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踏浪翻波》未祉

15、第15章 钟摆

　　十一赛季的开始，同样意味着卢瀚文高中生涯的开始。父母不允许他休学，在神圣的知识殿堂和伟大的竞技领域挣扎的小少年深感人生艰辛，成天俱乐部和学校两点一线，有家也没时间回。辗转挤地铁很痛苦，训练完写作业很痛苦，最痛苦的还是一堆前辈围着他如泣如诉：“卢啊，你可是俺们大山里唯一的大学生，寄托着全村人的期望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混合了多少地方的口音不伦不类，卢瀚文在这种极强的表演欲感染下忍不住跟着入戏：“俺一定好好学习，绝不辜负村长村支书和村花的期望！”

　　村长村支书是谁不言而喻，谁是蓝雨村之花则遭到了剩下几位头破血流的争抢——谁也不愿意当这朵鲜花。

　　最后这项头衔被全票通过授予娇弱的、需要保护的奶妈。徐景熙差点没跳起来打他们。

　　尽管小孩进的是特招班，比普考生学业要轻松一些，但越来越紧的赛事和奇形怪状的科目还是让人应接不暇。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一片红，打击不比输了常规赛小，少年心态崩如山体滑坡，饭量减得连食堂阿姨都心疼。

　　全村对此事件保持高度重视，村支书找到村长，上传下达，让他带村里唯一的（准）大学生翻出大山散散心，看看外面的世界虽然很无奈，但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

　　黄少天打包票：“村长，呸，队长你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保证让小卢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按照官衔，我是村支书，你才是村长。”喻文州纠正完风轻云淡点点头，“要把他完整地带回来啊。”

　　他们翻没翻出哲学意义的大山不知道，反正是往地理意义的山里钻。天不亮起床地铁转公交再转大巴，到了地点后黄少天不知从哪搞了辆战獒，喷漆亮眼绝对英姿飒爽，小孩一连几个“哇”，眼都看直了。男孩子对于车和机车的热爱永远在生根在骨子里，黄少天不愁找不到共鸣——尤其在性别单调的蓝雨。

　　卢瀚文离考驾照的年纪尚有距离，见到真家伙激动不已上手度量，啧啧感叹：“黄少你还会开这个呢，好厉害。”

　　“那是当然啦，还有哥不会的事情吗？”黄少天把头盔给他，“会戴吗？保护好小命要紧。好好学习，吃饭不要挑食早睡早起多喝牛奶，赶紧长大，今天先带你提前做一些成年人的快乐事。”

　　“……这话怎么听着哪里不对呢。”卢瀚文捯饬头盔，声音关在面罩里闷闷的，“你记不记得有一期荣耀周刊放了小周周的私服街拍，就是机车服诶，好××酷炫。”

　　别人打码就打码，这小孩还把叉叉二字念出来。“小周周？”黄少天跨上摩托，“啊你说周泽楷啊。他那就是个摆拍，跟以前一样搞搞噱头，轮回的惯用手段嘛。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啊。”

　　“黄少你是不是嫉妒别人比你帅啊……”

　　“瞎说什么呢，谁嫉妒了谁嫉妒了？”黄少天伸手敲敲他头盔，“还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摸着你的良——算了，摸着你的队徽说话，讲清楚，谁比较帅？”

　　卢瀚文扶正头盔踩着踏板坐到后座，识时务者为俊杰：“当然是村长你最帅！”

　　零零后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一只头上长草的羊。黄少天噫了声，觉得这话题难以进行，还是趁早跳过吧。

　　四舍五入一零后用力拦腰一抱：“出发咯！”

　　坐骑气壮山河轰鸣几声，绝尘而去。

　　这儿的景色比想象中还要漂亮，山清水秀不说，炎炎九月也能如此凉爽，自然果真是个无比美妙的存在。黄少天带着卢瀚文沿着水库下游兜了几圈享受完风驰电掣、属于大人的快乐后把车寄存，先是花了小半天爬山采风，又观摩专业人士垂钓，在半山腰的农家乐饱餐一顿后沿着上游散步，找了片无人问津的绿地，开始进行组织的思想教育。

　　按照以前，无论是考虑到演讲稿含金量还是听众的心理承受能力，思想教育这事儿都该喻文州来，反正轮完全队也不会有人期盼黄少天。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卢同学似乎有着天然的闪避话痨攻击的技能，甚至能跟黄少天对着唠，哪怕驴头不对马嘴，但单论这一点仍然全蓝雨——说不定是全联盟都要甘拜下风。

　　背后是群山环抱，抬头有碧空万里，耳畔水声潺潺，脚下萋萋芳草。离开繁重学业亲近大自然的感觉太好，卢瀚文干脆躺下来，双臂枕着脑袋，云在他眼前成了兔子、棉花糖和孙悟空，一会儿一个样。

　　他打断黄少天重点跑得没影的长篇大论：“我妈妈说，想优秀要努力，想努力得先有目标，在学校里我得瞄着我前面一名下次考试高过他。荣耀呢，我想超越的目标是微草的刘小别前辈。黄少你呢？”

　　黄少天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关乎人生理想的深刻问题，想了想：“最开始是老魏吧，那时候还在跑网游，他真的很烦。然后是老叶，好吧他也挺烦的。还有老王，烦倒不烦，就是这个梁子结得比较大，瀚文啊你要继承我们蓝雨的精神把气死微草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输给谁都行千万不能是刘小别，不然家法处置，天天晚上让队长给你念大悲咒。”

