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伙》泠萸

19、第 19 章

　　凤楼带了一瓶酒回来，就是晚饭时喝的那种梅子酒，他看平时不怎么喝酒的阎如谨连喝了几杯，估计他是爱喝，就叫人帮忙拿了一瓶。殊不知是因为他连点了四道荤菜，口味清淡的阎如谨吃着有些腻口，这酒酸酸甜甜正适合清口解腻，阎如谨才多喝了几杯。
　　阎如谨自然不会说破，他习惯了把所有事都放在心里，更何况自己的alpha难得细心温柔，即使还是不够细心，也没必要去戳穿。
　　阎如谨并不饿，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端起小巧的梅花盅小酌。看着凤楼不怎么文雅的吃东西，莫名想起了两人还是朋友的时候。
　　凤楼为了抓捕一个逃犯，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一瘸一拐的追出去几百米，终于把人按住了。阎如谨去他们现在的家看他，本就狭窄拥挤的小公寓乱的像狗窝一样，他窝在狗窝里吃泡面，说月底了，钱都花完了，顿顿吃外卖就没钱买烟了，可怜的像只没人要的瘸腿狗。
　　阎如谨把已经摞成小高层的泡面碗收了收，拎着垃圾下楼了，回来拎着一袋食材。那时他还不太会做饭，就简单弄了点，汤还是用汤包煮的，但热餐饭总好过泡面。
　　凤楼吃的感慨万千，都生出歹念了：“辛姐怎么没把你生成闺女呢？你要是个女的，不用她动手，我自己毁容，非讹上她不可！”
　　阎如谨那时就知道他是传说中的化石直男了，但不知道他对择偶标准卡的那么死，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阎如谨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他是一个感情内敛慢热的人，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轻易憎恶一个人，就像一杯恒温水，热起来或是冷下来都需要外部条件干预。
　　和凤楼成为朋友，是因为他为人善良，正直，值得相交。后来渐渐被吸引，开始期望这个人，想要靠近他，拥有他，是因为他身上有阎如谨没有却渴望拥有的鲜活与热情，那样蓬勃的，炽烈的，似乎永远也不会耗尽，可以照亮温暖周身一切的热情，阎如谨无法不为所动。
　　凤楼却只把他当朋友，确切的说是同性朋友。凤楼是那种自身信息素等级较高，却对信息素感知不敏感的alpha。而且两人的契合度很低，只有百分之七十，一个即使朝夕相处也很难凭借信息素互相吸引的低度。
　　那杯恒温水已经升温到了会让心脏怦然跳动的热度，阎如谨却不敢妄动友情天枰上的砝码。他知道一厢情愿的后果，他害怕两人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凤楼在他积蓄出足够的勇气之前就交了女朋友，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当时还在念书，是一名大四的艺校生，不仅貌美，而且风华正茂。
　　女方主动，进展就很快，交往数月两人就同居了。女孩搬进了凤楼的小公寓，学着打扫，煮饭，阎如谨偶尔来访带来的热餐饭，自然不再被凤楼惦念。
　　阎如谨只能将所有心动碾碎，揉进更深更隐秘的地方，不去打扰，不去探问，全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那时想，这样也好，至少他们还是朋友，还可以偶尔联系，偶尔问候，凤楼闲暇时还会陪他去看望母亲，有凤楼在他可以在母亲那里多待些时候。他依然享有和凤楼做朋友的福利，他什么也没失去。
　　他对自己说，做人不能太贪心，这样已经很好了。
　　即便是谎话，说的多了，听的多了，也会营造出一点真实的效果。
　　阎如谨哄住了自己，生来便对他不公的命运却不肯放过他，就在他哄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失去的时候，他失去了诺拉。
　　对于母亲的离开，阎如谨其实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亲眼目睹母亲的遗体时，他也没有崩溃。
