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瞳》龚夕颜

134、魔魇

　　因为案子三天没回家的郭子健刚踏进锦绣山河，就被物管处的胡世昌连拖带拽的拉进了业主之家。
　　“哎哟喂，您可算是回来了，要再不回来我这可就真得拆了。我的天啦，这回是让我开了眼了，这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胡世昌不停的碎碎念，郭子健知道被他抓住一准没好事，听他这么一说便百分百肯定等待他的又是桩大麻烦。
　　果不其然业主之家内挤满了好些人，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嘈杂不堪，但让郭子健感到意外的是看到了夹在人群里的梁安茜，他的心猛的“咯噔”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这引起大半业主集体议论的事件肯定与她有关。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凌多多的那高八度的嗓门：“......你的脑袋是让给门挤了还是让你家狗给吃了，那畜牲自个长了脚，要不麻烦你下次出门记得栓好它，别让它到处乱跑弄脏别人的家你倒反咬人！”
　　“放你的屁！明明就是你们挟私报复故意藏了我们家的豆豆还经常装神弄鬼的打电话来骚扰我，以为我不知道！”一个尖锐的女声立刻反击，郭子健挤进人群看见那天那位发生口角的何太太正指着梁安茜大声叫骂：“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呀，我哪得罪你了非得这么害我，你要真有病就趁早找医生看去别在这里害人了！真是个扫把星，我怎么就碰到你这么个瘟神，像你这样天煞孤星的女人迟早会你们家的人克死光！”
　　梁安茜黧黑的双瞳发出寒冷的光，两手拧成拳不停的颤抖，很显然女人的这句话刺痛了她。“有种你就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让人听上去都让人感到一股浸骨的冷，所有人都不再出声，屋子里顿时安静的可怕。梁安茜那双怨恨冷戾的眼神让女人不免有些头皮发麻，可仍强装嘴硬的一连叠声的回道：“怎，怎，怎么了？我说，说了，又，又怎样！”
　　“你说呢？”出乎意料，梁安茜居然笑了起来，可那种诡异的笑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背脊发寒。见状，郭子健紧忙冲了上去，他深知梁安茜现在的病情已不容她再这样下去，如果自已不及时制止，加上那女人又一味的强硬，一但激发了梁安茜的病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很难想像。
　　郭子健拦在了两人中间，他回头冲梁安茜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目光，又转头对那女人说：“对不起，何太太，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可不管怎样总不能这样无休止的争吵下去，咱们每人退一步有话好好说，你看行吗？”
　　那张写满诚意的脸就算你有再大的脾气也会被消融，更何况那张脸还是幅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艺术品。女人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抱起身旁的吉娃娃走出了人群，末了她又回头说：“郭警官，我不是个爱惹事的人，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安静点，别没事找事。”凌多多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道：“你什么意思呀？说的好像都是我们故意来整蛊你！”
　　“凌多多，有完没完！”郭子健瞪了她一眼，拽着她的胳膊拖着梁安茜的手走出了业主之家。人群中一个女人讪讪的笑了起来，看着梁安茜扭头向自已投来冷戾的目光，桑榆似乎越发的得意，那双笑意盈盈的美目透着股畏寒的杀气和挑衅，仿佛在说：等着吧，我会慢慢的折磨你，直到你死......

