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世界种变异植物》叶铮

30、水怪之殇（三十）

　　“你说什么？”程则愣了下，追问邱良朋。

　　之前的话已出口，邱良朋便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大佬，你的万能道具兑换卡卖吗？”

　　这回，程则听得清清楚楚。

　　他抬起头，有点诧异地上下扫视着邱良朋。

　　“我暂时没有卖的想法……”

　　因为已经定好要送人了。

　　把决定先说出口，程则又有些好奇地询问：“如果我要卖的话，难道你要买吗？”

　　程则之前摆摊卖那些二级道具卡的时候，邱良朋垂涎欲滴，眼睛都要红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拼尽全力，买上五六张二级道具卡。

　　随后便拎着空荡荡的荷包，望卡兴叹。

　　就连几张二级道具卡都买不起的邱良朋，怎么可能买得起万能道具兑换卡？

　　注意到程则略有些怀疑的眼神，邱良朋连忙摆手，同时认真地给出解释。

　　“不是我要买，”他顿了下，又咳嗽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所在的帮派想买。”

　　“我加了噩梦游戏里很有名的‘混天帮’，我们帮派福利待遇很好，更是要求成员们在平时过副本的时候，看到比较好的道具卡和治疗卡，一定要提前接触，等离开副本后将此事告诉帮派上级……到时候我们帮派不仅会高价收购道具卡，更可以给你很多优厚的福利待遇来招揽你……”

　　邱良朋一面讲着情况，一面快速地转动眼珠。

　　想努力劝服程则，让程则带着万能道具兑换卡加入混天帮。

　　到时候他就能获得大量的提成奖励。

　　“我知道，你一直在发愁现实世界的事情，还想种地给你们那里的人吃。等你加入混天帮，这些都不是问题。”邱良朋很快找到了个合适的切入点，“只要你加入混天帮，我们帮派就会亲自派人解决你的现实困难，别说是配电脑连电路了，就是帮你们永久解决整个村子里的温饱问题，都不是大事。”

　　说到这里，邱良朋豪气干云地挥手：“而且我们帮派是噩梦游戏里，数一数二的大帮派，你加入后，绝对会受到重用。”

　　“你……要不要考虑下？”

　　邱良朋说到最后，有些期待又紧张地望向程则。

　　他虽然攥着拳头，看起来分外不安。

　　但实际上，他心头带着点笃定。

　　虽然程则没有接触过网络，不知道“混天帮”是什么帮派。

　　但他只要找孟芳、庄巧巧甚至刘浩楠问问，都能知道“混天帮”是真的强大和厉害。

　　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势力招揽示好，哪位玩家会拒绝？

　　就在邱良朋挺起胸膛，志得意满地估算着，程则的加入，能让他获得多少积分和道具卡奖励的时候。

　　程则的声音淡淡地在他耳边响起：“我暂时不想加入任何势力和组织。我的万能道具兑换卡也不打算卖。”

　　“……啊？”没料到会获得和想象完全不同的回答，邱良朋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收起脸上的笑容。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程则。

　　“你确定？”

　　“混天帮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加入的帮派，”邱良朋忍不住补充，“我认识的几位玩家，削破脑袋都想加进去，但我们帮派根本看不上他们……幸好你有不错的道具卡做敲门砖，本身实力又不错。否则你估计也进不去。”

　　邱良朋苦心劝说，恨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直接灌输到程则心底，给他好好地洗脑一番。

　　哪有人会不想加入大帮派，让大帮派庇佑自己的？

　　可程则只淡淡地望着邱良朋：“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去把水鬼整顿好，我一会儿要带它们去开垦新的田地了。”

　　程则的眼神很平静，甚至有点温和。

　　但沐浴在程则这样的眼神中，邱良朋却骤然觉得后背发寒。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好……我马上走。”

