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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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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被一只手拎起,摔在了院子里的泥土上,一同摔落的,还有那把木刀。
“我从来不收无用之人,拿起刀。”
凛冽的话语让她惊栗,她身子震了一下,照着他的话,她颤悠悠的拿起了躺在地上的木刀。
松千五郎睡眼惺忪的从屋子里走出,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把短刀。
松千看着那个屹然不动的人影,轻轻的打了个招呼,“大人,早安。”
看向院子里那个正在蹲马步的浅央,心中只是想着果然如此。
大人从来都不会收对自己没有用处的人,浅央应该是同他一样有练武的天赋,才会让大人带她回来的吧。
如是想着的松千走到了浅央的身边,同她一起蹲着马步。
高大的身影将松千五郎前面的阳光遮去。
“刀的作用是什么?”
心里微颤,偷瞄了大人,将昔日他所教导的一字不差的大声念出:“刀是为了实现梦想排除一切障碍的工具。”
“甚好。”这是他仅有的赞赏。
浅央拿着手中的刀,在听到松千五郎的那一番大声的回到后,迷茫的看着手中的刀,不明白所谓的梦想面前的障碍是什么。
在很久之后,她不再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后,在纷乱的国家中,她想她才真正的明白他所谓的为梦想排除一切障碍的真正含义。
只是,为了他的梦想,付出的实在是太多,多到她无力再负荷。
在遇到他后,浅央有了自己的年龄,她不用再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也不用再因为偷食物而被打得遍体鳞伤,他给了她生活的保障,在她的眼中他等于是自己的恩人,比那日在雪中给予她衣服和食物的恩人还要让人深深地记在内心的恩人。
浅央能够报答他的,就是每日认真的学习剑术。
她的梦想只是能够活着就好,她的梦想在遇到他后就已经实现了。
所以,他的梦想就会是她的梦想。
她想要成为一个对他而言有用的人,为他排除他的梦想前面所有的障碍来报答他的恩情。
浅央从未有想过,这是一条怎么样的路,只是她没有反悔的余地,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悔。
当手中的木刀换成了真正的刀后,看着对面站着的松千五郎,浅央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在松千五郎举着刀来到她的面前,浅央拿着手中的武士刀不知要如何反应。
清冷的光滑过,长刀挡在了她的面前。
抬眼,浅央看到了那个总是平淡没有表情的人,蹙着的眉,以及那隐得很深的怒气。
松千担忧的看着眼前不发一言的大人。
那夜,冰凉的夜下,风清云疏,月娘在云层后忽隐忽现。
浅央双膝跪在院子中,抬眼,一片墨色的黑夜。
困意袭来,身子微晃,最终她没有倒下,睁着眼睛,看着黑色渐渐的变淡,亮光从东方出现渐渐的将黑夜撤掉。
这就是他的惩罚,他临去前那冷冽的声音一直盘旋在浅央的耳畔,“出现在你刀面前的从来都是敌人。”
当整块天空不再有月亮的踪迹,露水沾湿了她的衣服和长发,黏在了浅央的身上。眼前的门拉开,他的手上依旧是那把从不离身的佩刀,冷眸看着院子中跪着的脸色发白,唇色发紫,衣发尽湿的浅央。
等到松千出现后,相同的场景,相同的情形。
不同的是,当松千五郎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她的面前后,她的刀出了刀鞘,横在了她的面前,接下了松千那重重的一击又一击。
眼眸转动间,浅央仿佛看到了他的眸子中有了满意的神色。
然后,在松千的叫喊声中,浅央缓缓地倒下了。
一夜的未眠,加上夜晚的冷风和露水,本就瘦弱的浅央倒下了。
当她在病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大人。
她一直同松千五郎一起,称呼他为大人。
浅央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从未问过。
病愈后的浅央,看到了屋子外铺上了一层白色,雪地上有着几排脚印。
抬眼望着阴沉的天,又是一年,去年的这个时候,浅央还记得她抖嗦着身子在街边上乞讨,人们却吝啬的不愿给她一个热乎乎的馒头。
松千一大早就拉着她出了屋子,来到了京都中心最热闹的地方,人们喜气洋洋的买这东西,浪人也因为快元旦了,脸上一反平常的带着比较亲切的笑容。
今时今日,早已不同于以前的生活,浅央如此想着。
走过饰品摊前,浅央看到了一块白色通透的精致的梳子,只觉得这把梳子很适合大人,于是付了钱,买下了那梳子,放在了前襟中。
兜兜逛逛,没有什么要买的,依旧是那条河流旁看着夕阳,浅央的心境却大大的不同了。
她的手上因为拿刀磨练的缘故,有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回到了居住的地方,将用布包裹的梳子拿出。
她垂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在三人用完晚膳后,手伸出,将梳子递到了大人的面前,“多谢大人的照顾,这是我想要在过年时表达的小小的心意,望大人手下。”
说完这一串话后,浅央的整个心都被吊了起来,甚至不敢呼吸。
冰冷的指轻轻的碰过她的手心。
他只说了两个字,却让她心满意足。
尽管只是“多谢”两字,可他毕竟收下了她送的东西,不是么?
