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玄录》符笑临临

5、第五章

　　陆厉卿放下青瓷盖碗，不动声色将镇翎剑放上台面。
　　“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鼻头泛红。不是血光之灾，就是破财之相啊。”算命人一身黑布麻衣，赤脚破包，竹竿撑旗，上面写道：算尽天下事，不准不要钱。
　　如此熟悉的开头，孟萦冒黑线，抬头想看清那人样貌，只见对方乞丐样，糙发络腮胡遮住整张脸，不是魔修，怎么盯上自己。
　　“你也说我破财，没钱，不算，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到别处去讨，省得在我这白费心力。”孟萦一口回绝，不放心上。
　　且不说不知道他算的准不准，就算准，知道那么多，日子照样要一日日过。
　　“姑娘不好奇？”算命人循循善诱。
　　“不好奇。”
　　“也许提前知道，可以救你身边人一命呢？”算卦人不打算放弃。
　　“不算，不算，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小二，来人，把这人赶出去。他是怎么进来的？”长乐在一旁看得着急，拔剑出声赶人。
　　旁边几桌也发现他们动静，惊奇未曾察觉这人，一世间心思各异，小二边赔罪边推搡赶人。
　　“命负生机，有因有果，前路渺渺，生死难料啊——”算命人高喊，扬长而去。
　　三人沉默，陆厉卿皱眉，观察孟萦反应。对方夹菜的手只是停了一下，又继续吃起来。反倒是长乐出声：“老大，那人用了障眼法？什么目的呢？”
　　“时机未到，只是那人不是活人，恐怕跟玄录有关。”百转千回下陆厉卿说出这么一句，也算提醒孟萦。
　　“玄录？想阻止我？偏不，走着瞧吧。”放在孟萦眼前只有一条路，横竖都凶险，连棋局都还未看清，怎么破局？
　　从玉壶楼出来，天色全黑，门户紧闭，赶在最后找到客栈下脚，三人歇下。
　　直至三更天，屋檐上传来沙哑鸟叫，在寂静夜空更显凄清阴森。
　　突然，孟萦房间传来响动，陆厉卿睁眼翻身而起，破门而入。一纤细身影向他扑来。原是孟萦，只着里衣的她攥紧陆厉卿胸前衣裳，呼吸不稳。
　　不及细问，窗户那几只红眼黑鸦破窗纸飞入，在房梁上四处扑棱翅膀，陆厉卿环住孟萦的背，伏低姿态，镇翎剑出鞘，黑鸦惨叫几声只剩尸体淌血。
　　“没事吧？”陆厉卿低头看孟萦。
　　“无碍，头一次见会攻击人的乌鸦，这是怎么回事？”孟萦回神。
　　“啊——”
　　“救命，来人啊。”突然，客栈四处传来喊叫，声音此起彼伏，远远近近，覆盖了整个村落。
　　陆厉卿松开孟萦，瞄到双方衣衫不整，红了耳框，侧头想到，说：“不好，今日十五，阴气重。看来是集体出动，你穿上衣服，楼下等你。”
　　孟萦也注意到现状，忙点头穿衣。
　　整年没人出没的半夜街巷，此刻充斥着尖叫声，村庄上方黑鸦不断攻击行人。孟萦等人下楼看着慌乱逃窜的人群，长乐抓住一男子寻问。原来，就在刚才村里所有不足满月孩童集体失踪，红眼黑鸦倾巢而出，破窗攻击村民，大伙现下正往村外逃。
　　“这文盛川手下办事也太不靠谱，还得小爷我出马。”沈长乐说完御剑飞行，长星剑气，在暗空划出道道白色，不见剑影。不消一会儿，大片黑鸦尸体落在街道房顶。但沈长乐发现，持久战太耗灵力，一招七星剑阵，万剑齐出，长乐在阵眼，身上闪烁点点星光。
　　“原来他不是空口说大话呀。”孟萦佩服到。
　　“长乐很刻苦，别小瞧他。”陆厉卿背手站在一旁看着夜空下起血雨。
　　孟萦拉着陆厉卿躲在屋檐下，躲过鸦血，道：“我以为他就是纨绔子弟呢。”
　　长乐下来，找了块能落脚的地方，急忙说：“我刚刚在上面看见村外有符阵黄光，还有魔气，要不要去看看。”
　　孟萦和陆厉卿点头，三人快步赶到郊外，只见黄袍道人踏步成阵，对面黑气凝成人身，脚边几十坛酒缸，不知装着何物，不住往外冒着魔气与怨气。怨念强大，让道人们堪堪抵抗。
　　倏忽间，缸边纷纷攀出一只只紫黑小手，伴随刺耳婴儿笑声破空，直击四周。凡是看见的人，都头皮发麻，汗毛竖立。
　　近百婴儿，红兜血眼，獠牙凶相，想来这就是消失的孩童们。那百号笑声扰人心神，道人修为不精者直退几步跪地咯血。后面到来的援兵被婴儿拖住，斗成一团。
　　孟萦握紧浮尘，长乐执剑，想要加入战斗。陆厉卿拉住二人，抬头观察，脸色凝重。
　　“他在拖延，等满月，别伤害婴孩，死伤越多，戾气越重。”陆厉卿当下立断。
　　孟萦思索道：“长乐，你用缚灵网困住婴灵，我去阵眼。卿卿,你......”
