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白月光的反派》果灯阿珀

15、一动不动

　　苏茜记得这位言出不逊的侍从，随即看向那马车。
　　马车外观朴素，虽无雪鸮的图样，但看这威风凛凛的马匹，坐在里面的十有八九就是反派。

　　霎时，苏茜脑中电光石火，仿佛看到了明日早晨，她的名字出现在了报纸上小小一角：
　　“华尔华兹大道1712号Les Etoiles的面包师芬尼克斯以沉痛的心情宣布，她亲爱的妹妹苏茜于昨日午后逝世，享年18岁10个月，按当地计算法为17岁10个月——”

　　一个激灵，苏茜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况华斯特利西亚公爵昨日刚在店里伤到了手，要是自己出了什么事，立刻就会怀疑到他头上。

　　瓦兰德见女人半晌不答，蹙起眉头：“小姐——”

　　“多谢大人好意，但素味平生，不大合适。”苏茜回过神来，垂下眼眸，显出谦逊模样：“况且像我这般庶民，坐不得马车，一坐就头晕，还是走得方便。”

　　女人有意无意讽刺着瓦兰德昨日“庶民”之语，他不能回嘴，气得脸涨红了，转身上马车禀告。

　　好一个“素昧平生”，“这般庶民”，先前还敢对贵族评头论足。
　　阿德里安倚在窗口，用法术增强了听力，女人在说什么，不用瓦兰德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今晨他派人来到店铺，听到她独自出门，思来想去，还是坐上马车追来了。

　　前世两人重逢是两年后的事。冷静下来想想，他不能仅凭她自称“苏茜”，就判定这女人是不是萝洛儿。或许是她一时想不起来，又或是有不能和他相认的理由。
　　更不用说，店里的果酱和他记忆中萝洛儿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大人，”瓦兰德一五一十复述了苏茜的话，“她说出这等不敬这语，足以按勒芒涅查的法律将她抓起，扔入牢中。”

　　“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是后被赋予的身份呢。你是我的骑士，但你更是人，也就要将他人当作同你一般的人来看待。”阿德里安拿起车边的伞，静静道：“停车。”

　　“阿德里安大人？！”瓦兰德不明白。
　　没必要如此纡尊降贵吧！

　　马车还跟在后面，苏茜自顾自往前走，到了条小巷，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拐了进去，这样马车就跟不进来了。

　　她边穿过巷子，边拿起地图，偏离了主路线，接下来的路应该是……苏茜聚精会神专注于找路，从旁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要去哪里？”
　　“！”

　　苏茜吓了一跳，走多了石地被磨得光滑，苏茜脚一滑，直往后栽。
　　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儿！

　　阿德里安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伞没拿稳，和地图一起落到地上，苏茜顺着惯性往前踩了一步，额头就撞到了阿德里安的下巴。

　　“……还是这么冒失。”阿德里安的手虚揽着她的腰，弯起眼睛，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
　　他笑时浅淡，雨日的冰凉更衬得他话语间带着股温热。

　　苏茜抬头看着他，对上一双海般的深眸，呼吸有些滞住，旋即想到他不惜将整个国家的人推入死亡。

　　苏茜轻缓地将他推开，往后退去。

　　阿德里安：“……你怕我？”
　　她的眼神，她的动作，透露出来了恐惧，他很熟悉。

　　苏茜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这人的洞察力强过了头吧！她拒绝上马车后还跟到巷子里来，莫不是要灭口！她必须冷静。

　　“……我当然怕。”苏茜干脆承认了：“您是贵族，好端端的接近我这村姑，不管是否将我错认成了别人，都让我觉得自己就同鱼肉般，任人宰割。”

　　“哈哈，”阿德里安发出一声笑，，问道，“我有什么要杀你理由？”

　　“需要理由么。”苏茜嗫嚅着，找到回答：“高高在上的贵族，不管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

　　她说的是真心话。

　　可萝洛儿从没有怕过他，也没有怕过任何人。

　　阿德里安的眸光一沉，上前一步，伸手点向了苏茜的额间。

　　苏茜骤然感到一股热流落在眉心，整个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她想动，但动不了。

　　这一瞬，好像有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又像只是眨眼间短暂。

　　雨落在阿德里安身上，他始终将伞撑开在她的头顶，此刻他松开了手，伞落到地上，人也退开了。

　　被定住了的苏茜重新得以呼吸，浑身一颤，雨丝挂在头发上。

　　苏茜不知道，阿德里安读取了她的记忆。

　　记忆中，这女孩一直生活在乡间，和她哥哥一起。她的身体不大好，医生让她到王城来养病，如今兄妹共同经营着一家面包房。
　　阿德里安看到了不少兄妹俩其乐融融的画面，感情真挚到无以复加。

　　然而，萝洛儿是孤儿，两年后才到王城。

　　“不一样……”阿德里安喃喃道，望向苏茜，最后发问：“我问你，店里的果酱是你做的吗？”

　　苏茜不明回道：“是我哥哥做的，故乡的果酱就是这个味道。”

　　“……是么。”男人笑意消失殆尽，话语未有余韵，仿佛坠入无尽深渊。

　　苏茜看得打了个冷颤，方要再说什么，就见阿德里安转身离去，走入雨中，挺拔的背影竟极为落寞。

　　待看不到他，苏茜才有了动作。她轻喘着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两把伞。

　　不知怎么的，身体好重，手指发麻。地图被淋湿，糊成一团，什么都看不清了。

　　阿德里安回到马车上，瓦兰德大呼小叫要替他擦干雨水，又质问面包房的女人做了什么。

　　阿德里安抬手按住额头，视线望向空中一处，目光如被黑暗浸染。
　　前世他同萝洛儿重逢时，萝洛儿说她刚从南边来克拉丽丝，他一直相信着她，相信她的每一句话，从未派人核实。
　　两人相处之时，他也并非毫无察觉，却任种种异样滑过心头，如今却一齐涌了上来。

　　是时之剑造成了什么差错，还是他从不想要面对那个可能——
　　前世，是萝洛儿欺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