　　嘟嘟囔囔地离开，临走前，邱良朋还不忘扔下最后一句话：“我之前告诉你的都不是假话，你可以找其他玩家问问混天帮的情况，就知道我的一番苦心了，我是真的想对你好，不是骗你的……”

　　他还想再嚷嚷两句。

　　但思来想去，终究是不敢。

　　便转身小跑离开，去找散落在各处的水鬼。

　　程则目送着邱良朋的背影远去。

　　他沉吟几秒，快步找到了孟芳。

　　孟芳正在不远处，认真地蹲在地上，查看着面前的土壤肥沃程度。

　　就在她捻起一小把泥土，在指尖碎开，查看土壤情况时。

　　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孟芳的动作迟钝了几秒。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就看到程则正站在她面前。

　　“程则，你怎么来了？”孟芳有些疑惑，她连忙站起身，把手里本子上记录的东西展示给程则看，“我把整个副本先跑了一遍，大概测量出了副本可到达的边界……然后绘制了个简陋的地图。”

　　“现在我已经勘察了大概四分之一的副本部分。”孟芳略有些紧张地汇报着工作，“你看下，我记下来的内容还算详细吗？有没有比较有用的？”

　　程则点点头，先接过孟芳手里的本子，翻阅了下地图。

　　这个副本方方正正的，是个很规整的正方形。

　　看孟芳探查过的四分之一土地，基本都比较肥沃。

　　翻看着孟芳的报告，默默在心底将已经探查过的部分记录下来。

　　程则随口询问：“你知道‘混天帮’吗？”

　　“咦？”孟芳正忐忑地等待着程则对她的工作进行评价。

　　却没想到话题突然一转，程则问起了“混天帮”。

　　她想了下，认真给出回答：“我知道。混天帮是噩梦游戏世界里知名的几大帮派。”

　　“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混天帮，但我觉得在噩梦游戏里，进入帮派，不算是一件好事。”

　　前半部分，孟芳给出的回答，和邱良朋说的差不多。

　　但她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峰回路转，让程则猛地抬起头：“怎么说？”

　　孟芳打量着程则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很好奇，便深吸一口气，把想法全数告知程则。

　　“噩梦游戏里的帮派，表面上看起来，说是能够给玩家提供合适的道具资源，让玩家能更好地发展……实际上，帮派从玩家们身上得到的，远比付出的更多。”

　　听到这里，程则点点头。

　　大部分势力，都不可能平白无故大发善心。

　　必定是有目的。

　　孟芳见程则点头，觉得这是程则对她的支持，便更觉有动力。

　　把自己的想法继续说下去：“据我所知，混天帮对于加入的成员，会进行严格的管理和控制。”

　　“按照在帮派内的等级和位置，每个玩家进副本前，只能带一定量的道具卡，多余的道具卡会被要求‘寄存’在帮派内。”

　　“而且进入帮派的玩家，会和帮派签订一个合约，每次从副本获得的积分，都要给帮派百分之十。”

　　“有点黑。”程则摩挲着下巴，给出评价，“百分之十的积分，未免也太多了。”

　　“是啊。”孟芳赞同，“混天帮一向奉行‘严格管理’，对于底层成员，一直都是铁血手腕。有些成员想要离开，还要缴纳很高的赎金……那些人一直在底层混不上去，又怎么可能有足够的赎金？他们真想离开，要么走大运碰到了好道具卡，要么就卖一条命。”

　　程则发现了孟芳话里的一个关键词。

　　他将其调取出来：“卖命？”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身处末世，程则在无数次的生死对战中，懂得了“惜命”的道理。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可噩梦游戏的玩家，竟然会愿意卖掉自己的一条命？

　　孟芳也叹息：“每一位玩家在噩梦游戏里，有四条命。很多大佬进新副本，不舍得自己的命，就会雇佣普通玩家，让他们去帮忙探索危险的地方。一条命明码标价给钱。如果活着离开副本，钱照样给，获得的积分也属于玩家自己。要是死了，就再多给一笔补偿款。”

