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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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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两人继续往淮北去。
虽然依旧是共骑一乘,但武青婴终于放下心防,身体也自然放心地靠在杨逍身上。昨日,两人达成共识,接下来这几日要快马加鞭去蝴蝶谷。
武青婴昨夜虽然睡着,但做了场梦,梦醒之后,她就没再睡着。此刻她靠在杨逍身上,精神放松,倒是有了几分困意。
“困了就睡会。”杨逍拉了拉缰绳,马儿跑得平稳了些,“今天我们不进城投宿,夜半能到。”
武青婴想起昨日梦中情景,有几分不安:“也不知蝴蝶谷如今什么情形。”
“不管是什么情形,到了都能知晓。”杨逍低头道,“睡一会,昨夜你梦魇了,乖,睡会,出不了大事。”
武青婴知道杨逍好心,她不愿让人担心,便合上眼睛,只当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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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青婴与杨逍是子时到的蝴蝶谷。明教诸多教众已经在谷中聚集,见杨逍抵达,立时有人去和张无忌汇报。
听到武青婴到达的消息,张无忌当即第一时间迎了出来:“青姐!”
“见到我有这么高兴?”
“那是自然,”张无忌和杨逍眼神相交,随即又道,“青姐,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是吗?”
武青婴这几日既有杨逍开解,又有了想要病愈的决心,她自己虽不知道,但气色的确好了许多。
谷中早就为杨逍和武青婴备好了房间,张无忌送武青婴回房,韦一笑拉着杨逍说起这几日教务。
“有话和我说?”张无忌这一路欲言又止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武青婴问道,“小昭呢?”
“我让她歇息了,我有话,想和青姐聊聊。”张无忌瞧着武青婴神色,“可以吗?”
“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客气了?”武青婴道,“再说,我还没谢谢你呢!”
“谢我什么?”
“周颠那张嘴,只有你管得住。”武青婴今日见周颠那眼珠子从她身上到杨逍身上,几次想张嘴又几次看向张无忌之后闭嘴,便猜到其中缘由。
“这有什么,”张无忌拉着武青婴坐下,“青姐,你说我能当好这个教主吗?”
武青婴反问:“为什么不能?你对明教众人有大恩,他们服你,这便是你最大的优势。”
“可是我胸无点墨,又不像青姐一样读过万卷书,我……”
“论学识武功,刘邦不如项羽,你可想过为何是刘邦胜了?”
看张无忌若有所思,武青婴继续道:“高祖本纪云其言,‘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论天下英雄,我看不上刘邦,但论帝王之才,他确实胜于项羽。无忌,我问你,何为帝王之才?”
“帝王?”张无忌连忙否认,“青姐,我只是想带领明教众人——”
“我问你,你说明教只想推翻朝廷暴政,还百姓太平,那刘邦、项羽、陈胜、吴广当年想的,难道不是为了推翻秦国的暴政吗?”
见张无忌沉默,武青婴又问:“瓦岗起义,难道不是为了推翻杨广的暴政吗?结果呢,他们称帝了吗?”
张无忌越发迷茫:“那青姐,我该怎么办?”
“知道为什么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吗?”
“为什么?”
“因为一家之言,总有私欲。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而不是某一个人、某一些人的天下。”武青婴见张无忌表情,知道他并不理解,“不过这些对你来说为时尚早,当务之急,是解救百姓于水火。”
“那之后呢?”
“我读史书之时,一直有一个观点,不一定对,但你可以听一听。唐太宗李世民的皇位是靠玄武门之变夺来的,从大统的观点来说,他得位不正,是以励精图治,生怕自己治理得不好。就好像他的头顶有一柄剑一直悬着,一旦他治理的不好,这柄剑就会落下来。”
“青姐的意思是……”张无忌在武学上悟性极高,但论政治、论人心,他确实差几分,“明教还是要驱除鞑子?”
“得人心者得天下。我自进入安徽境内,感觉到明教在此地的声望颇高,这便是民心所向。明教救助百姓,百姓自然会认为明教称王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所以无忌,你要想好了,精神领袖只有一个。”
“青姐,我还是不明白。”
“说穿了,起义,是政治的事,而门派、武功这些,是武林的事情。两者并不相干。”武青婴提醒,“无忌,知人善用,顺其自然。若我是你,当务之急,便是先整顿武林之事,再整顿起义之事。待时机成熟之后,明教,仅仅是明教。”
“明教仅仅是明教?”
张无忌有些明白了:“青姐,我好像明白了。”
“不明白也没关系,你随时来问,我随时为你答疑解惑,”
张无忌心中有了方向,倒是轻松了几分,他长舒一口气,藏在心头多年的疑惑也问出了口:“青姐,你当年为何知道我母亲的临终之言?”
“因为我是上帝视角。”心头突然又是一阵刺痛,武青婴闷哼了一声,在张无忌看向她之时却面色如常,“当年,是你安葬的纪晓芙吧!”
“嗯,”张无忌点了点头,“是我安葬的纪姑姑。”
“带我去。”
“现在?”
“现在。”
张无忌也不敢多问,带着武青婴来到纪晓芙墓前。
——女侠纪晓芙之墓
七个字,一块碑,一座孤坟。
“青姐?”
武青婴看着纪晓芙的墓,道:“无忌,你回去休息吧,明晚,不对,该说今晚了,今晚可是大日子,重要得很。”
张无忌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武青婴看着墓碑,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他也不知说什么,只好“嗯”了一声,打算和杨逍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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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离开后,树林里只有武青婴一个人。
她的手搭在墓碑上,看着“纪晓芙”三个字,脑海中都是梦中的情景。
“你会怨我吗?”
树林里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声,武青婴知道纪晓芙回答不了,她也不是在求答案。
“我既希望你会怨我,又希望你不怨我。你若是真的,若这个世界是真的,那杨逍也是真的。若你不是,若一切只是我的臆想……我又该如何呢?书中写你虽然只有寥寥数笔,你与杨逍的故事也只存在于你对灭绝那半真半假的陈述里,但不悔啊,不悔仲子逾我墙,再多的留白,也都尽在不言中了。”
“我陷太深了,”武青婴感叹,“也许,我已经在这里走不出去了。纪晓芙,我想活着,所以……”她沉默了许久,“他就像烟火,绚烂、夺目,而我……浪花的泡沫一样,终会消散罢了。可即便他只能照亮我一瞬,我也想要那一刻的温暖。如果是我精神分裂,那就让我能晚一刻清醒再晚一刻吧,因为——”
武青婴低头看着墓碑:“我想活着。我还想再爱一次这个世界。”
远处,杨逍靠着树干,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