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世界种变异植物》叶铮

32、水怪之殇（三十二）

　　“我让你走了吗？”

　　拦住想要逃出副本的邱良朋，程则迈开脚步，逐渐逼近邱良朋。

　　邱良朋瑟缩着蜷在地上，感觉胸口闷痛，后背更难受得像是被活生生揭掉一层皮。

　　他的脚踝在摔飞的时候，意外撞到了旁边的石头上，崴起了个大包，稍微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根本比不上程则带给他的压迫力。

　　程则正在步步逼近。

　　邱良朋狼狈地用双手扶住地面，连滚带爬地后退。

　　可他艰难爬行的速度，又怎么比得上程则迈开脚步的速度？

　　不过几秒钟，程则就站在邱良朋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邱良朋惊慌的表情。

　　“当初算计我的时候，怎么不害怕？”程则轻声询问，“想把我骗进混天帮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过愧疚和畏惧吗？”

　　“我……”邱良朋的视线左右摇摆，飘忽不定。

　　他做了会儿心理建设，终于酝酿好了情绪。

　　他爆哭出声：“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当时实在是没办法了，否则我何苦要害人！”

　　嚎啕大哭着，邱良朋抬起手臂，虚虚地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

　　同时他转动脑筋，开始编造起家庭故事。

　　“我爸爸身体不好，妈妈一直出去打工挣钱，我还有个妹妹要上学……我被卷到噩梦游戏，已经很倒霉了，结果还意外被骗进了混天帮……我实在是没办法，我不往上爬就得死啊。”

　　邱良朋打好了情绪基础，便觉得越说越自在：“如果不是迫于无奈，谁又愿意加入这种不把底层成员当人看的组织？我实在是太天真了，所以才会被骗……”

　　见邱良朋说个没完，程则侧耳听了会儿，还是伸脚，轻轻踹了邱良朋两下。

　　鞋尖落在邱良朋的小腿上，就像是一记轻巧的警告，让邱良朋即将出口的所有抱怨都被憋了回去。

　　“大佬，”邱良朋愣愣地抬起头，“你想和我说什么？你是原谅我了吗？”

　　迎接他的，是程则冷淡的眸光。

　　“你和孟芳还有庄巧巧应该是差不多时期进入游戏的新人。”程则凉凉开口，“她们在加入势力前，会先仔细搜索相关信息。你是个比她们更加谨慎多疑的人，我就不信你会义无反顾地冲进去被骗。”

　　“而且我问过了庄巧巧，基本上只要在噩梦游戏待了超过两个副本时间，对游戏组织稍有兴趣的玩家，就会被提醒千万不要加入混天帮，混天帮是个非常血腥邪恶的帮派。”

　　程则说到这里，面带犹疑地望向邱良朋：“你该不会连这些都没听说吧？”

　　邱良朋倒是想毫不犹豫地说“我没听说过”。

　　但他的演技和心理承受能力还没那么强。

　　做不到面不改色地说谎。

　　因此，他听着程则的质问和训斥，只能狼狈地垂下头，用动作来生动展示自己的懊恼和忏悔。

　　他在加入混天帮前，清清楚楚地知道混天帮的情况。

　　混乱、邪恶、不堪……

　　给他介绍混天帮的，是个热心的老玩家。

　　他反复提醒邱良朋，就算是再想加入帮派，也千万不要加入混天帮。

　　“你看下后面的那些势力，虽然发展没有混天帮好，但对成员们的福利，绝对是没得说的。”

　　“至于混天帮……混天帮有把成员们看成人吗？”

　　老玩家的诚心提醒犹在耳侧。

　　邱良朋却没有犹豫，直接选择加入混天帮。

　　原因很简单。

　　混天帮“强者为尊”。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强者”，而非碌碌无为的普通成员。

　　那些普通成员遭受到的困难和痛苦，他是绝对感受不到的。

　　可惜……

　　后来的遭遇告诉邱良朋，他实际上也不过是个普通玩家，是混天帮招募过来的消耗品，等到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被混天帮毫不犹豫地甩掉。