　　“对于很多穷困潦倒的玩家来说，赌一把，是个很好的买卖。”

　　“买卖……”程则从未想过，“命”也能被放在天平上交易。

　　他露出厌恶的表情，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好，我知道了。”程则点头，“你继续工作吧。”

　　“哦哦，好的。”孟芳应声，蹲下身，继续查看面前的土壤。

　　程则转身离开。

　　但他刚走了没两步，就又想到什么，重新拐回到孟芳身前。

　　“你千万不要加入这些害人的帮派。”程则依然冷着一张酷哥脸，但语气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等我拿到电脑后，我们就可以加个好友。你要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找我帮忙。”

　　他和孟芳在副本相识，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孟芳又多次提醒他副本和游戏相关的事情，帮他解围。

　　程则不希望这么个性格还不错的人类，也会去卖命。

　　孟芳骤然听到程则的叮嘱，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仰起头，入目的是程则一张宛如高冷之花的面庞。

　　耳边回荡着的，却是程则略显笨拙的关心。

　　‘真是个好人啊。’

　　孟芳默默对程则做出评价。

　　随后她露出个笑容：“别担心，我是不可能给那些势力卖命的，我自己一个人赚积分找道具，不是很爽吗？”

　　“……那就好。”程则不放心地看了孟芳两眼。

　　又往外走了两步，程则满脑子都是“卖命”二字。

　　于是他不放心地重新折返回来。

　　“你好好把副本里的土壤帮我勘测清楚。”迎着孟芳颇有些无奈的眼神，程则轻咳一声，摸摸鼻子。

　　然后说出下一句话：“我把给你的奖励，从四级治疗卡，改成五级治疗卡。”

　　他这句话说得有点弱弱的，带点不好意思。

　　但孟芳听到这句话后，却是脚一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潮湿的泥地上。

　　她穿的裤子比较薄，几乎是坐在地上的瞬间，肮脏的泥水就浸湿了她刚换的裤子，黏糊糊地粘在她的腿上。

　　若是平时，孟芳肯定要皱眉，嫌弃地将裤子换掉。

　　但现在，孟芳连裤子脏了都没意识到。

　　她紧盯着程则，就像是在看什么史前怪物：“你说什么？五级治疗卡？别吧！”

　　要知道五级治疗卡，就算那些大组织，怕是也没有几张。

　　混天帮的帮主女儿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急需五级治疗卡。

　　混天帮一张都没有。

　　因此混天帮疯狂地贴了三个月的告示，四处收五级治疗卡。

　　只可惜，直到最后，也没收到哪怕一张五级治疗卡。

　　混天帮帮主只能咬牙砸四级治疗卡，才勉强把女儿的情况维持住。

　　就连混天帮这种超级大帮派，都没有五级治疗卡。

　　程则却能随便给她一张？

　　孟芳因为过于惊吓，在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连续撑了好几次地面，都没成功。

　　她只能无奈地重新坐到地上。

　　同时不断地摆手，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情绪：“无功不受禄，我之前收你的四级治疗卡，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现在直接给我五级治疗卡……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足够了。”

　　“你还是给我四级治疗卡吧。”孟芳望向程则。

　　可程则说话，一向是不会反悔的。

　　他干脆从背包里抽出一张五级治疗卡。

　　五级治疗卡的表面，流转着一层绿色的薄光，这层光晕上，隐约可见金绿色的图案飞舞环绕。

　　一看就知道是稀世珍品。

　　孟芳的眼神定定地落在五级治疗卡上，许久挪不开。

　　五级治疗卡对玩家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全力扭开脑袋。

　　但她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再次拒绝程则。

　　程则就直接掰开她的手，把五级治疗卡交到她掌心。

　　“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可以直接使用这张五级治疗卡，也可以用这张道具卡交换别人的庇护。”程则重重地合拢孟芳的掌心，让孟芳攥住五级治疗卡。