那夜的浅央,睡得酣甜。
第二天醒来后,浅央被告知,大人他离开了,要过很长一段时间回来。
那段时间,他另托了人来教导他们剑术,是一个叫做上川久武的浪人。
“吉田,那家伙果然找了两个好苗子。”
在差不多相处了几个月后,上川久武对于这两个孩子的能力是大大的赞扬。
原本就坐不住的松千五郎,谄媚的将一壶酒送上,上川先生平常没有什么嗜好,就是比较喜欢喝酒。
松千应该也对大人很感兴趣吧,他在就送上后装作不经意间的问起,“大人原来姓吉田么?”
浅央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话。
上川久武的将酒灌入口中,用袖子一抹,回答,“是啊,你们跟了他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么?”
说着他又狠狠地灌了一口清酒,松千重重的点头,转过头,他看到浅央静静的抬眼望着园中盛开的樱花,思绪不知飘在了何处?
“还真是那家伙的一贯风格呢,那家伙也不过才二十一啊,真是让人觉得可怕的家伙。”
浅央和松千五郎听着上川的话,两个惊讶的张大了嘴。
浅央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沉静,连豪迈不羁的上川先生都认为可怕的人,大人的梦想到底是什么?
上川久武的教导更注重剑法中的力量的修炼,而这点对于浅央来说是很难适应的,怎么看她的身体也不适合用力量来打败敌人。
上川久武看着那个叫做浅央的女孩吃力的模样,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柔和了许多,“你不用练了,你或许更适合学忍术,不知道吉田那家伙为什么非要你学剑术。”
浅央听话的坐在了一边,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默念着,忍术。
上川果然开始放弃教导她剑术也改较她忍术,不留余力的将他所会的全都教授给了浅央。
然,夜里,皓月当空,浅央再一次拿起了那把刀。
刀,拿在手中的真实感让她格外的安心。
在一个明媚的午后,樱花盛开的季节早已过去。转眼,院子中落满了艳红色的枫叶,铺满了清新的泥土地上。浅央看着那个人又回来了,一身深灰色的和服,整洁干净,长发被束起,发丝在风中飘舞,腰间,白皙的手按着他的佩刀。
浅央垂下了双眸,将他出现后所有的感觉都压在了心底,从容的继续用木桩来联系剑术,仿佛他不曾出现过。
上川久武,上前一个大力的拍掌,沉厚的声音响彻云霄,“你这家伙,可算是回来了。”
松千走到了浅央的身旁,陪着她一起练着。
两个人暗中将耳朵立起,留心着一旁两个人的对话。
“这个国家需要新的掘起。”
浅央只听见上川那惆怅的声音。
“你后悔么?”
“不曾。”
上川走了,这里,又恢复了原初的生活,人还是那三个人,一切不曾改变。
真正的改变是在一年后的某个炎夏的晚上。
浅央穿着简便的装束和松千跟着他们的吉田大人,来到了一条阴暗的小路上,隐在角落中,听着前方传来的脚步声。
在出发前,他有条不紊的平静的将他交给他们的首次的任务告知。
“幕府的走狗,岸本御史,今夜的目标。你们记住,刀是用来杀人的和保护自己的。”
于是,他们便出现在了这里,守株待兔。
人进了,一群侍从出现,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中心处的一顶轿子,他们的目标就是在那顶轿子中。
人,窜出,冰冷的刀泛着幽暗的冷光。
“什么人?”对方发出了惊呼。
他们三人没有回答,回应的直接是他们的动作。
眼前的人惊恐的眼神,扭曲的脸庞,浅央握着手中的刀,看着眼前的人丑陋的面孔,一刀砍下,温热的血,溅上了她的衣服,血花四溅后,她的脸上也是对方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地上,刚才她毫无知觉的将一个生活得生命了结了,用她手中的刀。
刀锋处,那人的血还未干涸,下一秒,又染上了另一个人的血,紧接着再是另一个人,不断地将她的刀染红。
地上,盛开着朵朵的红莲,每一朵都是一个生命。
她木然的转过头,身边的松千,他的脸上是阴霾的眼神,有如恶鬼。
而大人,他的刀未有染上一滴血,他的身上没有溅到任何液体,他用最优雅的姿势,没有表情的看着那个瘫倒在地上不住求饶的人。
刀落下,没有血,人早已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