　　她选择了一种痛苦最小的死亡方式，没有摔成一团模糊不堪的血肉，也没有割开手腕躺在自己的血泊里，麻醉剂注射过量，她是在睡梦中离开的。
　　阎如谨发现她的时候，她穿着洁白的长裙，长发铺陈，神情安详，就像躺在花园里的躺椅上睡着了，这是母亲给他最后的安慰。
　　她在遗书中写道，她已经没有能力和这个令她绝望的世界对抗，不得不舍弃她心爱的孩子，不要为她的离开伤心，也不必勉强自己原谅她的自私，如果那样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怪她也没关系。
　　阎如谨不想辜负母亲最后的苦心，他把所有眼泪锁在心里，不让它淌出来。为了这常人无法理解的坚持，他甚至没有邀请凤楼来参加葬礼，只怕见到凤楼会情绪失控，那是对于他和母亲来说都很特别的一个人。
　　阎如谨没想到，凤楼还是来了，自己找到了墓园，曾经挽留过诺拉的人成了最后一个来送她的人，挽留是善意的，送别是真诚的，但他不是巧言善道的人，对待蒙受丧母之痛的阎如谨只说了一句：“不来看看你不放心。”
　　这么好的人，他却错过了，无论怎么哄骗自己，阎如谨都无法不遗憾，不叹惜。凤楼陪着他从母亲离世的沉痛中走出来后，他想，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再犹豫不前了，人这一生总要勇敢争取一次，也许他比诺拉幸运，也许他可以争取到一个好的结果，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能争取到一个好的人生。
　　但“如果”这种事，也就是在不可能的前提下想想罢了，看着凤楼过的那么好，阎如谨都没法认真去想这些，相比凤楼安好，他那些遗憾叹惜又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东西。
　　所有人都没想到，佟翎会背叛凤楼，那么光鲜靓丽的女孩子，却背着凤楼进行着肮脏的交易，最终以最不堪最伤人的方式被凤楼发现。
　　美好的爱情落幕了，露出了现实丑陋的内里。
　　背叛者像受害者一样指责凤楼固执，幼稚，自以为是，她忍受着他的坏习惯，坏脾气，忍受着他省吃俭用攒两个月薪水为自己买一只宠物猫的傻气，和他蜗居在这拥挤的旧公寓里，不是为了和他同甘共苦！他也大可不必去受苦！他是凤家人，拥有诸多特权的凤家人，只要他换掉那身该死的警服，陪自己参加几场酒会，就会有人主动巴结讨好，她将得到大把的资源，事业顺风顺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个女三号的角色陪酒陪-睡！
　　凤楼恍然明白，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才和自己在一起，原来她追逐的，向往的，爱慕的，从来都不是他这个人。她所图只是一个身份，他不用这个身份去帮她获得她想要的，他就没有价值了，他就可以被背叛——这就是他以为的恋人，这就是他以为的爱情，真他妈滑天下之大稽！真他妈恶心！
　　凤楼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也从未如此挫败过。他就像一头被刺瞎了双眼，割开了喉咙的困兽，恨得想将一切撕碎，却连嘶吼都发不出。
　　酒精麻痹了理智，他将那些清醒下用枪顶着他的头他都难以启齿的事，颠三倒四的说给电话那端的阎如谨听。
　　他不知道阎如谨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阎如谨在做什么，他自顾自的诉说着他的愤怒，委屈，失望，伤心，不知说了多久，最后统统归于愤怒。
　　他问阎如谨：“我不靠家里可笑吗？我的坚持很可笑吗？我他妈怎么不觉得？我堂堂正正做人，认认真真做事，我他妈哪里可笑了？！你告诉我，我哪里可笑了？！”
　　这些话已经在他心里翻来覆去许多遍了，以至于出口没有任何含混停顿。他不是单纯的失恋，佟翎不仅欺骗了他，背叛了他，还把他的尊严和信仰踩在脚下唾弃，这才是真正令他受伤屈辱之处。
　　阎如谨微喘了两口气，调整好呼吸，对他说：“开门。”

　　不用刺了，你那对狗眼本来就是瞎的，之所以遇人不淑就是因为你是条瞎眼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