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莫靖静

13、第 13 章

　　她翌日去学校，却没有听到有人谈论立夏。
　　有人说起昨天的新年晚会，说谁谁真是好看，表演精彩。
　　但是，她没有听人提起立夏。

　　谢四真很是惴惴，她怀疑她昨天根本看错了琴盒上的字。
　　或者，是立春，还是夏立。

　　她胡思乱想的过了一节课，终于忍不住低声的问身旁的江友常，“你记不记得昨天那个学长？”
　　原本，谢四真想说些迂回的话语婉转的问答，但是这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她的心似受了惊吓一般，猛的砰砰的跳了一下。

　　江友常想了一下，说，“拉琴的那个？”
　　“似乎是姓荣。”
　　谢四真哦了一声，缓和了一下心跳，又问，“名字很奇怪，是不是？”
　　江友常却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很奇怪？叫荣立夏。”

　　荣立夏。
　　他果然叫立夏。

　　谢四真之后一段时间才陆续知道荣立夏的事。
　　学校里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偷偷的喜欢他。
　　那个时候，女孩子们说起自己喜欢的男生的时候，总会拿出各种理由。
　　长的帅，家境好，学习优，能力佳，最好体育也是全能。
　　如果加上脾气和蔼，那他一定是少女杀手。

　　谢四真觉得她是一个不能免俗的人。
　　她开始喜欢荣立夏，无非也是这样。

　　所以如果有人拒绝像江友常这种人，她是一点都不会奇怪的。
　　或者她还会奇怪，江友常为什么会去告白这么好笑。

　　在她们这一群少女眼中，他是一点可取之处也没有的。
　　长的黑而瘦，不说话看人的时候，觉得他有些凶气。
　　他是暴发户，喜欢戴金链。他学习差，未见他及过格。
　　他从不打篮球，不踢足球，他没有才艺表演。
　　他刻薄小气。

　　所以，朱诺这么做，她是一点都不意外的。
　　她是个美丽的女孩子，父母都是外交官，白衬衫和百褶裙熨得没有纹路，小腿笔直而白皙。
　　她丢掉他的情书，说，“不可能。”

　　四周围满看热闹的学生，细细碎碎的说，“是那个金链诶。”
　　“很好笑，对不对？”

　　江友常抬眼，望了周围一眼。
　　然后，他看了一眼谢四真。
　　那双眼睛黑黝黝的，蒙蒙的看不清眼白，眉峰敛起，有一道痕迹。
　　他皱眉的样子较平时更是凶横。
　　谢四真觉得自己颤抖了一下。

　　她隐约觉得，那个江友常就是自己。
　　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

　　朱诺对他说不可能，那么又有谁会跟她说，四真，我们是可能的。
　　不可能。

　　他们坐同一张桌。
　　她猜的没错，他的外号是金链，她的外号一定是蕾丝。

　　她居然没道理的跟在他的身后回家。
　　他走的很快，她几乎小跑才可以跟上。
　　她原本以为他会回头骂她，或者，至少回头瞪她。
　　但是，他并没有回头。
　　谢四真说不清楚心底是什么感觉。
　　她是在感同身受，同情他，是在恼恨那些看热闹的人，还是什么。

　　在那条似乎漫长的回家路上，她反复的想，她真的希望，他可以回头对她说些什么。

　　他住在香树街。
　　这个时候枫叶仍是红的，路上有薄薄的落叶，没有行人，只听得见他们两个人匆匆的脚步声。
　　他匆匆的拿出钥匙，开门，然后砰的关上那扇雕花的铁门。
　　谢四真感觉自己还来不及跟他说一声喂，他就似乎已经消失在这个时空里。
　　空气中弥漫了枫树的香味，倚近铁门是一种金属的腥味，都让她觉得有些冷意。
　　轻轻拍门，却因为太过厚重，是静默无声。

　　翌日起床，发现脸上长了暗疮。
　　班上的女孩子，最大的16，最小的13，似乎只有她一个人长暗疮。
　　她去学校后虚心讨教，“你们平时有用什么吗？”
　　那个女孩子笑眯眯的，“嗳，我平时什么都不用的。”
　　谢四真真想翻白眼。
　　她才不相信。

　　明明有化妆，说，没有，我本来皮肤就这么好的。
　　明明有节食，说，我也不知道，我都吃很多的，可是就是这么瘦。

　　谢四真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友常。
　　他神色自然，手上拿了一本英文书，眼睫低垂。
　　与昨日判若两人。

　　谢四真想，他在想些什么。
　　憎恨朱诺，还是恼怒自己。
　　换做是自己，被立夏说不可能，现在又会是怎样。
　　她或者也是这样。

　　记得幼时看过那么一个故事。
　　一个磨坊主的小儿子，贫困潦倒，他的猫于是说，你给我做一双靴子吧。
　　做好靴子，我就帮助你变成王子，让你得到公主。

　　猫聪明伶俐，谢四真从前一直不解它为什么要帮助那个小儿子。
　　它为什么不去帮助王子，让他得到更强大的国土，更美丽的公主。

　　但是，此时，谢四真想，或者，那只猫觉得它与小儿子太相象。
　　他得到，它亦得到。

　　她偏头对江友常说，“江友常，我们做朋友吧。”
　　我帮你变成王子，得到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