　　“那魔物交给我，你小心。”陆厉卿不放心地看着孟萦。
　　“你怎么不担心担心我。”长乐立马不乐意。
　　陆厉卿眼神一转，沈长乐立马闭嘴。
　　三人说完，分头行动。
　　孟萦和长乐一跳，陷入最危险的婴灵聚集处，二人先将所有火力集中于此，待婴灵都被吸引，转围住他们。孟萦给了长乐一眼神，浮尘一搭，打坐，心念金刚咒，四方婴灵暂时无法近身。
　　就在刚才，孟萦从陆厉卿那借了点灵能，可撑不了多久，长乐跳到几丈外，出剑分身，就地成笼。
　　“你们要是帮不上忙，先退一边。还能坚持的，上前。”长乐分心，回头对那几个老道说。
　　好几人认出沈长乐，虽说平时不对付，但事急从权，恩怨不计。
　　他们接过长乐抛出的缚灵网，各执一角，等待口令。
　　“孟萦，等会我会念清心咒，他们只会停顿三秒，你记得使用缩地千里。”长乐说罢，收剑，左手掐诀，一串音符自口传出。
　　孟萦收到信号，汇聚所有灵能于丹田，一招缩地千里，走出包围圈，不住冒汗喘气。
　　“放！”长乐令下，各老道念咒收网，足足花了半刻钟，才将婴灵镇住。
　　这头他们解决了，还有陆厉卿那边是大头。
　　然而，在他们焦灼激战的时候，魔物看局势，愤恨不已，魔力狂飙，驱使黑鸦攻向迎面袭来的陆厉卿。而陆厉卿只是祭出镇翎剑，双手一收，将那张狂魔物压在地上，生生耗光它魔气，显现出本体—一只黑鸦。
　　本遮天蔽月的黑鸦消散，冷白月光照在这片土地上，更显氛围诡异。
　　孟萦一口气上不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还好，卿卿是她这边的。
　　“这些婴灵怎么办？“孟萦不想将婴灵这么交给那些冠冕堂皇的道士，不知道会什么下场，抬头问陆厉卿。
　　“用往生咒，开地狱门。”陆厉卿言简意赅。
　　“这我去办。”长乐拍拍胸脯，跟那些道士商谈，对方本犹豫不决，但直到长乐一人一片金莲，那还有什么不能成的？
　　孟萦痛心疾首地看着败家子，叹口气，说：“那地狱门开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怨气散，魔物除，转世罢了。不过地狱门开，阴气过重，你站我身后。”陆厉卿细细回答。
　　“好。”孟萦百分百相信陆厉卿，站在他身后，抓住卿卿的发带。
　　陆厉卿愣了一下，转身念咒开门。不出一会，在平地上，一扇黢黑铜门矗立，吱嘎一声，阴气四溢，寒意骤升，好似连魂魄都要被吸进取。
　　看着一个个懵懂孩童被黑白无常领进门内，道长们施了个礼。但黑白无常只是淡淡一瞥，反而对长身而立的陆厉卿他们，深鞠一躬，款步消失。
　　随着门被彻底关上，不知何时，从地底飘出淡黄莹白光点，飘向一众人等。只是三人周身的光点最盛，孟萦伸手一抓，笑着问陆厉卿：“此为何物？居然可以吸收。”
　　“功德与灵能。”陆厉卿拂手一收，大片功德灵能没入他身。
　　“什么？那我赶紧收集收集。”孟萦恨不得所有光点都集于一身，可四处走走，发现只有身边的才能为她所用，这是何理？
　　“是你的就是你的。”陆厉卿看着她上蹿下跳的身影，勾起唇角。
　　“啊？早知道我们一手包揽了，便宜他们，哼。”孟萦想到这，更生气了，怒目圆睁，看着远处那群道士。
　　“乖，慢慢来。”陆厉卿风神散朗，境界高深地说着，摸了摸孟萦脑袋瓜。
　　长乐安排好村民，将黑鸦交给道士们。回到他们身边，忽视孟萦嫉妒的目光，边收功德边说：“这是这次任务的报酬，如何？”
　　“哇，沈长乐，你也太给力了。”孟萦接过金莲叶子多云转晴，蹦蹦跳跳走远去。
　　陆厉卿扶额无奈，叫沈长乐跟上，继续往西直达不周山脚。
　　不到此处，便难以想象，仅仅一日之间，季节便轮转。踏入不周山界内，飞雪冷风迎面盖来，猝不及防。
　　还好路上听卿卿的话，买了卦袄，不过，又欠了好多金莲。
　　孟萦思忖，自己入不敷出，才几天就一屁股债。
　　三人一路留下脚印，直到一座界碑出现在眼前。
　　孟萦随手拭去积雪，可碑文如蝌蚪，从未见过，起身想问陆厉卿，但只觉耳边一热，气息流转，陆厉卿贴着她耳朵说到：“这是上古文字，你不懂正常。”
　　陆厉卿说完，一个字一个字描过去，却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