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驾到》莫冉尘

7、第七章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边说着，直接绕过佟芷柔进了屋里。

　　佟芷柔一见这情形，便知他心里果然是记恨上了，往常可都是会亲自扶起她的，何曾这般冷漠生硬过。

　　站起身跟着康熙后头进屋里后，佟芷柔便示意奴才都退了出去，随即一屈膝，直接跪在了康熙的面前。

　　康熙微微一愣，脸上冷意不减，“这是作甚。”

　　“臣妾向皇上请罪。”佟芷柔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阿玛做的那些糊涂事臣妾都知晓了，臣妾深知阿玛实在胆大包天混账至极，皇上无论如何处置也都在情理之中，但……终究是臣妾的亲阿玛，臣妾还是不得不斗胆请求皇上恕罪。”

　　虽说太皇太后叫他要忍，可想起来这茬他就忍不住牙痒痒，眼下听她这般说，就不由得冷笑起来，“贵妃说是向朕请罪，却又说要求朕恕罪，朕究竟是该降罪还是该恕罪？”

　　佟芷柔顿了顿，并不曾答这个问题，却是突然话锋一转，“皇上可还记得幼时臣妾曾养过一只猫儿？那猫儿除了臣妾以外的任何人碰它，它都会浑身毛发炸起，露出尖爪向对方哈气。”

　　康熙微微皱起眉头，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很不耐烦。

　　只听佟芷柔不急不缓的接着说道：“旁人皆以为那猫儿凶悍得很，可只有臣妾知道，它炸起浑身的毛发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壮些，尖爪和哈气看似威胁，实则却是它害怕恐惧的表现罢了。”

　　听到这儿，康熙有些琢磨出味儿来了，“听贵妃这意思，倒像是在说你阿玛就如同那猫儿了？”

　　“有何不同呢？阿玛害怕了。”佟芷柔自嘲一笑，说道：“这两年皇上待佟家已不如过去那般亲近了，甚至就连对待臣妾也不是那么重视了，阿玛自是能感受到这其中的差距。”

　　“佟家这些年发展得的确不错，可这一切不过都是依仗着皇上，因着这层特殊的关系罢了，如今感觉到皇上的疏离，阿玛又怎会不急呢？加之这回的乌雅氏，叫任何人来看也都难免觉着臣妾这个表妹，甚至外戚佟家已然被皇上所轻视了，阿玛他这才自乱阵脚出了昏招，说到底，不过是害怕了。”

　　“臣妾斗胆猜测，皇上之所以愈发疏远佟家，想来无外乎是担心外戚专政罢了，既然如此……臣妾求皇上赐下绝子汤！”

　　“什么？”康熙大惊。

　　佟芷柔却笑了，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悲伤绝望，“阿玛是佟家的掌权人，心里总是希望佟家能够越显赫越好的，而表哥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见得能容许这般显赫的佟家存在，终究……还是会走向对立，甚至反目成仇。”

　　“一边是臣妾的家族，一边是心爱的表哥，臣妾夹在中间又该如何是好呢？臣妾不愿表哥忧虑为难，也不愿阿玛有朝一日会因为野心二字而葬送了整个家族，不如一碗绝子汤灌下去罢了，只要臣妾生不出孩子，阿玛便是有心也无力做些什么，佟家自然也风光不了几时了，只求皇上能顾念着那一份骨肉亲情，放佟家一马，饶恕阿玛的大不敬。”

　　闻言，康熙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定定的看着她。

　　绝子汤，其实早在她进宫那日便已经喝下去了，可是如今听她亲口求他赐予绝子汤，却还是无比震惊，尤其是看着她悲伤又满含深情的目光，内心更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你可知绝子汤意味着什么？”

　　“臣妾自是知晓的，臣妾自然渴望为表哥生下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好，可是……臣妾生不出孩子对表哥才是最好的。”佟芷柔轻声说着，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肚子，低垂下头来。

　　康熙听见她哽咽的声音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却不知她低下头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眼里压抑不住的恨意。

　　总归她的身子早已被这个男人给毁了，不如就将这份愧疚放到明面上来，一个为了他的意愿甘愿喝下绝子汤的痴情表妹，她不信他心里一点感触都没有，哪怕只有一点愧疚怜惜，对她和佟家来说都足够用了。

　　饶是心智愈发冷硬，可此时此刻面对着如此又痴又傻的表妹，康熙一时间竟也觉得有些心里烧得慌，甚至不太敢看她深情的眼神。

　　未曾多逗留，找了个借口康熙便匆匆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佟芷柔才缓缓站了起来，用帕子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满脸冷若冰霜。

　　见丫头进来，佟芷柔便吩咐道：“芸茵，你去太医院叫太医配一副绝子汤来。”

　　芸萱和芸茵二人闻言都愣住了，“主子这是想给谁用？从太医院拿药不大好吧？不如奴婢想法子叫外头弄些进来。”

　　“不必了，是给本宫自己用的，只管去找太医便是。”

　　二人大惊失色。

　　“主子这是何意？那可是绝子汤啊！”

