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复》苦司

4、N.04

　　演唱会持续两个半小时，在最后一首安可结束时，江昊回到升降台上，身影很快就彻底消失了。

　　坐在闻颜身边的女生是真的非常喜欢他，江昊唱最后一首歌的时候她就在哭，一直哭到散场。
　　人群零零散散地朝场馆外走，然而闻颜却有些茫然。
　　说好的要见一面，难道真的只是让他见一见舞台上的江昊吗？

　　他拎着那只纸袋从座位上站起身，看见一个离自己近的出口，朝那边走了两步，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闻颜回过头，看见是一个戴着工作证的女生。
　　“您是闻颜，闻总，是吗？”
　　闻颜点头，女生抬起手臂，做了一个邀请他往前走的动作：“跟我来，我带您去找昊哥。”

　　他们先从场馆一个出口离开，到人少一些的草坪上，那个女生才和闻颜自我介绍道：“您好，您可以叫我小芋，我是江昊的生活助理，一般我都跟在他身边的。”

　　小芋不算很高，一张娃娃脸，说话时总带着微笑，是那种可爱型的女生。

　　“昊哥刚刚退场后去体育馆的休息室了，现在在里面换衣服卸妆，他还没吃饭，您吃了吗？”小芋问。
　　“没有。”闻颜只吃了午饭就过来了。
　　“那您有什么忌口吗？我点餐的时候也注意一下。”
　　“我没什么忌口，都可以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达一个几乎没什么人的场馆入口。
　　几名保安站在入口处，检查过小芋的工作证才把他们放进去。

　　场馆的负一楼人来人往，几乎所有人都戴着工作证，忙碌地处理着演唱会结束之后的事情。
　　走廊上两边的房间都是用来做后台准备的，每一扇门上都贴着这个房间的用途，比如“道具间”“服装间”，闻颜跟着小芋走到尽头，那扇门上写的是：歌手休息室。

　　大概是江昊在的休息室不会有人随便进，推开门，里面好几个工作人员都看了过来。他们纷纷叫“小芋姐好”，目光先在小芋身上停留一瞬，然后就不约而同地看向闻颜。

　　房间里有些乱，靠墙的化妆台前，闻颜认出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江昊已经换掉了身上的演出服，只穿一件宽松的纯色T恤，正低着头在看手机。镜子的一角映照着江昊的半张脸，他的头发被随手往后扒，只剩下几缕零碎的垂在额前。

　　两个化妆师站在江昊身边，一人一侧正在给他卸妆。

　　以前江昊也总爱穿纯色的T恤，但同样的衣服，现在的他穿在身上，也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小芋带闻颜走过去，上前低声和江昊说：“我把闻总带来了，他也没吃饭。”
　　江昊手指一顿，微微抬头，侧过脸道：“知道了，你先去订饭吧。”

　　这时他也卸好了妆，化妆师拿一张湿纸巾帮他擦干净脸，便收拾东西很快离开了。

　　江昊身边不再有其他人，他抬起脸，看向镜子中的闻颜，却噗哧笑了一声。

　　闻颜莫名地也看向镜子，这时才发现那个小恶魔的发箍还一直被他戴在头上，忘了取下来。
　　“这个……是你工作室给我的。”闻颜把发箍摘下，放进纸袋里。

　　“我知道，我让他们给你的，”江昊朝身边的椅子扬了扬下巴，“坐。”

　　似乎手里还有很急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江昊仍然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着。
　　闻颜没有打扰他，他把纸袋放在一边，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看江昊的侧脸。

　　明明他们很多年不见了，此时此刻虽然都不讲话，闻颜也没有觉得尴尬。

　　“看够了吗？”江昊关掉手机，抬起眼，在镜子里和闻颜对视一瞬。
　　“没，不然你再玩会儿？”闻颜抬了抬唇角。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昊站起身，转向闻颜，倚坐在化妆桌的桌沿。
　　“闻天朗出车祸之后。”闻颜搭着扶手，手指下意识点着边缘。