　　同时他轻声讲着危急时刻能做的事情。

　　“你要是觉得五级治疗卡很难用到，去换成几张四级治疗卡，或者三级治疗卡也可以。”程则唠唠叨叨，“把治疗卡拿出来的时候，注意外人，不要被人盯上……不过这方面你了解的应该比我更多。”

　　“总之……谨慎点。”

　　孟芳一向都是以“大姐”的形象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

　　她沉稳有能力，能够统筹队伍的情况，缓解队伍内的矛盾。

　　所有人都依赖尊敬她。

　　但孟芳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关心照顾。

　　她沉默着低下头，不想让程则看到她眼底盘旋的泪水。

　　“嗯，我知道。”

　　她低声回答：“你也小心点。”

　　“你拿到了万能道具兑换卡，混天帮的帮主要是知道，肯定会主动来找你麻烦，想用你的万能道具兑换卡给他女儿换相关道具卡。”

　　“混天帮的行事作风和名字一样，很混乱，更是无恶不作。你和人说话的时候，千万记得留个心眼，不要什么都说。”

　　认真地听完孟芳的提醒，程则“嗯”了一声。

　　随后，他离开孟芳身边。

　　待程则的脚步声逐渐走远，直到消失。

　　孟芳才终于抬起头。

　　她表情复杂地望着掌心的五级治疗卡。

　　“没想到他人这么好。”孟芳从地上爬起来，“那我也得好好工作，报答他了。”

　　回到已经被收割完毕的土豆田，程则发现刘浩楠和邱良朋正指挥着水鬼们翻整土豆秧。

　　“把它们都连根拔起来，先用你们的水泡坏，然后再扔到地里。懂了吗？”刘浩楠扯着大嗓子，吩咐着周围的水鬼们。

　　水鬼们乖巧地将土豆秧从地里刨出来，随后在面前创造出大概一米长宽高的水缸，将土豆秧扔进去。

　　水缸里装的看似是水，但原本郁郁葱葱的土豆秧进入后，瞬间老了几十岁，光滑细嫩全部消失无踪，只剩下干瘪的外皮和身体。

　　把干枯的土豆秧捞出来，重新扔到地里，用土掩埋上。

　　再用水把面前的这片土壤淋湿透。

　　一次工作就完成了。

　　偶有几只水鬼做得不够麻利，刘浩楠便扯着嗓子训斥，更是隔空伸手，对着这些水鬼指指点点。

　　那些水鬼从出生到现在，何时被一个它们用小手指头就能碾死的玩家如此训斥过？

　　有个水鬼忍耐不住，伸出了爪牙，对着刘浩楠嘶吼一声。

　　刘浩楠被突然龇牙咧嘴的水鬼吓了一跳。

　　他后退一步，正好撞在思考事情的邱良朋身上。

　　二人都重心不稳，在地上摔成一团。

　　“快起来，水鬼看到我们倒下，肯定要来偷袭我们了！”关键时刻，邱良朋清醒过来，连忙大力推动刘浩楠的身体，同时提醒他，“把你的道具卡都拿出来，现在是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死在它们手上！”

　　说完，邱良朋拼尽全力，利落地从地上一个翻身跳起来。

　　跳起来后，邱良朋一抬头，正好和水鬼来了个贴面杀。

　　他们摔倒前，这只水鬼还在两米外站着。

　　而现在，这只水鬼就在邱良朋的半米距离内。

　　二人稍不注意，就会撞到一起。

　　“啊！”邱良朋被突如其来的鬼脸吓了一跳。

　　幸好他还保有神智，意识到这只水鬼虽然贪婪地盯着他，但却没有半点要动作的意思。

　　仔细查看，会发现他的表情里，带几分不明显的……畏惧和退缩？

　　邱良朋蓦地意识到什么。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

　　程则就站在那里，打量着这边的一出闹剧。

　　程则的态度很平静，但原本闹哄哄的一群水鬼们，仍是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瑟缩着站在原地，接受着审阅。

