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岁月》文筱馨

104、新的起点

　　“喂，妈？我这边不下了，小得多了。明天肯定能回去。好了，先不说了，我在锁门，回家再说。哎呀，盛华看着乐乐呢！你别管了，你明天在家等着行了。真是啰嗦！”
　　盛夏将手机胡乱的塞到大衣口袋里，正给大门上锁，突然眼前一黑——一双柔软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即一声甜甜的“妈妈”。她回头，是盛华抱着乐乐站在身后对自己笑。“姐。”盛夏抱过乐乐，偎了偎他的衣服和帽子，对盛华说：“这么冷得天，你们来干什么？”盛华说：“不是下雪了吗？乐乐非要玩儿雪，我本来想带他堆雪人的，这雪堆不起来。我俩觉得没意思，就来找你了。”乐乐也帮着舅舅说话：“是啊是啊，妈妈你不知道，舅舅和我堆了个大雪人。”盛夏白了乐乐一眼：“什么大雪人！你看这雪能堆起来吗？你妈我长这么大都没堆过雪人。你舅舅就知道带着你疯。”又对盛华说：“走吧。”
　　路上，盛华带有恳求的语气说：“姐，明天让我开一会儿呗。刚拿出驾照，想练练手。”盛夏开着车，看着前方：“在市区还行，上高速不行——就一小段啊！你刚拿出证来，心不能太急。”盛华开心地说：“谢谢姐！”盛夏斜着眼看了弟弟一眼，笑了：“瞧你那高兴的样儿！毕业也有半年了吧？车也学出来了，明年有什么打算？”盛华说：“我想回老家。咱老家这两年发展速度挺快，好几个新项目呢。再说了，离着市区也不远，开车就俩小时。”盛夏说：“你想好了就行。做得好在哪里都有机会。”
　　正聊着，手机响了。盛华从姐姐的兜里掏出手机，一愣，盛夏问是谁，盛华递过手机让姐姐看，盛夏面无表情的说：“乐乐接电话。”乐乐坐在后面看窗外的雪景，接过电话一听是奶奶的声音，立马兴奋的喊了一声“奶奶，我是乐乐。”盛华看着姐姐，发现姐姐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便转过头看雪景。
　　乐乐倒是和奶奶聊得热火朝天。“奶奶，明天我就回家了。我先去奶奶家，奶奶给我做好吃的。然后再去姥姥家，姥姥也给我做好吃的。嗯，我也想你，还想爷爷。爷爷呢？我想和他说话。我和妈妈、舅舅在车上呢。”盛夏不停地从反光镜中看后座的儿子，盛华觉察出姐姐的不耐烦，便没话找话：“姐，买点吃的吧？我和乐乐还没吃饭呢。”盛夏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吃了？”又从反光镜中瞄了儿子一眼，烦躁的将车停在路边，对弟弟说：“你去买点儿吃的。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也别尽着你的口味全买成辣的啊！”盛华答应着要下车，盛夏递过几张百元大钞：“再给妈买点东西。明天早晨咱就走，没时间买。”盛华把钱推了过去，嚷着说自己有。盛夏说：“你有什么有啊？拿着！”
　　盛夏靠在驾驶椅上，看着弟弟快步走进超市，耳边传来儿子没完没了的声音。她很想打断祖孙俩的对话，但又不忍心——父母的矛盾不能殃及孩子，不能破坏任何一方在孩子心中的形象，否则会影响孩子的成长。
　　“爸爸呢？爸爸不在家？那好吧。奶奶，别忘了明天给我做好吃的。我现在还没有吃饭呢。嗯，妈妈刚下班。好，奶奶再见。噢，奶奶，明天一定要在家等我，还有爷爷，还有爸爸。奶奶再见。”终于结束了，乐乐把手机递还给妈妈，开心的哼着在幼儿园学的儿歌。盛夏随口说了句：“看你，说了这么久，妈妈的手机都发热了。你话怎么这么多呢！”盛华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车，车子再次启动起来。
　　到了家，乐乐洗了手，喊着舅舅快开饭。盛夏脱下外套走到桌边，向乐乐喝道：“坐好了！别跪在椅子上，要坐有坐相！”盛华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乐乐，赶忙说：“吃饭吧，姐。都九点了。”盛夏对着乐乐说：“那个辣。吃这个小饼吧，还是热的，甜甜的。别乱动，那是舅舅的。”正说着，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妈妈。盛夏对着电话说：“妈，又怎么了？我们到家了。吃饭呢。哎呀，每天都是这个点儿的。不是和你说了吗，明天早晨走，八九点就到了。”乐乐手里拿着饼，在一旁问舅舅：“舅舅，是姥姥吗？”又大声喊：“姥姥，姥姥。”被乐乐一喊，妈妈在电话里忙答应着，盛夏说：“你答应什么啊，他听得见吗？你俩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又把手机放在饭桌上，打开免提，对着手机说：“好了，现在说吧！你外甥、你儿子都听得见。”