　　如同扔掉一袋肮脏的垃圾。

　　可邱良朋不愿意在混天帮发烂发臭。

　　他要完成自己的夙愿，成为混天帮的小领导，拥有大量的过副本道具。

　　所以在看到程则的强劲实力以及万能道具兑换卡后，邱良朋才会如此兴奋。

　　因为他觉得自己希望的曙光到来了。

　　如果能为混天帮引入一个强力的成员，他必能获得大量贡献点。

　　邱良朋回忆着往昔。

　　程则却慢悠悠地抬起一只脚，将鞋子落在他的手背上。

　　然后脚踝用力，碾压邱良朋的手掌。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轻微的骨裂声，一齐传入邱良朋的脑海。

　　“啊！”他痛得尖叫了一声，脸颊都微微扭曲。

　　他努力抬起头，声音嘶哑地质问程则，“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面对邱良朋控诉的眼神，程则无比淡定，他回答，“我只是想提醒你，我要处理你了。”

　　“处理”二字，程则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落到邱良朋耳中，却是晴天霹雳。

　　他以为程则虽然嘲讽批评他，但实际上就是想吓唬他，对他小惩大诫。

　　等到他被吓得抱头求饶，程则就会得意地选择放过他，让他逃之夭夭。

　　可是，看程则的说法，是要把他“处理”掉？

　　意识到几乎贴面的杀意，邱良朋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远离程则。

　　但程则没有再折磨邱良朋的心态。

　　他干脆地伸出手，控制住邱良朋。

　　然后将水系异能凝结成一根看似轻盈，实则牢不可断的绳子。

　　浅蓝色的绳子环绕着缠住邱良朋的脖颈。

　　一点点收紧。

　　邱良朋最开始还能用手指去抠水绳，试图将其从脖子上扯下来。

　　后来手臂无力，就只能不停地蹬腿，挣扎幅度激烈。

　　等到最后，邱良朋终于彻底地倒下，手臂无力地坠落到地面上，整个人涨红青紫。

　　从活人变成了死尸。

　　程则甩甩手，望着面前的邱良朋尸体。

　　思索着要怎么处理。

　　数秒后。

　　程则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山坡：“翠兰，远山，你们出来吧。”

　　不远处，高耸的山坡后面，藏着翠兰和远山。

　　二人各占山坡一侧，动作一致地只露出一只眼睛，骨碌碌地落在程则身上。

　　没想到偷听被直接抓包，翠兰和远山对视一眼，尴尬地笑了下。

　　二鬼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我来找你，是想问下，你既然想要离开了，能不能把我身上的契约解开？”远山先开口，“如果你能解除契约，我可以给你几个我珍藏的道具卡，据说是很多玩家梦寐以求的……”

　　远山回忆了下：“治疗卡。”

　　最开始听到远山说“要给你珍藏的道具”。

　　程则以为远山能拿出什么新奇的道具卡，或者稀世珍宝来买命。

　　没想到远山珍藏着的所谓“珍宝”，不过是程则多到用不完的治疗卡。

　　程则瞬间兴致缺缺。

　　他不再和远山沟通，而是转身看向翠兰：“你有什么想说的？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翠兰有点无奈。

　　她是副本boss，想把搅乱副本的人送走，不是很正常吗？

　　“我是来给你送别的。”翠兰急中生智，很快想到了新的接口，“你在副本里待了这么久，我们和你关系其实还不错……过来送送你，也是正常的。”

　　“哦……”程则点点头。

　　他将视线在翠兰身上扫了几遍。

　　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踢了踢脚边的邱良朋：“他已经死了，你们两个帮我把他处理掉吧。”

　　“尽快。”他还不忘补充一句，“越快越好。”

　　对于拥有高腐蚀性鬼气的鬼怪来说，毁灭一具尸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鬼气煅烧。

　　碰到鬼气，就算是再坚硬的骨头，也只能化为一摊粉末。

　　于是翠兰没等程则再发话，就迫不及待地上前，喷出一口鬼气，把邱良朋的尸体烧成飞灰。

　　远山的动作慢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翠兰抢着把差事做完，成功收获了程则略带赞赏的目光。

　　远山满心懊恼。

　　‘现在副本快要结束，我和翠兰之间，必定只能留下一个。’

　　‘要是程则不帮忙还好，但看他的性格，肯定是更想看我们自相残杀的。’

　　‘我得借着程则的手处理翠兰，解决掉我的心腹大患。’

