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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   沈太后被宫人扶回寝殿。负责给柳晏儿收拾被褥的宫女说:“柳大人,奴婢送您去紫宸殿。”

      “今晚我不在宫里住。”

      “可是太后吩咐…”

      “我已经跟太后禀报过了,你若不信,去问太后。”

      太后都醉成那样了,她一个小宫女哪儿敢问?想来柳大人不会胡说,不然明日太后醒来问起,他自己不也有麻烦?

      “那…奴婢送柳大人出宫。”

      柳晏儿跟在宫女身后,面上轻描淡写,实则心急如焚。

      月至中天,已到子时。

      柳晏儿一路奔至西市,翻墙跃入一家大药铺的后院,敲响老板的门。

      “谁啊?三更半夜的…什么事啊?”屋里的灯亮起,老板边穿衣服边去开门。他以为是哪个伙计来叫他接夜诊,没想到敲门的是个陌生人。

      “老板,抓药!”

      老板迷迷瞪瞪看眼前的人,正要破口大骂伙计把客人领到后院来了,才发现屋外只有他一人。见势不妙,老板刚张开嘴要喊人,一锭银子和一张药方伸到他面前。

      “快点!我急用。”

      老板看柳晏儿穿的官服,脸却挡的严严实实。想来是哪家达官贵人,半夜差人来买见不得人的药,这事他虽然没碰上过,却听人说过。

      老板拿着药方来到铺子前,点上灯,仔细看清上面的药材和用量。半夜翻墙入户的主,要的居然不是谋财害命的药。这方子有些奇特,都是名贵药材,看不出是治什么病。

      “这些药可都有?”柳晏儿趴在柜台上问。

      “有,有,我这药铺别的不敢说,药材一向都是最全的。”老板铺开包药的黄纸,一边抓药一边跟柳晏儿唠嗑,“全长安你都找不到第二家这么全乎的药铺子!我多嘴问一句,这药是治什么病的呀?我自认一生看方无数,你这方子我倒没见过。”

      若非今日忘了买药,柳晏儿绝不会铤而走险。以前,她都是去几家药铺抓药。除了这药方奇特容易被人问起,另一个原因是这些药材比较名贵,很难在一家药铺买齐。

      “老板莫问,快些抓药,等着救命呢!”

      老板懂行,立刻把药包好奉上,不再多说。

      柳晏儿拿了药,一路避开全城巡逻的金吾卫,跨越东西两市跑回平康坊。她从后门跳入院子,还未睡觉的丫头木槿听见动静出来,见老板娘回来又惊又喜。

      “我以为您今晚不回来了。”木槿扶住柳晏儿,接过她手里的药。

      柳晏儿满头大汗,“去煎药,跟以前一样。”

      柳晏儿的药一直是她负责,木槿对此熟门熟路。她跑到厨房取出药罐,生炉子开始煎药。这药煎起来极费事。需先浸泡半个时辰,在大火煎半个时辰取出汤药一碗,再加水煎半个时辰。两次汤药煎至一碗。

      以前柳晏儿下午就会把药买回来,天黑前煎好。赶在月圆之夜前服下,可保一月无虞。近日刑部事多,她竟然给忘了。

      子时一过,桃春之毒开始发作。

      五脏之气逆行,与“七情”相生。喜怒忧思轮番上阵,五感时有时无,痛者愈怒,意者愈忧。静极至动,此涨彼涨,越是压制越适得其反。

      她曾试图寻找破解之法,都没有结果。后来只好按时服药,听天由命。

      “月…月圆春色下,桃花向…春来。满园春色里……”柳晏儿攥着胸口的玉坠子,仿若看到沈湘儿时的模样。她伸手去抓,口中念着她的名字,却因痛苦从齿间生生挤出两个字,“沈…湘!”

      永淳五年。

      关中大旱。

      柳晏儿跟随母亲逃荒至长安。母亲不久后染病去世,留下不到八岁的柳晏儿,一个人在长安乞讨为生。

      一天,在朱雀大街上,好几天没吃饭的柳晏儿见一位富家小姐与随从走散。她腰上的玉坠子让柳晏儿起了歪心,眼看那位大小姐要从她身边过去,她心一横,伸手扯掉了那玉坠。

      柳晏儿没走出几步,突然被人叫住。她吓得不敢回头,把玉坠子紧紧攥在手心。

      “小叫花子!你偷了我家小姐的玉坠,是不是?”说话的是个小厮,趾高气昂的冲她嚷嚷。

      柳晏儿咬着唇,不敢吭声。

      沈湘走过来,围着柳晏儿转了一圈,“刚才你碰了我一下,右手。”

      小厮立刻上去掰开柳晏儿脏兮兮的小手,什么都没有。小厮没找到小姐的东西,气急败坏要去扯柳晏儿的衣服,吓得她捂着领口大叫。

      沈湘猛然发现是个姑娘,忙叫住小厮,“好了好了,我不要了!许是刚才掉在吃饭的地方,我们回去找找。”

      沈湘把柳晏儿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笑着走近她说:“我看你不像小叫花子,若是落难之人,我可以给你指个去处。”

      柳晏儿刚逃到长安的时候,被一个奇怪的婆姨搭话。阿娘告诉她,宁可饿死也不去赚那个钱。柳晏儿不是很懂娘的话,但她知道银子不好赚,尤其是这种突然示好的陌生人。她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两岁的小姑娘。