　　回到家中，几天没合眼的郭子健顾不上休息，安抚了梁安茜的情绪后将凌多多拉进了书房内。“你在搞什么？我让你看着她，你却让她出去和别人吵架？你不知道小茜现在受不了刺激呀！”郭子健刻意的压低嗓门，一脸气结的质问凌多多。“什么叫我搞什么？又不是我们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几天不着家，一回来就知道骂人！”凌多多委屈的低声抱怨。
　　郭子健瞪着她，急躁的问：“那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梁安茜的现状让他很是忧心，之所以让梁安茜住到锦绣山河就是想给她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能更好的照顾她，可没想到却事与愿违。自打那天事情发生之后郭子健的心里就有种隐隐的不安，他实在担心这种不安会成为现实。
　　“明明就是那个女人有病嘛！”凌多多烦闷的回答：“昨天我陪小婶婶去俱乐部游泳，那女人看到我和小婶婶什么话都没说跑上来就泼了小婶婶一身果汁，我问她发什么神经，她却说小婶婶自个心里明白。还有今天喽，她们家的狗也不知怎么就跑到我们家来了，我们又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就把它抱去了物管处，结果碰到了她，她非说是咱们藏了她家的狗，还说小婶婶报复她，半夜三更装神弄鬼的打什么电话去吓她，你说她不有病是什么，还闹得整栋人都不得安静！！”
　　“那她为什么要泼小茜果汁呀？”郭子健不解的问。凌多多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她就是个神经病！”郭子健摇头：“不，这事肯定有原因的，就算她再不讲理也不至于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来。”凌多多瞪着他问：“难不成你认为真是小婶婶对她做了什么？”见郭子健没有回答，她气愤的大叫：“郭子健，我说你怎么这样呀，自已家里的人不信你信个外人，你是不是当警察当出毛病了！”
　　“嘘，你能不能小声点！”郭子健白了她一眼，走到沙发前疲倦的坐了下去，现在的他脑子里一片浑噩，医学院的案子毫无头绪再加上梁安茜的事情让他忧心焚焚，他第一次感到什么叫手足无措。
　　是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梁安茜坐起身，她抱着膝静静的注视着身旁早已沉沉入睡的郭子健。黑暗中，男人柔顺的头发泛起淡淡的光泽，浓而长的睫毛紧密的往下垂着，挺而秀的鼻子将本来就精致的脸庞勾勒的近乎完美，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心让人看上去感觉好像隐藏了很多心事。
　　梁安茜伸出根手指轻轻的柔捻着郭子健的眉心，心底叹了一下说：“对不起......或许那位何太太说的对，可能我真的是个扫把星，永远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她俯下头轻轻的吻了下男人的额，裹了件披肩，朝着卧室外的露台走去。
　　凉凉的海风夹杂着淡淡的腥味抚摸着梁安茜光洁的面颊，看着远方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梁安茜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因为过去了的永远不可能再回来.....”那一夜也如今夜一样月上中天，也就在那一夜梁安茜把自已交给了那个男人
　　一丝轻微的响声打断了梁安茜的思绪，桑榆正在站对面的阳台上看着她，那张冷艳的面孔上挂着悸人的笑容。她右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在月光的映射下发出荧荧寒光，慢慢地，她又抬起左手，一团白色的东西在她手中不停的挣扎着，那丝声响就从那个东西身上传来。梁安茜仔细望去，桑榆手中拽着的居然是那只吉娃娃，手起，刀落，血一点点的滴了下来......
　　郭子健醒来时梁安茜已不在床上，他猛的跳起来跑进卫生间，没人，折回来看了下床头的时钟：“才六点，这么早她去哪了？”来不及多想，套了件睡衣冲出了卧室。刚跑楼下就看见匆匆闯进门的梁安茜，“我的天，你，你......”郭子健实在难以相信自已眼睛所看到的这一切，梁安茜身上，脸上，手上全都沾满了刺眼的鲜血。
　　“你去哪了？这是做什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满身都是血？”郭子健掰过她的肩一连串的问。梁安茜没有回答，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头蜷曲在墙角里拼命的摇晃着。“你说话呀，告诉我这倒底发生了什么事？”郭子健无法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掰开梁安茜的手，捧着她的脸急臊的追问：“为什么会有这些血，你究竟遇到什么了？说话呀，梁安茜！”
　　“Uncle ，你这是在做什么？”被吵醒的凌多多奔下楼使劲的拖开郭子健，可当她看到梁安茜那满身的鲜血不禁吓了一大跳：“啊，天了！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是他，是他来了，他说过不会放过我......我知道他不会......可他不必这样......不必这样......”梁安茜木然的低声喃喃，全当郭子健和凌多多不存在样，蹒跚的朝楼梯走去。
　　客厅中郭子健与凌多多两人面面相觑，都听不明白梁安茜所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就在两人准备上楼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凄厉而恐怖的叫声，两人相视一望不约而同的冲向大门外。
　　十六楼何太太的家门口挂着一只血淋淋的狗，吉娃娃的脑袋无力的耷拉着，胸腔全部敞开，墙壁上有一个用鲜血写的大大的“死”字，狗的内脏洒满了一地，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扔在内脏一起，郭子健认出那了把刀，只是他不明白梁安茜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刻的他已经听不见何太太那歇斯底里的嚎叫，听不见聚之而来人们的窃窃低语，他慢慢的退出人群，无力的颠踬的向楼梯迈去......
