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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05

      “佑秦县暴.动原是不必将军亲自去的,沈副将与定北军都在,区区草寇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付屹立在台阶下,“如今婚约已定,将军合该多陪陪小郡主才是。”

      谢骁逗了逗笼中通身黝黑的八哥,闻言余光轻瞥:“她如今正烦我,军师难道不知?”
      “就是因此您才该多付出些,让小郡主尽快对将军改观。”

      改观?
      想到这两次碰面,祝意秾不是怕的红了眼,就是因为他的靠近而红了脸。
      若是再听付屹所言去她面前晃悠几圈,只怕是会被更加抵触。

      况且祝意秾现在应该没心思应付他。

      谢骁悠悠地朝八哥吹了声口哨,姿态放浪,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样子,他不以为意道:“急什么,成婚后有的是时间。”

      见他吊儿郎当,付屹拧眉,微微汗颜道:“您这般不上心,那当时为何非要求娶,只退掉裴家亲事护着不就行了。”
      “军师所言的确轻便,但我不是掌管慈善的官员,总会别有所求。”

      付屹闻言凛然:“将军所求为何?”

      “我求的啊。”谢骁半仰起头来缓缓思索,沉寂片刻后,慢声答,“自然是护住她,而她能给我带来的东西。”

      付屹脑间很快想起明州封地,抿了抿唇,酝酿许久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许是他眼神过于沉重,谢骁很快察觉,扭头定定地看过来。

      还不待付屹寻到别的话,谢骁抬了抬眉:“倒是军师待郡主的态度的确令人诧异,好像是故人相识?”

      付屹眉心一跳,登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谢骁显然并不想轻易放过他,往侧边挪了一步,长身玉立睨着他:“军师投我门下时,曾给的借口是家破人亡,也说过不置喙军务以外的事,怎的牵扯上郡主便这样耐不住了。”

      两人相识是在谢骁十六岁那年。
      大燕与西边疆辽战火纷飞,谢骁彼时只是骠骑将军身边的少年将士。

      直到那场西北战役,疆辽国占据定州边界,午夜月半,谢骁孤身深入定州大营,取敌军首领项上人头,一时名声四起。

      骠骑将军麾下的将士们无人不说他英勇,但其实那夜箭矢直.射谢骁心口,是敌军首领名下的幕僚付屹为他负了伤。
      后来付屹说他妻孩皆被那首领所毁,这些年卧薪尝胆,就是为有一日能亲手报仇。

      他用右手救了谢骁,箭矢穿过腕部,经络尽毁,此生都不能再舞刀弄枪。
      谢骁便留下了他。

      但谢骁不是三岁小儿,背景底细一应俱全的查了个清楚,发现的确如付屹所说,而他也安分守己,甚至这些年大小战役都离不开他,谢骁这才慢慢信了此人。

      只是这两次他实在有些奇怪。

      谢骁眉眼深邃,狭长黑眸微眯,瞧着有几分猜忌的凉意,他疑惑道:“是为何?”

      在这样的目光里,付屹的眼神渐渐落寞:“不瞒将军,两年前入京我曾见过小郡主一面,明媚柔美,很难不让我想到幼女。”

      听他提及往事,谢骁的面色微凝。
      手下人查到的消息中,付屹的妻子在被杀害的时候,刚刚诞下一名女婴。
      仔细算算,似乎恰好与祝意秾年岁相仿。

      付屹的面上禁不住浮现出回忆,似是有些痛苦:“所以我才多留意了几分,没想到……”

      话还没说完,谢骁打断了他:“我娶祝氏女的确是为了明州封地,军师提醒此处不可落入皇子手中,我也这么想,若说只为了报恩,军师的确高看我了,就算没有长公主恩情,我也依旧会娶她。毕竟旁人都求的,我也想尝尝有什么好。”

      “可方才你说……”

      “但军师有想过吗,我能求陛下赐婚,难道旁人就不能了吗?陛下不允,太后呢?”谢骁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只要祝氏女一日未出嫁,她的身边就一日不会安宁。”

      付屹愣愣的。

      “况且我若回到定州,纵然只手遮天,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的看住她?”想到祝意秾的倔脾气,谢骁轻嗤,“还不如直接锁在跟前。”
      付屹恍然大悟:“将军好计策。”