　　他思索完毕，重新在脸上挂起笑容。

　　远山上前一步，想要先夸夸程则今天穿的衣服。

　　很有材质和版型。

　　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程则询问翠兰：“我当初答应过你，只要你好好工作，我就能把远山丢给你，让你随便处置，是吗？”

　　骤然听到程则的这句询问，翠兰原本黯淡的眸光瞬间明亮起来。

　　她惊喜地望着程则：“是的！”

　　但那是数天以前的事情了，她以为程则早就忘记了。

　　却没想到程则一直牢牢地记住了给她的承诺。

　　翠兰深吸一口气，觉得幸福得要晕厥过去。

　　她勉强平复好心头的情绪，期待地上下打量着远山，就像是在考虑要从哪里下手，拆开面前的鬼气大礼包。

　　而远山，他难以置信地望向程则，没料到程则的“卸磨杀驴”来得这么快。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凭空而来的碧青绳索束缚住。

　　“我对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远山不住地挣扎着，但困在他身上的翠绿绳索如同某种有生命的物体，随着他的动作，越缠越紧。

　　远山就算身为顶级鬼怪，实际上他的身体仍是由鬼气构建而成。

　　只不过鬼气密度相较于普通鬼怪高一些。

　　此刻被木系异能紧紧地勒住，他周身就像是腐烂脓肿般，不停地鼓起黑色的泡，待到水泡涨到最大，便猛地炸裂开来。

　　空气中逸散的全都是鬼气。

　　远山最开始试图挣扎，他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毫无保留。

　　但仍是蚍蜉撼树。

　　程则仍然面色轻松地望着他，就像在看一只挣扎的困兽。

　　沐浴在程则嗤笑的眼神中，远山的心，蓦地凉了下来。

　　他意识到，仅凭他一人的力量，是无法抵抗程则的。

　　“翠兰！”远山猛地转过身，红着眼眶嘶吼，“和我一起打败程则！否则你也会变成我这样！”

　　远山和翠兰虽然每次见面都彼此看不顺眼，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

　　但他们争执时，总是带点分寸，不会出现歇斯底里的情况。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还有其他敌人。

　　而现在，远山是第一次在翠兰面前露出如此惊慌又绝望的表情。

　　因为情绪过于激烈，他那由鬼气凝结而成的身体，竟然出现了轻微的溃散情况。

　　翠兰的呼吸一窒。

　　远山注意到了翠兰的表情。

　　他稍微缓了口气，控制着身体内的鬼气流转，尽量让自己能多活一会儿。

　　同时他耐下性子，将心中的想法全数告诉翠兰。

　　“程则一向看不上我们鬼怪。他放过那些村民，可能是看在山神的面子上，也有可能是觉得那些村民比较弱，没有价值。”

　　“但我们两个……可是鬼怪中的佼佼者。他把水鬼们都融进了土豆里。难道会放过我们？”

　　“他之所以让你对我下手，不过是想养蛊，把我的力量转移到你身上，让你成为最强的一颗土豆罢了。”

　　远山猜中了程则的心思。

　　他说得句句真切。

　　“你杀了我，接下来被杀掉的，肯定就是你啊！”

　　翠兰被震慑到了。

　　她原本贪婪吮吸鬼气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翠兰沉默着，看看远山，又看看远山身后的程则。

　　远山讲的都是简单易懂的道理，翠兰当然明白。

　　但她无法做选择。

　　她哪有实力去做选择呢？

　　程则淡定地站在远山身后，施施然地望着面前的这出闹剧。

　　即便被远山揭穿了真实想法，也丝毫不心虚。

　　甚至在翠兰望向他的时候，还能大大方方地露出个礼貌的微笑。

　　可这幅平和的态度，却更让人心惊。

　　翠兰知道，程则的笑容里，藏着的是“你们看出了我的阳谋，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你们能奈我何”的挑衅。

　　她有点无力。

　　但事实如此，她和远山都不能奈何程则。

　　死到临头，翠兰还是忍不住再挣扎一下。

　　“程则，”翠兰望向程则，试图和他谈条件，“你背包里还放着那张契约吗？你拿出来，在上面签字，我就把他吃掉。”

　　说到后来，翠兰的眼神里甚至带了几分哀求：“你不在上面签名字也可以，随便找个别人签名字……随便找个玩家……”