　　十六楼的警戒已经撤离，地上和墙上的污迹已经洗尽，只是空气中仍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尉迟素宁将剔骨刀上的指纹报告送到了蔺默涵手中，指纹是梁安茜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走的时侯蔺默涵只是轻轻拍了拍郭子健的肩。
　　嘲杂一天的屋子顿时变的安静起来，冰箱中药格里的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粒都没少。郭子健紧紧的拽着药盒，额头颓然的靠在冰箱门上，闭着眼睛，好久好久他就一直这样站着，隔了好一会，他握起拳狠狠砸了下厨房的墙壁匆匆的走上了楼。
　　“为什么不吃药？”郭子健看着蜷缩在卧室沙发上的梁安茜，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已会用这样生冷的语气质问她，现在的郭子健已经无法能冷静的控制自已的情绪，虽然他一直都在努力的控制。“Uncle 你不能这样！”“出去！”凌多多刚开口就被郭子健爆戾的打断。“Uncle ......”“我让你出去！”再次开口，再次打断，凌多多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屋子里静的出奇，梁安茜一动也不动的抱着膝蜷缩在沙发上，一双空洞的大眼睛呆滞有看着面前的地板，整个人就像是具没有生息的躯壳。“告诉我，为什么不吃药？”郭子健的话刚说出口把自已都吓了一跳，他以为他会很好的克制自己，可是，他没有做到。
　　很显然梁安茜被他极不耐烦的语气惊住了，惶恐的抬起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带着怯生生表情，黑黑的眼睛大大的睁着：“我不想吃。”声音回答的是如此的小，小到郭子健不仔细去听根本就不知道她说什么，事实上他的确没清她说什么，不然他不会再次沉声的发问。
　　“我在问你话呢，回答我！”“我不想吃。”这一次郭子健听得很清楚，只是语气依然没有变，并且似乎更加重了些：“为什么不吃药？医生对你说的话你不是不知道.......”“我没有病！”梁安茜打断他，一抹泪影浮在眼眶里，近乎祈求的看着他说：“我不要吃药，我没有病，我真的没有病，子健，我求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郭子健不解的看着她，那神情好像是在瞧一样很惊奇的事，失声笑道：“不是，我说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呀？什么叫没有病？Ashley是你的主治医师，别告诉我你在她那看了那么多年的病是没事去好玩的吧？”梁安茜迎着他的目光，嗫嚅着回答：“是，我以前一直都在她那儿看病，不错我以前是有过.......”
　　“好了好了，我不想再听你那个以前以后，我只知道医生既然诊断你有病你就得吃药！”郭子健强制的打断了她的话，将药盒打开倒出两片药递给她。“我不吃！”梁安茜抬手打翻了郭子健手中的药，桎梏的冲着他叫道：“我没病，我什么病都没有，我不吃药，我就不吃药！”
　　“梁安茜！”郭子健再一次不耐烦的发出了低吼，目光阴鸷而冷酷盯着她说：“我求你能安静点，配合点行不行？你是不是要把所有的人都逼疯了你才开心？！”“你，你，说什么.....我逼你们......”梁安茜疑惑着着眼前的男人，她实在不相信郭子健会说出这番话来。
　　她麻木的，不信任的摇着头，那受伤的自尊和感情像把尖利的刀深深的刺痛了她。末了，她从摇头又变成了点头，然后哭笑着说：“好，好，我有病，我的确有病，我吃药，我不逼你，郭子健，我不会去逼你，我吃，我现在就吃！”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滚滑下梁安茜的面颊，陡然，她站起身一把抢过郭子健手中的药盒，仰头盒中的药全部倒进了口中。郭子健大吓，飞快的冲上去掰开她的嘴去掏出她口中的药：“你疯了，快给我吐出来，梁安茜你给我把药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