　　“叔叔还好吗？”
　　“去医院看过几次，医生说还能醒过来的概率不大。”
　　“打算回来亲自接手引力星空？”
　　“是。”这就是事实。

　　江昊点点头，“那还走吗？”
　　“暂时不走了吧。”

　　江昊又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说：“回来的时候没有打算告诉我。”

　　“想告诉你也没办法。”闻颜举了下手机，是说江昊删了他微信的事情。
　　“别这么小气，”江昊这时才很轻地笑了笑，看向闻颜那一眼似乎很不经意，“这件事确实怪我，是我专辑发得太少，毕竟你也只在这种情况下才会联系我，所以后来我们几乎失联，都是因为我还不够努力。”

　　闻颜理亏，承认道：“我的错。”
　　闻颜认得这样痛快，江昊好像又兴致缺缺了。他站起来，把闻颜放在地上的纸袋拎到桌面，朝外抬了下手指，说：“走吧，吃饭。”

　　闻颜想起楚雾之前说，“江昊变化还挺大的”，他这时感受到了。
　　每句话都有进退，又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感。

　　闻颜沉默着，起身跟上江昊。
　　此时桌边已经围着一群工作人员，大家忙了一天，都没顾得上吃饭，一个比一个饿。小芋把订好的餐全摆在桌上，大家帮忙一盒一盒拆开了。

　　江昊走过去，他们纷纷道：“老板好。”
　　“都笑这么开心，又想让我发奖金？”江昊随手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走进茶几的里侧，在沙发上坐下。

　　“那我们可不敢这么想……”
　　“哎，你说错了，老板每次都会主动发的呀，都不需要我们催的。”
　　“对啦，只是提前感谢一下。”
　　大家都很活跃，热热闹闹地围着茶几。

　　“闻总，您也坐。”小芋示意闻颜去江昊身边。

　　一起吃饭的人很多，座位少，不少人是站着吃的，沙发这一侧尤其挤。
　　闻颜坐下来，大腿不可避免贴上江昊的，有些烫。

　　江昊手里的那双筷子被他拆开了，一次性的竹筷总有毛边，他把两只筷子交叉起来，简单搓了下处理毛边，顺手就递给了闻颜。

　　他还没和任何人介绍闻颜的身份，但这个动作实在有些超过江昊平常行为的边界。
　　他的团队几乎都是年轻人，一个比一个爱看热闹，有个小姑娘立刻就问：“老板，怎么不介绍一下啊？”

　　江昊笑了笑，自己拿了一盒饭捧在手里。
　　“这位是引力星空的闻总，以后说不定也是你老板。”

　　引力星空的事沸沸扬扬，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可闻颜平常太低调，本来前几年也不在国外，见过他的人实在不多。
　　那姑娘也没觉得尴尬，和闻颜打招呼：“闻总好呀，我们昊哥是很不错的歌手呢，有不错的机会还麻烦您想到他呀。”

　　“怎么这么会说，”闻颜也被这种氛围逗笑了，“今天见识到了，是很不错。”
　　马上有人反应过来：“您是来看演唱会的？坐在vip的包厢里吗？”
　　“没有，”闻颜说，“在第一排。”

　　员工们这么热闹，江昊也不拦着，让他们说，只垂眼吃饭。

　　“第一排？就是上次老板让我准备的那张票吧，在第一排中间。”
　　“可能是吧。”闻颜说。
　　“就是那张……都不饿是吗？”江昊不紧不慢地阻止他们进一步发散话题。

　　大家于是换了其他的聊。毕竟刚开完演唱会，主要还是在说演唱会上的事情。

　　“看到好多粉丝哭了，我一看他们哭我也忍不住。”
　　“导播还挺会切镜头，每次都能在那么多人里找到最好看的。”
　　“中间有几个舞台表现，我觉得还挺不错，下一场继续保留。”
　　“哎，我们应援物做得怎么样？我今天看到好多粉丝都戴了那个小恶魔的发箍。”
　　“我觉得做得最好的就是那个发箍，而且小恶魔的元素适合很多人戴，老板你说呢？”