      旁边的八哥忽而扑腾着叫起来,谢骁被吵的头疼,拧眉揉了下肩颈:“没什么感情最好,就当是养个花瓶了。”

      话音落,候在南苑门外的侍卫进来禀报:“世子爷,正屋那头请您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

      “说是找您聊聊聘礼的事。”

      谢骁眉心微敛,边整理袖口边下台阶,偏头交代:“今夜我走后,须得你去做件事。”

      -

      三月初一。
      一连数日的阴沉天气终于放晴,阳光细碎,瑶光阁内一众奴仆安静地清扫积雪。

      祝意秾用过午膳,由婢女伺候着梳洗一番,刚拿起桌上账簿,就见素枝大步走进来。

      四目相对,祝意秾翻页的动作停顿,指尖轻轻蜷缩,等着素枝靠过来耳语:“打听到了,昨儿个夜里谢小将军便已经出城了。”

      纸页在手下被捏得褶皱,祝意秾气息颤颤:“他独自一人走的?”
      “听说不是。”素枝同她咬耳朵,“身后跟了一片,似乎入京的那批侍卫全跟着了。”

      得到内心想要的答案,祝意秾微微颔首,领口那截嫩生生的脖颈白的晃眼,某个呼之欲出的念头浮现。

      素枝看出她犹豫,弯身半蹲,焦灼道:“郡主三思啊。今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倘若错过了,就只能嫁去侯府了。”

      祝意秾低眼,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这机会难得她自然清楚,但城外等着她的不是只有兄长小叔二人,那是萧家几百口人的性命,眼下全攥在她手里。

      只要一个不当,半月前被谢骁压下的问责萧家的噩梦,可就要成真了。

      祝意秾的思绪忍不住左右摇摆。

      “其实现在无人知晓城外有接应,只要逃出去,天高海阔,谁也不知您到底在何处。”

      祝意秾小手紧攥,吐出那口迟迟难以决定的叹息:“你且容我想一想。”

      等到素枝退出去,她也没心思再看账簿了,抿住唇角起身走到窗边看着。
      目之所及处是萧庭桉亲手做的秋千。
      陪伴她将近快八年,春夏秋冬,日落月升,一闭眼全是回忆。

      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越想越浮躁,祝意秾心烦意乱地关了窗户,褪掉鞋子合衣和衣躺在榻上。
      她阖眸,没一阵子就陷入梦中。

      梦境实在是乱,一会儿是长公主满眼宠溺地望向她,一会儿闪进内室,长公主瘫倒在地,那双眼里只剩“好好活下去”的不舍。

      祝意秾听见自己尖叫:“阿娘!”
      “逃离这里。”长公主突然出现,紧握住她的手,“这里全是魔鬼,快逃出去!”