　　“大佬！”邱良朋眼睛一亮，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狂奔向程则，“你总算来了！”

　　他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刚才我让那些水鬼干活，它们都拖拖拉拉的，还有人呲牙凶我！”

　　邱良朋这句话的语气，是十足的“告状”口吻。

　　刘浩楠也跟过来，惊魂未定地点头：“是啊，它们根本就不老实！”

　　邱良朋和刘浩楠说的话，水鬼们听得懂。

　　它们意识到这两个玩家和程则诉苦后，纷纷抖如糠筛。

　　眼神更是各自狼狈地挪移开，不敢和程则对视。

　　就怕正好对上程则的视线，被抓过去首先开刀。

　　它们在心底祈祷着，希望程则能够先拿别的水鬼撒气，自己不要倒霉。

　　只可惜，程则这次的打算是，大家一起受罚。

　　他“嗯”了一声，表示听清了邱良朋和刘浩楠的话。

　　然后他抬起手臂，舒展开五指。

　　凭空一抓。

　　“啊！”

　　“嗷嗷嗷！”

　　“吼！”

　　水鬼们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开水，生动地蹦跳起来。

　　活像是一群上蹿下跳躲避天敌的猴子。

　　可惜，程则的惩处，它们根本无法阻挡。

　　薄薄的木系异能罩，如影随形地覆盖在她们身上，将它们的躯体灼烧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只听声音，像是在烤肉。

　　程则小惩大诫。

　　大概让水鬼们痛苦几分钟，他便仁慈地收回了木系异能。

　　“我这次只简单地惩罚了你们。”程则开口，“主要是念在你们没伤害到人类。要是下次我再发现这样的事情，你们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耳听着程则的训话，水鬼们畏惧不已，不停地颤抖着身子点头。

　　旁边的邱良朋看到水鬼们的样子，莫名其妙地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连忙甩了自己一巴掌。

　　他是人类，怎么能和这些水鬼一样？

　　程则明显是不想伤害他的！

　　邱良朋的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道麻痹的电流落在他身上。

　　这道电流的力度并不大，是普通的一级道具卡。

　　但邱良朋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强度不高。

　　所以在电流通过时，他整个人都痛苦地连续颤抖了数秒，头顶还算柔顺的头发全都炸了起来。

　　原本正常的皮肤，也出现了些许焦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疼！”

　　“大佬，放过我吧！”

　　邱良朋嚎叫着求饶。

　　不过程则并不打算对邱良朋下死手，因此在用完一级道具卡后，他还贴心地翻出一张一级治疗卡，治愈了邱良朋钝痛的大脑和身体。

　　等到身体恢复康健，邱良朋立刻拉开和程则的距离，跳到几米外。

　　他警惕地打量着程则：“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同伴下手？”

　　“难道……你是叛徒？”

　　短短几秒，邱良朋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猜测。

　　他最后将说出口的猜测落到“叛徒”上。

　　打定主意，要把错推给程则。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继续甩锅，程则就缓慢地笑了下：“你之前和我说过什么，自己忘记了？”

　　程则的笑容实在算不上友善。

　　刘浩楠也被吓得一个激灵，手脚发软地退到邱良朋身边。

　　“邱哥，你和大佬说什么，惹得大佬生气了？”刘浩楠催促邱良朋，“你赶快想清楚，然后和他道个歉，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我……”邱良朋露出几分不忿神色，想要强撑着。

　　但他还没来得及把赌气的话说出口，刘浩楠就快速打断了他。

　　“邱哥，就算是你再生气，也得忍着啊。我们现在能安全待在副本里，靠的是大佬的保护。要是大佬看你不顺眼，想杀了你，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随便吩咐两个水鬼，你就没一条命了啊。”

　　刘浩楠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邱良朋瞬间清醒过来。

　　他倒吸一口气：“你说得对。”