　　佟芷柔冷笑道：“本宫若生不出孩子，佟家好歹还能风光个几十年，若不然……只怕没两年好风光的了。”

　　她并不打算将自己已经遭到毒手不能生育一事告诉这两个丫头，她怕她们日后在面对康熙时不小心露了恨意出来，不如就此将这个秘密隐藏于心底。

　　芸萱小脸煞白，咬着牙问道：“可是皇上逼主子……”

　　“是本宫自己的想法，佟家不能再出一个皇子外孙了，否则家里的男人们必定按捺不住野心，妄想更上一层楼。”佟芷柔轻叹一声，看着两个丫头，轻笑一声，“这事儿在本宫心里已经琢磨多时了，比起拥有自己的一个孩子，还是保住全族更加重要些，去罢。”

　　两个丫头都知道自家主子一直以来有多渴望生下一个孩子，眼下一时实在难以接受，可看着自家主子坚定的眼神，沉默了半晌，芸茵还是咬咬牙，红着眼跑了出去。

　　芸萱张了张嘴，有心想劝，却又不知能够说些什么。

　　待芸茵拿着药回来，佟芷柔止不住冷笑连连，心底寒意更重。

　　绝子汤这样的药物，若是没有堂堂帝王的默许，太医院是断然不敢随意给的。

　　她的表哥啊，当真是心狠至极。

　　“主子！”事到临头，芸萱还是忍不住拦了她的手，哭着说道：“主子您再想想吧，真要喝下去可就是后悔都晚了！”

　　“事到如今，早已没有本宫后悔的余地了。”说罢，便一口气将那碗药灌了下去。

　　虽知晓自己早已被下了药不能再生育，可此时此刻，苦涩的汤药入喉，佟芷柔还是止不住痛彻心扉，潸然泪下。

　　养心殿内

　　李德全悄然无声的走到康熙身旁，轻声说道：“皇上，贵妃娘娘当真将那药喝下了。”

　　康熙正在批阅奏折的手猛地一抖，好端端的一个字便被毁了。

　　沉默良久，才听他低沉的声音说道：“将近日弹劾佟家的折子都收起来罢。”

　　佟贵妃病了，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就病倒了。

　　皇上并不曾亲自去看过，仿佛是毫不在意佟贵妃，可同时却又叫高御医亲自守着，更是日日赏赐不断，无数奇珍异宝稀缺药材如流水般送进了承乾宫里，这就叫人看不明白了，可怎么瞅也不像是不在意啊。

　　同住在承乾宫的乌雅贵人也如他人一样并不知其中缘由，眼看着每日送来的丰厚至极的赏赐，那眼珠子都红了，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心中甚是怨愤不平。

　　她肚子里可是怀着小阿哥呢，都不见皇上如此赏赐，佟贵妃不过是病了，却又是御医又是日日赏赐不断，只恨不能将私库都搬空送进承乾宫一般，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气闷，肚子隐约有些疼起来，乌雅贵人不禁捂着肚子皱起了眉。

　　一旁的雅尔檀忙扶着她，关心道：“小主可是不舒服？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吧。”

　　乌雅贵人咬咬牙，感觉肚子并不疼了，便说道：“不必了，旁人指不定以为我故意借肚子跟贵妃较劲儿呢，没得叫人笑话，你扶我进去歇歇罢。”

　　雅尔檀闻言也不曾再劝，只扶着她小心翼翼的朝屋里走去，边说道：“说来贵妃这病来得也真是蹊跷，先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病就病了呢，看这阵仗仿佛还病的不清。”

　　乌雅贵人淡淡道：“贵妃素来身子娇弱，一年到头总不免病上几回，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雅尔檀状似赞同的点点头，“倒也是，想来也不过是皇上太过关心在意贵妃了，故而弄出这么大阵仗，到底是青梅竹马的嫡亲表妹，终究是不同的，后宫其他嫔妃哪里有过这待遇啊，那高御医可是向来只给皇上和太皇太后、太后娘娘看病的。”

　　本就心里不痛快呢，听到这话，乌雅贵人这心里更加的嫉妒了，同时也不免愈发忧虑起来，毕竟她为了上位可是将佟贵妃给得罪死了，想也知道佟贵妃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可该如何是好呢？

　　老天爷若是能够开开眼，叫那女人就此一命呜呼了才好。

　　念及此，乌雅贵人心里不免有些蠢蠢欲动，常言道趁其病要其命，这个时候下手可是再好不过，她的祖父曾是御膳房总管，还是有些人手可用的，加之各个包衣家族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若当真要做，倒也并非不可能。

　　越想，心底的念头就愈发强烈，忍不住轻声说道：“雅尔檀，你说若是贵妃病逝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雅尔檀一惊，深思片刻，说道：“奴婢知晓小主心里的想法，咱们包衣世家或许在宫里根深叶茂盘根错节，可如今他们也并不能对小主心服口服，甘愿为小主所用，除非小主能成功生下一个小阿哥。”

　　“奴婢拙见，眼下小主还是切莫轻举妄动为好，一旦有那不臣之人将事情透露出去，那可就完了。”

　　乌雅贵人沉默了半晌，方才叹道：“你说得在理，是我太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