      祝意秾说不出话,手腕生疼,只能频频摇头后退,可她脚下倏地一空。

      画面又切换至那年上元节。
      长街混乱,谢骁拎着长剑砍下侍从的头,面无表情地从她旁边经过,剑尖滑磨在地,呲呲的尖锐噪音重现。

      只是这次他扭过头,幽暗漆黑的眸子死死胶着她,冰冷的如同被蛇盯上。

      祝意秾慌乱地睁大眼,想要移开视线,却怎么都逃脱不了,被迫与他对视。
      她浑身发抖,喉间溢出恐惧的颤音。

      “啊——”
      祝意秾红着眼翻身而起,撑住床榻急促地喘着粗气,几乎同一时刻,她的脑海迸发出那个强烈的念头。

      她要逃走。

      想法一旦成型,就再也散不开了。
      祝意秾踉跄着走到妆镜前,翻开那封信,看着那句“阿兄带你回萧家”的话,大石落下,一锤定音,心中天秤彻底倒向另一端。

      祝意秾轻轻闭上眼,呼吸渐缓,等到再次睁开,眸间只余下不可动摇的坚定。
      ……

      天色差黑,公主府一片寂静。
      素枝站在祠堂外,警惕地来回张望,虽说一刻钟前她已经下药将所有人迷晕了,但依旧担心有漏网之鱼。

      祝意秾给长公主上完香,目光柔和地看向牌位上的描金字,低声道:“阿娘,我今日能逃出去的,对吧?”
      余下的百日热孝,就等回平陵再守吧。

      无声也无风,没有任何回应。

      祝意秾弯了弯唇角,最后一次在蒲团上行了叩拜大礼,便头也不回地往出走。

      “这个时候正是农户商户们出城的点,郡主只管混迹在人群里,不要回头看。”素枝给她披了件旧披风,把人送到门口。
      祝意秾咬唇,重重点头。

      分别后,她时刻记着素枝的那些话,不远不近地跟在几个壮汉之后。

      长公主府在聚宁坊,离城门距离尚可,只是天色逐渐变暗,祝意秾走得艰难,深一脚浅一脚地被后面的人挤着朝前。
      眼看前头的壮汉拿出路引,祝意秾稍稍往前一步,努力让壮汉挡住。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人旁边,再加上此时正好处于点火把的间隙,成功溜了出去。

      祝意秾始终提着气,直到随着路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城门,她才双腿发软地晃了晃。

      往东三公里的地方不太远,祝意秾怕公主府东窗事发,她埋着脑袋拼命朝前跑。

      天边染上淡淡的月光,道路崎岖,就在她跑到一半时,心跳声愈来愈重。
      倏然间,咻的一声。
      羽箭落在了她脚边一寸远的位置。

      祝意秾受惊不浅,下意识避让,脚一滑,混着夜色摔倒在地。

      身后从城门方向传来的脚步声与马蹄声纷纷杂杂,一下一下撞进她心里。
      祝意秾连连往旁边的草丛缩了两下,扭头看过去,只见大批侍卫举着火把而来,冉冉火光映亮了她的脸。

      “真想不到,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遥远的一道男声嘹亮响起,“是吧,明华郡主。”

      祝意秾抬手挡了挡那亮光。
      再聚睛看过去,男人已经翻身下马,眼中带着贪婪油腻的笑意:“可还认得我?”

      看清他的脸,祝意秾顿时咬紧了牙。

      怎么会认不得。
      这就是善国公夫人口中,周太后母族从旁支过继给大房的小儿子。

      祝意秾的心迅速往下沉坠,她与周小公子一站一坐,强弱对比鲜明而又荒诞的应现。

      “看郡主这表情,应当是记得的。”周小公子动了动脖子,“只是你恐怕没想过,我居然就这么抓住了你。”

      “你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跟了我。”周小公子蹲下,上身前倾,“自从我来京以后,人人都说长公主家的女儿得罪不起,可我却偏偏日思夜想,想到别的女人都没了滋味。”

      祝意秾扭过脸,忍住作呕的冲动:“你敢放肆,不怕明日一早掉脑袋吗?”
      “掉脑袋?”周小公子顿时大笑,“倘若我现在立马要了你,你觉得是我掉脑袋更快点,还是你三改婚约嫁给我更快点。”

      闻言,祝意秾瞬间小脸煞白,连牙齿都在不停的打着抖。

      她被长公主当花儿一样的养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言辞侮辱,更没听过这样恶心的话。
      她有些受不住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祝意秾垂死挣扎,翻身爬起就要往前跑。

      可紧接着,她的衣服叫人给抓住,又狠狠掼在地上,掌心与胳膊蹭的火辣辣的疼,浑身瘫软,一时恐惧加倍,眼里登时涌起泪花。
      下颌被周小公子一把钳住,祝意秾被迫抬头看向他,睫毛潮湿。

      “还是个烈性的。”周小公子咧开嘴笑了,眼神蠢蠢欲动,“盯了你这么久,可算是让我得手了,就是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他的脸越来越靠近,那群侍卫更是吹捧着高声打趣,滚烫恶心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祝意秾拳打脚踢而不得,最终绝望地咬住了舌。

      她就知道,活着没这么容易。

      天上又开始飘起细雨,夹杂着雪花,跌落在祝意秾的睫毛,慢慢化作水痕,似泪一般。

      耳边还回荡着周小公子的声音:“果真是个美人儿,若是给我当夫人……”

      还不待她再继续做什么,另一头忽而蹄声四起,一根速度飞快的箭矢穿破火光和雨幕,直中周小公子的太阳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手一松,人当场死在原地。

      祝意秾瞳孔微张,半启的红唇中发不出任何声响,面色立马白得像纸一样。

      而等她回头望过去的时候。
      打马而来的谢骁已经到了面前,漫不经心地睥睨着她,唇边挑起一缕闲适的痕迹,眼底却结了冰,完全没有刚杀了人的意识。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
      毫无正形地问:“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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