　　“队长还会这个？”

　　“队长什么都会，队长还会降龙十八掌。”

　　“哦，记住了。”小孩老老实实点头，“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目标吗？那可多了去了。虽然说你黄少在联盟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任何一个对手都不能掉以轻心，绝对不能因为看起来如何如何就放低心里预估，对自己和他人的判断永远要清醒。比如……就比如周泽楷吧，你看他平时呆呆的没话，你看他场上还是这风格吗？”

　　小孩儿自然领教过枪王大大雷霆万钧的强硬风格，但是对描述中的现实版周泽楷产生质疑：“小周周不呆吧，我们班女生都说他帅。”

　　“你这从哪学来的奇怪称呼……”黄少天拧他脑袋，“我再跟你说一遍，身为我们蓝雨的人，必须要觉得你黄少最帅，懂不懂？队长是最好的，黄少是最帅的，徐村花是最需要保护的——这是蓝雨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记住没？记不住回去手抄五百遍。”

　　未成年人背政治背得死去活来，总算有个熟练过成年人的领域：“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不是你这么用的。”

　　“这是重点吗？嗨呀你看你这个抓重点的能力不行，难怪考得不高。”

　　“这么戳人痛脚太过分了！”

　　卢瀚文盯着天空，半晌叹了口气：“前辈，长大是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几个月过去，从初中升上高中，好像想法的确不太一样了。小孩一般不这么叫他，黄少天斟酌了会儿，觉得自己接下来一席话说不定要影响人家成长轨迹，回答得慎重：“是有点吧。现在这年代光有钱不行，还得有文凭，我们退役之后都要重新回去上大学呢，你也得努力，好好跟我们拿几个冠军、特招生进重本也是有可能的。退役——虽然现在对你来说有点遥远——但我们这行是吃青春饭的，迟早要离开，还得规划规划以后的人生。有钱买房不行，要会投资，自己没那才能就得有挑靠谱理财人的眼光。再然后，要结婚。这可就是大事了，你现在爸妈不准你早恋，等你满20就开始盼孙子……”

　　“你和彤彤姐要结婚吗？”

　　“……你怎么忽然掉转枪口啊。”

　　“谁让队里只有你有对象嘛。”少年做了个手势，“唯一样本。”

　　这问题好严肃。黄少天在他旁边躺下来，草尖儿隔着薄薄的衣料戳得皮肤轻微的瘙痒和刺痛：“结婚肯定是要结婚的。”

　　卢瀚文很敏锐地听出省略的下半句：“但不一定是小夏姐姐？”

　　“哎这话说得很危险啊，这是你讲的不是我讲的。”黄少天也跟着看天空，“别乱说话啊，夏彤挺好的，没什么不好。”

　　他听上去有些无奈，也有些迷茫，完全不是一个和青梅竹马热恋中、对未来生活充满憧憬的人的态度。卢瀚文察觉得出来，这是大人的事情，是属于成年人的、不快乐的部分，即便看起来想和谁在一起的自由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是有那么多的情非得已。

　　小孩开动脑筋想要岔开话题，手机嗡了一声跳出新消息提示，特别关注的联盟官博转了一组枪王大大的粉丝应援设计。

　　新话题来了，卢瀚文点开，忿忿不平坐起来：“为什么别人都被粉丝画得这么潇洒不羁风流倜傥，我就只能是Q版？”

　　黄少天接过来看：“那没办法，谁让别人都是女友粉，只有你这是阿姨粉姐姐粉，体谅一下妹子看见你就想挥发的母性。”

　　“听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刷新出来周泽楷的转发，只有一个表情，真是毫不意外。黄少天把手机还给他：“周泽楷大号一天到晚转的都是这些东西，像个营销号。要不是我亲眼见他发过我都怀疑微博交给轮回的公关打理了。”

　　“啊？他还有小号？”

　　“有啊，发的全是各种各样表情包，比大号还像营销号。发自拍是不可能发自拍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发自拍的，比谁都喜欢发别人的表情包，哎哟你是不知道前两天那张孙翔，笑得我肚子疼。哦对，他还喜欢拍小玩意，以前有个特别喜欢的挂件，像个长眼睛的糯米团子傻了吧唧的那个，世邀赛回来以后就没见他照过，难不成丢在苏黎世了？”

　　他絮絮叨叨说完，发现少年正以一种复杂而有深意的眼神打量自己。怪怪的。忍不住问：“这么看着我干嘛？”

　　“黄少对人家了解得也太清楚了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也就像我这种知情人听得出你在数落对手。”卢瀚文摇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念叨女朋友呢。”

　　黄少天一愣，继而踢他屁股：“饭可以瞎吃话不能乱说，懂不懂什么叫长幼有序，这么没大没小在俺们村可是要抓去给村花当童养媳的。”

　　小孩灵活翻身一躲，喊得夸张而凄惨：“啊啊啊黄少杀人了救命啊！！”

　　“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死心吧。”

　　“队长啊啊啊啊——”

　　“叫什么叫，叫队长没用，叫经理老板都没用。”黄少天也站起来，作势捋捋不存在的袖子，“看来不教育教育你是不行了。”

　　卢瀚文见机行事撒丫子就溜，边跑边嚎：“那我告诉小周周啊啊啊啊啊——”

　　“……”黄少天闭眼，静心，气沉丹田，“卢瀚文啊卢瀚文，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