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恋爱》蓑衣游客

6、第 6 章

　　李凯和李青晚打算下周末带李子扬去拜拜文殊菩萨。
　　问李漾要不要去。

　　李漾胡乱地应，嗯嗯啊啊。

　　“不是还要带上爸妈吗，怎么坐得下。”李凯在客厅不满地说。

　　李漾即使心不在焉也听见了，说那他就不去了。

　　“你怎么老这样。”李青晚关上他的门，出去拉着李凯小声说。
　　“我哪句话说错了？难得去一趟不带爸妈？不给爸妈祈福吗？供吃喝还不够，还得把他看得比咱爸妈还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爷子给钱了的，他又不欠咱们的，对他好点儿。”
　　“咱们就欠他了？又没打又没骂的……”

　　即使关上了门，声音还是透过门板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李漾本来满心都是周弦柱的事情，现在冷静多了。
　　不带就不带，他也没想去。

　　爷爷去世之前把一半的遗产留给了他，另一半给了姑姑，不过现在钱都在姑姑手上拿着，他没觉得姑姑拿了钱他们就应该对他好，但是偶尔看到姑父的冷脸，他还是会难过。

　　以前他难过了就会跟周弦柱倾诉，每次周弦柱一听，就说让他搬到他家住去，反正他爸妈也喜欢他，他们家完全可以养着他。

　　今天没办法跟周弦柱倾诉了。
　　他等着问他要答案呢。

　　李漾哪知道答案，他比他还乱。

　　周末两天过去，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周一上学，他顶着一脑袋浆糊迈进教室，屁股还没挨着座位呢，就忽然被王强神神秘秘地一拉：“哎，你看贴吧了没？”

　　“啊？”李漾卸下书包，“没，怎么了。”
　　“靠，你居然不知道，有大事发生！”
　　“什么事。”

　　“高三有两个男的在科技楼幽会被老黄抓了个正着！”王强压低声音却又眉飞色舞。

　　李漾慢了半拍才眨了眨眼睛：“……啊？”

　　王强重点强调：“两个男的！”
　　王强：“刺激吧！”
　　“……”

　　“光知道我们学校谈恋爱的多，没想到这么多啊，不光男的跟女的谈，男的跟男的也谈啊！我靠！”

　　“怎么下得去嘴的啊，男的诶！想谈恋爱想疯了吧，没女生亲嘴就跟男的亲！”
　　“据说昨天晚自习被老黄抓到的时候，两个人亲得口水都拉丝了！”

　　“yue，好恶心啊。”
　　“没想到我们学校竟然有同性恋！”

　　一顿输出之后，他看着李漾：“你怎么没反应。”

　　李漾：“……”
　　李漾不是没反应，是反应太大傻掉了，他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滞后地问：“怎么知道亲得口水都拉丝了的啊，老黄说的吗？”

　　王强没料到他关注点是这个：“有人看到了啊，哎这不重要，重要的难道不是有人在学校里搞同性恋吗？”
　　“贴吧都炸了，连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都扒出来了，昨晚讨论了一晚上。”

　　高三的和高一高二不一样，天天都要上晚自习，一个月才放假一次。
　　他们后桌听到讨论也探头过来，跟王强八卦起来。

　　李漾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听着他们的讨论，脸色苍白，心脏莫名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
　　仿佛被抓到、被曝光的人是他自己。

　　同性恋，他们学校居然也有同性恋。
　　他才刚接触到这个词，就见到活的同性恋了。

　　“有病吧，是不是高三压力太大给人逼得精神都不正常了。”
　　“听说这是天生的，基因自带的毛病。”
　　“那他们的基因也太恶心了。”

　　李漾听得肩膀都缩起来，变成小鹌鹑，墩坐在座位上。
　　前桌的程万里回头说了一句：“也没必要这样说吧，过分了啊。”

　　“又没说你。”

　　李漾没有参与讨论，但是两只耳朵却时刻竖着。
　　可能是他太过敏感，这天上午他走到哪里似乎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件事。刺激、炸裂，逆天…… 这些是他听到最多的词汇。
　　他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个人喊他一声，把话题拐到他身上。

　　下楼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幸好不严重，只是膝盖破了点皮。

　　傍晚在卫生区见到周弦柱时，他应激地吓了一跳。
　　比见到鬼还害怕，让他赶紧走。

　　“你还挺霸道。”

　　周弦柱靠近他，帮他拿了手上的垃圾铲和扫把：“膝盖怎么破了个洞？”
　　李漾没回答，肩膀一缩，夺过他手上的东西就埋头往前走。
　　“你、你回去吧，这段时间不要来找我了。”

　　一瘸一拐，两条小细腿竟然在暮色中还走得挺快，周弦柱眯了眯眼睛，从后面赶上他。
　　“你说不找我就不找？”