　　只听妈妈在电话里头问：“乐乐啊，我是姥姥。你妈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乐乐回答：“不是妈妈买的，是舅舅买的。”
　　“是舅舅买的啊？好吃吗？”
　　乐乐又答：“好吃，真好吃。”又举着手里的饼，“姥姥你也吃。”
　　“姥姥不吃，你吃吧。明天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好啊。奶奶做好吃的，姥姥也做好吃的。”
　　盛夏拿眼瞪了一下乐乐：“你坐好了！”
　　妈妈在电话里对自己儿子说：“小华，你帮着点你姐啊，好好照顾乐乐。”
　　盛华边吃边答应着：“妈，你放心吧。我帮着我姐呢。”
　　“小夏，你弟弟刚毕业，还没有工作，你也多帮着他点儿，要是需要什么，你先垫上钱，等我再给你。”
　　盛夏说：“行了，说那些干什么！我少不了帮他，他是我弟弟，我给他花钱也不是给了别人。等他明年有好工作了，我还不给呢！再说了，他也在外面兼职赚钱，偷着给乐乐买玩具买零食。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她笑着斜看了弟弟一眼，弟弟也抿着嘴笑了。
　　“那就好。小华你多听你姐的话，你姐在社会上的经验比你多，你得好好听。”
　　盛华笑着说：“我姐对我好着呢！我姐还答应让我明天开车呢！”
　　盛夏接话说：“只能开一小段。”
　　妈妈说：“小夏，你就给你弟弟开开，你在旁边也指导着他，让他练练。”
　　盛夏故意酸溜溜：“哎呦，这就又偏心上了啊！还好我答应他了。要不然你得说我一宿。”
　　妈妈又对儿子说：“小华，你别瞎闹，听你姐话，别给你姐把车弄坏了。”
　　姐弟俩偷笑：“好了，妈。不说了，你赶紧睡觉吧！”“有什么话咱回家再说。你想骂哪个就骂哪个，想亲哪个就亲哪个。”妈妈嗔道：“我什么时候骂你们了？成天编排我。”“好了，妈，不说了。有话咱回家再说啊。”妈妈叮嘱姐弟俩路上注意安全，又让乐乐早些睡觉，别跟着舅舅熬夜，乐乐也让姥姥早睡觉，临了又说：“姥姥，别忘了给乐乐做好吃的。我爱你。”突然出口的“我爱你”让三个人都大笑起来。盛夏摸了摸儿子的头，真是个小机灵鬼。
　　乐乐和舅舅在桌边嬉闹，舅舅逗着乐乐让他大口吃饭。再过年，乐乐就五岁了，总不肯好好吃饭。舅舅这半年来住在姐姐家，接送他幼儿园，生活起居照看着他，两个人越发亲近。做姐姐的也是感激弟弟，她在网上选了一份礼物想要送给弟弟，一来是感谢弟弟的帮忙，二来算是大学毕业礼物。等乐乐睡觉了，盛夏招呼弟弟坐在自己身边：“小华，你来。姐给你选了份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盛华不好意思的说：“姐，不用。我在你这儿半年，什么都是你出钱。妈还说我来，说我给你添麻烦。”盛夏说：“你在我这儿，也帮了我的忙。咱姐俩互相帮助呗。来，你看看我给你选的礼物怎么样，我给妈也买了礼物，你帮着我一起看看。”
　　手机屏幕一闪，不仅闪出了充满爱意的礼物，也闪出了充满爱意的笑脸。

　　地球沿一个椭圆形的轨道绕着太阳又转了一周，地球上的人又跟着转了三百六十五天——为地球庆贺的时刻再次来临。没有人征询地球的意见，庆贺的歌就这样唱了一次又一次；也没有人问过地球的喜好，庆贺的歌执着的唱了一首又一首。周而复始，辛苦运转；循环往复，从不间断。
　　而立之年就这么过去了，这长久岁月中的一段，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也不如书中描述的那般隆重。在这样的寒冷和黑暗中，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心境告别过去的一年，又以相似的心情迎接新的一年。在新旧交替的一刹那，咫尺天涯的每个人啊，眼前仿佛闪现了犹如火柴般的光束，那充满了小小的希冀呵，而每个人的心里却又充斥着那个蜷缩在大雪中的小女孩般的忧伤。
　　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深邃而孤独。也许，在新的转动开始之前会有所冥想——那些已知的、未知的——小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