      沈湘仗着年长两岁的身高优势,挡住身后的小厮,低声说:“你喜欢那个玉坠?叫声姐姐,我便送给你。”

      柳晏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纯净天真的眼睛里染上一丝羞赧。她心里知道错了,却倔强的不肯向沈湘低头。

      沈湘见她并非无药可救之人,又说:“朝廷建弘道书院,在招生。你应该不满十二岁,去试试,总比走街串巷乞讨要强。”

      沈湘冲她一笑,比正午的阳光还要刺眼。

      *

      木槿端着药碗上三楼。她小心推开柳晏儿的房门,满室飘香。床前的帷幔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老板娘?药好了。”木槿不敢随便掀她的帷幔,只是站在床前叫她。

      半晌,里面才传出虚弱的声音,“放那吧。”

      木槿松了口气,将碗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我先出去了,您趁热喝。”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

      帷幔后柳晏儿伸手去拿药,白皙的手臂上点缀着桃花似的红斑,一直没入衣袖中。

      …

      沈太后被噩梦惊醒,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什么时辰?”

      宫女掀开帷幔,“回太后,辰时刚过。”

      “睡了这么久…”沈太后想起昨晚在赏月阁喝下的那杯茶,“柳侍郎走了吗?”

      “柳大人昨晚就回去了,说是您同意的。”

      沈太后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让她出宫,而且她话还没说完就倒下了。这个柳晏儿到底在搞什么鬼?

      …

      刑部。

      柳晏儿早上点卯差点迟到,现在又把卷宗垒的高高的趴在桌子后面睡觉。一直到正午吃饭,柳晏儿才打着哈欠推开卷宗。

      “柳大人昨晚是累着了?”

      柳晏儿一脸疲态,“嗯,没睡好。”

      “您在宫里还没睡好,难道是太后不好伺候?”

      柳晏儿想了想,感觉沈湘对她还不错。有吃有喝还一起看月亮,可惜昨晚赶得不巧。

      “太后倒不难伺候,就是睡不好。不过宫里洗脸的东西确实好用,平时都见不着呢。”

      各位同僚心领神会,纷纷点头,“太后是个讲究的人,是要洗洗干净。”

      “大人昨儿说的官邸,下官问过了,户部说先给您安排!今天就让他们开始洒扫,添置家具。要是大人不嫌弃,晚上就能入住了。”

      柳晏儿眼前一亮,“这么快?”

      “大人的事肯定要优先啊!等放班以后,我亲自陪您去看官邸。”

      柳晏儿昨晚内耗过度,又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刑部只剩下要陪她一起去看宅子的那位官员。

      “大人醒了?”

      “你怎么不叫我呀!我睡觉沉,睡着了雷打不动。还没问您怎么称呼?”柳晏儿不好意思地说。

      对方一脸谄媚,“下官刑部主事,孙千。”

      柳晏儿点点头,她只想要住的地方,不想跟这位孙主事交往过深。

      两人骑马来到平康坊。户部那边很有眼力劲儿,给柳晏儿安排的官邸距离万福客栈很近。

      官邸外站着一位门童,看到他们来赶紧上前牵马。

      孙千先一步上前,替柳晏儿推开大门,带着她转了一圈。这是个三进院的宅子,对柳晏儿来说,有点儿大了。

      “大人还缺什么,我回头让他们补。”

      柳晏儿虽然对官邸不甚了解,但她以前没少逛过官员的宅子,问:“这规制不对吧?”

      “哪里不对?”孙千明知故问。

      “我只有四品。”

      “您现在只有四品,以后肯定是步步高升啊!户部说,暂时没有小院落,让您先将就住,等有了再给您调。”

      “将就…?”

      在柳晏儿继续发问之前,孙千赶紧找个由头走了,“下官家中有事,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说完,这人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柳晏儿总觉得孙千说话的时候,眼神很奇怪,好像有什么预谋似的。不过他一个主事,顶多违规巴结巴结她,想来也翻不出什么浪。

      柳晏儿把看门的小厮叫来,先问问情况:“这里就你一个吗?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小的名叫祥子,今年十四岁,是您院里的门童。户部本来要给您安排下人,又怕您不习惯家里人多,白天打扫以后就让他们走了。等明天他们过来,您挑看得上的留用。还有厨子明天才到,大人今晚想吃什么,我去买。”

      柳晏儿就是开饭馆的,哪里还用花那些冤枉钱,她拍了拍祥子的肩膀,说:“你去万福客栈,报我的名,让他们准备点清粥小菜。你先吃了再回来!”

      祥子领命而去。

      柳晏儿跳上屋顶,三进院落尽收眼底。住在这么大的地方,每天光打扫就要花不少时间。她又没时间弄这些,养下人又是一笔开销。三年没有俸禄,日子本来就紧巴,再养几个丫鬟不是要她的命嘛!

      “呜呜…”

      柳晏儿正要下去,突然听后院传来声音。她眉头一皱,怎么家里还养着阿猫阿狗呢?她跳入院中,朝声音传来的房间走过去。

      柳晏儿推开房门,右手摸上腰间的暗器。她小心走进去,绕过屏风,确认声音是从床上发出来的。

      薄薄的纱帘后面,好像藏了个人。

      一支飞镖射出去,扎在枕头边上。

      呜咽声消失了一会儿,又带了瑟瑟发抖的哭腔。柳晏儿察觉不对,上前掀开帘子。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红绳绑在床上,还封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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