　　好难沟通。
　　李漾调头急停，撞到他硬梆梆的胸膛，又冰又硬，他捂着酸疼的鼻子，眼眶泛红。

　　周弦柱去摸他的手：“撞疼了？我看看。”

　　李漾一把拍开他，又左右看了看，急道：“不是，你、你没听说那件事吗，有人在贴吧里……不是，有人搞同性恋被教导主任抓到了，今天早上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

　　周弦柱很无所谓地双手插兜：“听到了，然后呢。”
　　“这跟我们俩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李漾低声说，“难道你想像他们那样被人指指点点。”

　　“那些人就是闲的，人家两个谈恋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周弦柱说。

　　“总、总之……”李漾说。
　　“总之已经晚了，我们都已经亲过嘴了，你还想跟我撇清干系？”周弦柱拉着他的手让他在台阶上坐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膝盖。”

　　李漾坐下来了，嘴上急得要冒泡：“那不一样，我们、我们那是……”
　　“那是探索人体奥秘。”周弦柱接话说。

　　李漾脸一红，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
　　“我们那是好奇才亲的。”

　　“你现在也可以因为好奇跟我谈啊，”周弦柱把他的裤腿撸起来，偏头问他，“难道你不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我……”李漾的话又被堵住了。
　　他只知道自己不善交际，不知道自己原来还嘴笨。

　　“嘶。”膝盖一疼。
　　他低头看。

　　是周弦柱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个创可贴，贴在他膝盖的小磕伤上。
　　周弦柱说：“你看，谁还会像我一样对你这么好，磕了碰了我紧张你，有好吃的我紧着你，想亲嘴我也给你亲，想牵手我也给你牵，想做别的我也都随你做，你看你同学，都在约会，吃饭看电影逛街一块儿写作业，你难道就不想约？”

　　“我……”
　　李漾咬了咬嘴唇，他竟然可耻地被他说得心动了。

　　尚且还有一丝理智：“被人发现我们就完了。”

　　“我们不说，谁会发现？”
　　“今天贴吧那个就……”

　　“贴吧那个是因为被教导主任抓到才被发现了的，在被抓到之前，他们不说，有谁看出来他们是同性恋了吗？”

　　“呃……”

　　“别说同性恋，就算是异性恋，你前桌那个女生有男朋友，你不也是直到上周才发现的吗。”

　　李漾咬着嘴唇。
　　他还是感觉哪哪都不对，可是竟然一时想不出来怎么反驳。

　　他只能重复那一句：“被人发现我们就完了。”

　　“我们嘴都亲过了，就算不谈恋爱，被人发现我们也完了。”周弦柱说。
　　李漾脱口而出：“那我们以后就不亲了。”

　　周弦柱抬头幽幽地看着他：“你舍得？”

　　“……”李漾坐在台阶上，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
　　视线从他的眼睛移到嘴唇，又从嘴唇移到眼睛，再移回去。

　　周弦柱的唇形很好看，下嘴唇红润丰满，上唇略薄，中间缀着颗很性感的唇珠，亲起来口感非常好。
　　脑海中已经在回忆了不得的东西了，在理智即将断线的那一霎，他倏地站起来。
　　再不走他真的就要被说动了。

　　“舍得。”他扔下一句，提起垃圾铲和扫把就赶紧走。

　　连裤腿都还没放下。
　　白皙的小腿在暮色中一晃一晃的。

　　这两天格外地闷热，弄得人也心烦意乱的。
　　李漾放学的时候依旧是一个人走，他的表弟李子扬有自行车但不会载他，跟其他同学倒也不是没有顺路的，但他们不是同伴，没有玩到一起。

　　他独来独往惯了，所以后面跟了一个人就格外明显。

　　他很明确地知道周弦柱在他后面跟着他。

　　走着走着偶尔一回头，他就能看到周弦柱远远地跟在他后面，用幽怨的神情一直望着他。
　　他不敢多看，也不敢理会，埋头加快了脚步。

　　之后的几天，他都刻意躲着周弦柱。
　　他一出现他就掉头走人避开他。

　　不是他想冷落他，是他实在怕了他那张嘴。
　　小时候也没见他嘴皮子这么厉害啊。
　　小时候最多只是顽劣，现在嘴皮子越发利索了。

　　贴吧的事情发酵了两天，大家讨论了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

　　听说那两个人没有受到什么处罚，都高三了，应该也不会转学，但来了这么一出，想必高考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学校为了阻止事情闹得更大，把贴吧都关停了，李漾后知后觉想上去看看都看不了。

　　“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上着课，他收到周弦柱的消息。

　　“不回消息？”
　　“大家都撇下我，你也要撇下我？”

　　李漾抖了抖，在回复“我没想撇下你”和不回复之间，手指拐了个弯，选择了把他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