　　“嗯，”江昊抬了抬唇角，“我也看到了，好看。”

　　闻颜骤然被呛了一口，咳嗽两声。

　　可能是因为大家忙起来习惯了，吃饭都特别快。没多久，这顿简单的晚餐就结束了。
　　但需要收尾的工作还有很多，闻颜不想在这里耽误他们，又以为江昊今天不会再和他谈音综的事情。他打算要走，话还没说出口，江昊就主动叫他：“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吧。”

　　夜晚的风也烫，江昊戴上鸭舌帽，领着闻颜穿过体育馆的草坪。
　　这条路之前小芋带着他走过，闻颜想起，这不是回演唱会舞台的路吗？

　　他没猜错，江昊带着闻颜重新走进场馆，几个小时前，这里还充满灯光和掌声，此时却无比寂静。
　　几盏照明用的白炽灯从舞台的四角打向中央，江昊顺着一侧的楼梯走上去，在那些灯光中站定。

　　“抽烟吗？”他从工装短裤里摸出一盒烟，还有一只打火机。可能烟和打火机都买得很匆忙，是最简单的款。
　　闻颜看清烟盒上的字，那不是他常抽的牌子。

　　“有点烈，你要吗？”江昊没管闻颜的回答，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夹在指间，又把烟盒朝闻颜的方向抬了抬。
　　闻颜本来不想抽，这时还是拿过，从里面挑出一支，咬在嘴里。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闻颜问。
　　他看向台下的无数个座位。

　　原来舞台其实有这么高，场馆有这么大，在这里朝外看，座位像一个一个密密麻麻的点。
　　他找自己之前坐的地方，那的确是最好找到的位置，但其实从台上看过去也没有那么清晰。

　　所以之前，闻颜觉得江昊唱歌时是在看自己，可能也是错觉。

　　“写歌么，总有不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排解，就学会抽烟了，”江昊吐了口烟雾，笑了声，“其实抽烟也没用，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闻颜沉默了片刻。
　　“你妈妈……”
　　“在泸城，她本来来上海陪过我一段时间，后来她说不喜欢上海，在这里没有朋友，还总是被狗仔拍，弄得她出门都要戴口罩，不如回老家，没事儿还能找邻居打个牌。”

　　“听起来她现在过得还不错。”
　　“有钱了，自然就还不错。”江昊掸了掸烟灰，侧过脸。他站的位置比闻颜稍微靠后一些，这点距离足够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闻颜，而闻颜不知道。

　　仅仅是从空调屋里出来走了这么十分钟，闻颜的衬衣就湿了一点，贴在他后背的皮肤上，下摆收束在西裤里，掐出一段窄腰。
　　合身的西裤把他的腿衬得很长，他永远是姿态很好地站着。

　　“前几天我在这边排练，每天都要在这个舞台上待很长时间。那个时候周围也一个观众也没有，都是我的工作人员，我对着这些空座位唱歌。”
　　“感觉怎么样？”闻颜问。

　　“挺不错的，以前最想要的……”江昊的喉结滚了滚，垂下眼，“就是舞台。”
　　“现在得到了，还可以。”

　　“江昊，”闻颜侧头看向他，“不和你兜圈子了，我们公司的想法，之前已经和你的经纪人表达得很清楚了。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吗？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一定不会同意我们的合作吗？”
　　“你不用想着以前的事情给我任何优待，你就说说你真实的想法。”

　　“真实的想法……”江昊低着头，又咬上烟，吐出的烟雾朦胧了他的脸。
　　闻颜看见他又笑了笑：“真的吗？真的要说吗？”

　　“嗯。”不说怎么合作？

　　“嗯……”江昊平静地看着闻颜，“跟我谈恋爱吧，你。”
　　“跟我谈恋爱，我就同意合作。”

作者有话说

　　闻颜：可怕（
忘记说了，因为实际写的时候很难把两本的剧情拼起来，所以在小远和南哥那个故事里提过的闻颜出现的片段在这个故事里会有不一样哦，请大家在这本里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