　　说到“玩家”的时候，翠兰顿了下。

　　她突然意识到，副本里的其他玩家都已经离开副本了。

　　换言之，整个副本，只剩下程则一个能签名字的人。

　　但想也知道，程则是不可能签字的。

　　于是翠兰的情绪刚刚扬起来，就再次被颓丧地压了下去。

　　“你杀了我吧。”

　　翠兰垂头丧气。

　　见翠兰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不愿意吃远山。

　　程则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没办法，造不出土豆王了，就造一对土豆父女吧。”

　　他嘴上叹息，手上动作却干脆利落，指腹微缩，上一秒还有自我意识的翠兰和远山，就爆开成两团黑雾。

　　程则一心二用，将这两团黑雾都凝结起来，压缩成脓水精华。

　　然后翻出早就准备好的两颗大土豆，将它们融入进去。

　　翠兰和远山的确强大，用它们精华制作而成的水盾土豆，明显比用普通水鬼制作而成的外皮更加坚韧，体积也更大一些。

　　用翠兰制造而成的水盾土豆，竟然还拥有了小小的变异。

　　它长了八条腿。

　　这八条腿并不纤长有力，略有些笨拙。

　　程则心头一动，将水盾土豆放在地上，然后开口：“走两步。”

　　水盾土豆在片刻的迟钝后，开始缓慢地用小短腿在地面上挪动。

　　用了大概五分钟，走了几米远。

　　“速度比较慢。”程则给出评价，“但聊胜于无，让她自己走，总比需要人力推着好。”

　　把这两只水盾土豆放进背包里的刹那，程则忽然感觉地面震颤了两下。

　　不，不能说是地面在震颤。

　　应该说是，整个世界都在震颤。

　　天空上的云朵，也跟着颤抖起来。

　　不少雨云，更是开始哗啦啦地下暴雨。

　　很快将还算干爽的地面，重新变成一片泥泞。

　　程则张开保护罩，将雨水隔绝在外。

　　“感觉元素不太稳定。”程则沉吟着，感受着空气中活跃涌动的元素力，“难道是我把boss杀了，这个副本没了人管理，就开始变化崩坏了？”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很贴近现实。

　　“唔……”程则思索着，“这个副本最后的结果是会崩塌？还是会自我演变，变成一个全新的副本？”

　　他想找个玩家问问，但他身边已经没有玩家了。

　　既然没有人可以询问，那程则就决定再在副本里待会儿，查看下后续发展情况。

　　副本基本是由“鬼气”组成的。

　　而“鬼气”，是极其不稳定的一种元素。

　　它们无法长期规律地在空气中漂浮，必须要结合到一起，拥有载体，变成新的形式，才能长久地留存下来。

　　所以，程则在等待了几分钟后，就明显感觉到了鬼气的快速流动。

　　它们统一地向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那里……”程则将视线掠过一望无际的平原，穿过层层叠叠的云朵，落到目的地。

　　“是山神庙？”他有些诧异地开口。

　　下一秒，程则加快脚步，开始跟随着这些快速移动的鬼气奔跑起来。

　　这些鬼气跑得快，可程则的速度也丝毫不逊色于它们。

　　转瞬间，他就落到了山神庙前。

　　到山神庙后，程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因为山神庙原本清新的木系气息，已经彻底被替换了浓郁的鬼气。

　　村民鬼怪们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他们惊慌失措地在山神庙内外奔逃，脸上挂着惶恐神色。

　　“为什么这么多鬼气！”

　　“你们谁看到山神像的变化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天旋地转啊！”

　　老村长手拄着拐杖，拼命地喊叫着，想要维持现场的秩序。

　　可村民们哭闹着，老村长微弱的声音被掩盖在无数吵嚷中，根本听不清。

　　他气得头晕目眩，正巧地面不停地摇晃着。

　　老村长脚一滑，一头撞上了山神庙旁边的石头。

　　“行了，都安静。”

　　就在老村长陷入绝望时，一道平静冷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程则拎着老村长的衣领，把他扔到远处。

　　他环视着混乱的现场，嗓音并不高，却仍清晰地传到了所有鬼怪耳边：“副本之所以发生变动——”

　　“是因为翠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