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灰》桃因

16、余灰

　　明狸最后也没把U盘里的东西放出去，下午第二节，她坐在后排捏着生物书看。
　　脑子里都是今天她咬着常白隐时候对方的样子，他低着头眼眸阴沉着，薄唇抿紧，能看出是动怒了，大概是害怕被两个老师发现，竟也一直没开口，明狸松开的时候丝毫看到他手上一道血淋淋的牙印。

　　手机颤动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扯回来，应该是她忘记关静音了。

　　她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是那个人。
　　信息里的图片越来越夸张，言语污秽，仿佛隔着网线就能肆意妄为。

　　明狸开了静音，跟之前一样把消息删掉号码拉黑，又继续捏着笔看书。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准备好安安分分的在衡七中待一年了，但总会有些人主动招惹上来。
　　仿佛没有停止的污浊浪潮一般一直拍打在她身上。

　　胸口的烦闷郁结，一直也散不下去。

　　她咬着牙，捏着书包里的药直接塞在唇里咬碎，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整个胃里都在翻滚。

　　封可注意到到她有些苍白的脸，伸出手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了？”
　　从明狸中午回来之后她就看出来对方的不对劲了，眼睛有些泛红，跟哭过一样，语气又很正常，让她只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明狸迅速捏着水杯喝了口水，摇了摇头说：“没事，吃了药，太苦了。”

　　“药？”封可盯着她的脸看：“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明狸清了清嗓子：“小感冒，之前在医护室拿的。”
　　封可皱紧眉：“都跟你说了最近很多人感冒的。”

　　等苦涩的味道退下去，明狸眼前出现了一个橘子味的软糖。
　　“喏，吃这个，不苦。”

　　明狸接过塞进唇里，舌尖满是橘子的味道，很甜。

　　“你衣服怎么还没给常白隐啊？”

　　明狸被她这一提醒，才想起来上次医护室他给她的衣服还被塞在桌洞里，低眸看到那团黑色，声音沙哑带着清冷。
　　“忘了。”

　　封可：“这么久都不来拿，估计自己都忘了吧。”

　　也是巧，刚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从窗户外面就走过去两个人，教室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常白隐穿着黑色棉袄，手里捏着一个魔方在玩，旁边穿着粉色棉袄的樊鹿正歪着头笑着看他。
　　郎才女貌，也怪不得班里的人脖子都要伸出窗户旁观。

　　封可扭头看了一眼明狸，挑了挑眉没吭声。

　　一边给明狸要联系方式送外套，一边又跟女朋友缠缠绵绵。
　　啧，真渣。

　　封可眨了眨眼睛低声凑到明狸旁边。
　　“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明狸皱眉：“为什么这样问？”

　　封可圆溜溜的眼睛转动：“之前看到……有人说你男朋友是一中那个叫什么，江什么的来着？”
　　明狸失笑：“没有，只是同学而已，好久不联系了。”

　　封可往后靠了靠，一副观察的眼神盯着明狸看：“好奇，你以后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的。”
　　明狸翻了一页书：“我以后也不会有男朋友。”

　　“啊！”封可嘟唇：“难不成要孤独终老？”

　　明狸没吭声。
　　可能活不到老。

　　明理明显感觉到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回了别墅的晚上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一直到天亮，眼睛疼得发肿都没睡着。
　　好在今天是周六了，有两天的假期。

　　明狸又收到了一条陌生的消息，这次对方重新换了一个手机号。

　　“你在家吗？你家好漂亮，是你金主给你买的？”
　　“怪不得看不上三百，要不你试试，我技术还是挺好的。”

　　明狸抑制着乌云密布的心情，直接把手机卡掰断扔在了垃圾桶里。

　　她打开电脑，登上企鹅号，收到了徐成远发来的信息。
　　【出去玩吗？】

　　明狸急需一个东西转移视线抒放心情。
　　她害怕有一天她会发疯，直到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就跟她爸那样。

　　【去。】
　　徐成远发来了地址，距离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

　　【帮我一个忙。】

　　这是这么久第一次明狸想要什么，徐成远还有些震惊。
　　【跟我客气？】

　　明狸在外面买了点早餐，就顶着寒风骑着自行车去了医院。

　　现在距离晚上出去还有很长时间，她准备去一趟医院，下午在家补觉。

　　医院的人挺多，明狸没有提前预约，在后面排了挺长的队。
　　一直到等到自己，已经中午了。

　　明狸坐在椅子上，医生见到是她愣了一下。
　　“今天好像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吧？”

　　明狸垂着头：“嗯……我心情不好。”
　　医生捏着笔在桌子上敲了几下：“你上次不是说你在学校认识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吗？这次因为什么？”

