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dhls14

1、上

　　01

　　三江镇的人都知道一街的那栋房子里死了个人，上吊死的。也不知道死了多久，反正被人发现的时候，人都臭了烂了。

　　死人的那栋房子是老陈的，前年租给了一个外地来找工作的小伙子。小伙子人内向，从来不跟隔壁邻居打招呼也从来不提自己的事情，所以来了三江镇快两年，也没什么人真跟他走得近。

　　人死了也就死了，本没什么特别的，虽然是小镇，但每年哪少得了几个自杀的？这特别就特别在人死了之后，隔壁王家天天半夜里听到那栋没人住的木头房子里传来咯吱咯吱的走动声，而住在另外一边隔壁的龙家却从来没有听到过。

　　这天王家家长王元也不知怎么的，从凌晨三点过钟就开始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滚。明明眼睛重得张不开，偏偏脑子就是一片清明。王元正琢磨着如果再睡不着，就干脆爬起来看电视，突然听见有下楼的声音。

　　王元以为是儿子起来上厕所。王家也是木房，三层楼，三楼用来堆东西，二楼是主客房，厨房厕所洗澡房都在一楼。想起儿子原来有梦游的毛病，王元赶紧喊了两声，却没听到儿子回话。怕儿子梦游的老毛病又犯了，王元赶紧爬起来开了房门打算去看个究竟。

　　然而正打算下楼时，王元却发现儿子房门口整齐的放着他的鞋子。心里觉得不对劲的王元敲了敲儿子的房门又喊了儿子几声，没听见儿子回话。王元连忙贴到门上去听屋子里的动静，却什么声音都没听着，连有打鼾毛病的儿子的打鼾声都没有！

　　王元急了，奔回自己屋子一边找钥匙一边叫醒老伴。

　　“啊？永鑫不在睡觉？？”老伴一听也是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的爬起床来，批了件衣服就跟在王元背后往儿子屋去。

　　王元把钥匙插进去，扭了几下都没能打开，看来是儿子睡觉的时候把小锁反锁了。就着插着的钥匙死劲晃了晃门，王元一边大声喊“王永鑫王永鑫！！开门！！”

　　王元才喊了没几声，里面就传来儿子嘟嘟囔囔的声音：“爸，大半夜的，你干嘛啊……”然后是翻身下床、穿鞋后走动的声音。

　　王永鑫从里面打开门，露出睡意朦胧的脸：“爸，怎么了？”

　　王元正想教训儿子几句——虽然他也不知道该教训儿子什么——却突然受惊的叫了声“你脸怎么了？？”，王元身后的老伴也发出抽气的声音。看不到自己的脸，王永鑫自然没明白他爸的意思，这是咋了，一惊一乍的？

　　王永鑫转身去屋子里找镜子，半天才从凌乱的抽屉里找到一小面别人送的化妆镜。不照还好，一照，连王永鑫自己都抽了口凉气：他左边脸颊上，不知道怎么回事，青紫了小半个巴掌大的一块。这青紫看上去，像被人打了狠狠一拳。不不，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隔壁前几天发现上吊死的那个小伙子左脸上，也有这么一块！！

　　小伙子死在老陈家里，最早就是被王永鑫发现的。

　　那天下午，王永鑫去老陈屋子后面的材棚里找点不要的刨木渣来点灶火，刚动了木头垛子，就看见一只大老鼠“嗖”的转出来，冲老陈的屋子里跑去。王永鑫一见就乐了，这老鼠真肥，抓来是一顿好菜。二话不说就追着老鼠推开老陈家后门进到屋里去。

　　老鼠大概是实在太胖了，跑得比一般中号的老鼠要慢点。王永鑫那个乐啊，好，我看你跑哪里！！老鼠被王永鑫追得在屋子里到处乱窜。最后被王永鑫逼到墙角，趁着王永鑫正得意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个猛冲，从他胯裆地下跑过，直奔二楼的楼梯跑上去了。

　　王永鑫那个悔啊，死老鼠等我抓到你抽你的筋扒你的皮！！三步并作两步就去追，来到楼梯口一伸脚就跨两层楼梯。

　　老鼠在二楼楼梯口立起两个爪子看王永鑫，见到王永鑫马上就追上来，放下爪子继续奔。王永鑫气乐了，这老鼠，怎么还通人性是吧？！

　　王永鑫一上楼就盯着老鼠四处追，也不管这房子里一股子怪味了。

　　“诶哟！”追老鼠追迷了，一个没留心脚下，也不知道脚底是踩着个什么，狠狠摔在木头地板上。王永鑫朝身边了口口水，“怎么屋里头也不打扫干净？”，凑过去看到底是踩着什么。一看王永鑫就楞了，那个血呼呼霉黑黑的东西，怎么看着有点像烂肉？而且，怎么这地上一滩一滩黑红黑红的东西？

　　王永鑫向四周看去，没见到什么特别的，之前那个大老鼠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橘红的残阳照进来，因为刚才追老鼠跑得太猛，导致本来静止的灰尘都在血红的光线里翻飞浮动。王永鑫看着这样的场景，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后背一阵阵发起寒来……甚至，连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王永鑫也不清楚原因，就这么抬头往楼顶上看。

　　老陈家那比一般人家高出一层的梁子上，吊着个人。大概是之前王永鑫追老鼠，跑的房子都懂了的缘故，那个吊着的人微微晃动着。垂着个脑袋，眼睛瞪得大大的，伸着舌头，除了青紫着的小半张脸，浮肿的脸上白惨惨的一片。

　　王永鑫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气都别在咽喉喘不到鼻子里，张了几次嘴都发不出声音。

　　那个人身体都发出些微腐烂的臭味，在房梁上微微的晃来晃去，绳子摩擦大梁，在安静的空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王永鑫发不出声音来，眼睛连转开都不会了，死死的盯着挂在那里的人。突然，那人的衣服里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那东西在那人的身体上东窜西窜，最后从那人的领子里钻出来——正是王永鑫追来的那只老鼠！！

　　王永鑫发出一声惨叫。

　　王永鑫第二天一大早就上医院去了。挂了号就奔专家门诊，等了老半天老专家才姗姗来迟。

　　“打架了？”老专家扶了扶老花镜，一脸了然的问王永鑫。

　　“没。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半夜起来就成这样了。”王永鑫急忙辩解，“如果真的是打架，我就不上这来了。”

　　“是不是睡觉的时候撞到了？”老专家拿着只笔在手上转了转，想了想也不对，撞得这么狠都不知道，那简直就是死人。啊想到死人，前几天一街发现自杀的那个年轻人可真是……老专家摇摇头，当时也不该凑热闹去看的，人都那样了，简直造孽哦。

　　王永鑫看着老专家神游太虚，心头火就上来了：“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吗？看不出来就别耽搁我的时间！！”

　　老专家白他一眼，年轻人心浮气躁，拿过处方单挥笔就写：“你先去照个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