　　明狸手指放在腿部握成拳，慢慢吞吞说完了之后看向他。

　　医生点了点头：“情绪都是由事件以及人的看法形成的，人不可能没有情绪，你也不需要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要控制，比如一些过分到超出正常人所能干出的事情就不能做。”

　　他抬眼看到明狸眼里的茫然。
　　轻笑了一声：“比如你可以找一个身边你觉得性格很像的人作为参照物，或者性格相反的人作为参照物，当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可以想想如果这件事的主人公是她，她会怎么做。”

　　“暴躁症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一种强烈的情绪被压制太久，一直到你没有控制的能力。”医生忽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这样一比喻，似乎就跟抑郁症正好相反，另一个刚好是压制到发泄不出来。”

　　明狸忽然开口：“暴躁症也会有自杀倾向吗？”

　　医生捏着笔做记录的手指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她：“你有吗？”
　　明狸没吭声，良久，她说：“没有。”

　　谈话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一直到明狸走出去，从一旁侧门走出另一个人。
　　少年穿着一个黑色卫衣，头上带着个棒球帽懒散地坐在椅子上。

　　常白隐一双鹰眸往外看了一眼，问：“她刚才说什么？”

　　何晨头疼了一下：“你之前不都晚上来吗 ？今天怎么忽然过来了。”
　　常白隐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今天不上课。”

　　“如果医院知道我透露给别人病人的情况的话，我会被辞退的。”

　　常白隐：“我自己刚巧碰上而已，况且我不也是病人？”

　　这点无法辩驳。
　　何晨皱紧眉：“有一个人经常给她发一些涩.情照片你知道吗？”

　　常白隐仿佛没听清一样，良久，他才抬起眼皮看向何晨。
　　“谁？”

　　“她应该也不知道。”何晨又说：“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我刚才问她有没有自杀倾向的时候，她停顿了一秒。”

　　常白隐没吭声，挑着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她可能有自杀倾向。”何晨轻嘲了一声：“就跟你当初那样。”

　　常白隐嘴角压下来，手指动了动，没吭声。

　　他站起身微微弯腰，捏出手机把本子上的记录“咔啪”拍了一张照片，速度快到何晨根本没时间拦。

　　“哎……”何晨叹了口气：“不是，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小姑娘了吧？”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关心？
　　他这里的病人一天天的那么多，也没见常白隐碰上谁都这样。

　　“看上了又怎么样？”那拖着调子的嗓音，摸不清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

　　何晨没再吭声，眼眸余光瞥见他手上的伤痕，问了一句：“你手上怎么了？”

　　常白隐捏着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转身往外面走。
　　“你懂什么。”

　　-
　　常白隐回去之后，就找了个黑客朋友查了一下发给明狸手机上那条信息的具体位置。
　　范围太大，只能猜到是在青胡同那边的一个修理厂。
　　不用想他就猜到是谁了。

　　那次之后常白隐也知道那几个人去了哪儿。
　　周猛去了外地，许放辍学跟着他，只剩下一个林荣还在一班。
　　他家里就是干这个的。

　　陆冬站在一旁开着摩托，歪着头看了一眼常白隐：“走吧，去酒吧。”

　　常白隐轻啧了一声，顶着腮扬起了下颚。
　　“有个事儿要去解决一下。”

　　陆冬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你中午饭都不吃了？”
　　今天有人过生日，他们几个晚上准备去酒吧给人庆生的。

　　常白隐：“你先过去吧，我等会就去。”
　　陆冬上下看了一眼，轻笑：“一会儿我不会要去警察局捞你吧？”

　　常白隐轻笑：“不至于。”

　　陆冬没忍住：“阿姨说让我……”
　　常白隐：“可以滚了。”

　　陆冬：“……”
　　行、吧。

　　陆冬不知道常白隐要去干什么，但看到他捏出打火机按着站在街头吹风，很久都没什么动静。
　　一见这动作，他就知道他要去跟谁打架了。

　　其实就算是常白隐那几天因为一些事跟周猛混在一起，也只有自己猫死了那次参与过打架。
　　学校都说他打架里厉害很能混，说的跟反派似的，没那么夸张。

　　阿隐这人学习好家世好，性子野也总是收敛着，大概是经历过太多，有时候他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跟朋友相处的，甚至基本的为人处事都不知道，身边绕着他的人都是主动贴着他。

　　要想他因为谁出头这件事更加不可能。

　　但今天，陆冬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叫明狸的女孩。
　　就跟她名字一样，明亮到欲烈，让人能沦陷致死。
　　人都是视觉动物，不管谁看见她那张脸都不得不放上一些注意力，没有人能例外。

　　陆冬带上头盔低笑。
　　这次恐怕阿隐都要认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