　　可能是在副本里过得太安逸了，邱良朋丧失了对于副本的危险察觉能力。

　　觉得这副本就是个普通的世界，十分安全。

　　他甚至还能狐假虎威，偶尔训斥下鬼怪。

　　享受翻身做主人的快乐。

　　但他太得意忘形，乃至于忘记了。

　　他的这一切幸福快乐高高在上，都是程则给予的。

　　只要程则不愿意，他就会重新成为惊慌逃命的普通玩家。

　　从猎手成为猎物。

　　在想到这些的瞬间，邱良朋的后背潺潺流下一行冷汗。

　　他瞬间回过神来，猛地扑到程则面前，抱住程则的大腿：“大佬，我知道我肯定是做错了，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能和我说说吗？”

　　“我错了，大佬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在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情的份儿上，不看功劳也看苦劳，大佬你放过我吧！”

　　因为大脑过于混乱，邱良朋根本没想到，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程则如此生气，不惜对他下手。

　　但不管是什么事情，反正先放低姿态道歉，总是对的。

　　邱良朋一股脑说出口几十句话，还伴随着哭腔，听起来满是悔改之意。

　　就连旁边的刘浩楠都忍不住升起几分恻隐之心：“男儿有泪不轻弹，看起来邱哥是真的知道错了。”

　　但程则只凉凉地扫了刘浩楠一眼，又将视线缓慢地落到抱着他大腿的邱良朋身上。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他慢悠悠地询问。

　　声音里带着点彻骨的冷意。

　　“我、我……”邱良朋的大脑一片混沌，他疯狂转动着眼珠，思索着曾经和程则说过什么。

　　他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他提起的“混天帮”。

　　他骤然心虚。

　　加入“混天帮”后，邱良朋实际上一直在后悔。

　　但他根本不敢把“后悔”的情绪告诉别人，就怕“混天帮”的上级发现他有消极情绪，还诋毁组织，对他进行处罚。

　　可一直在“混天帮”底层待着，就是被盘剥一辈子的命。

　　邱良朋绞尽脑汁，想向上爬。

　　只要成为小组长，就能拥有很多的可支配资源，还能有几个下属。

　　日子会好过很多。

　　因此，在看到程则后，邱良朋脑海中就不由得响起四个字。

　　“有希望了”。

　　程则实力强，道具卡多，而且还信息闭塞，从来没加入过任何组织。

　　不就是混天帮很喜欢的新人吗！

　　他要是能把程则介绍到混天帮，靠着从程则身上获得的贡献抽成，就能升级成为小组长了。

　　的确，他是怀着利用程则的心思。

　　但程则那么强，就算是被利用了，和混天帮签订了合同，也会过得很好的。

　　想到这里，邱良朋心底的最后一丝愧疚，也如烟一般消失无踪。

　　他仍然抱着程则的大腿，同时不停转动着眼睛。

　　“大佬，我知道你是因为混天帮的事情生气，”他主动开口，“但我真的是为你好。你实力那么强，只要加入混天帮，肯定不能一直是底层成员。就凭你随手能拿出的治疗卡，还有你手里的万能道具兑换卡，至少也是个小队长。”

　　“等到后续，你说不定能直接成为混天帮的长老，要是厉害点，成为帮主难度也不大。”

　　替程则幻想着未来，邱良朋仰起头，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大佬你看，这很有希望的……我根本不是想算计你。”

　　“混天帮？”刘浩楠听到了这个词，“混天帮是噩梦游戏最大的一个帮派了，据说特别厉害……大佬，你打算进混天帮吗？”

　　“闭嘴。”刘浩楠的问话刚出口，就被程则冷冷地怼了回去。

　　刘浩楠意识到程则在生气，连忙后退几步，缩在一只水鬼身后，用水鬼宽大的身躯挡住自己，然后探头偷看邱良朋和程则的互动。

　　把刘浩楠骂回去，程则伸手，拎着邱良朋的衣领。

　　把他从地上“拔”了起来。

　　“我生气，不只是因为你利用我。”程则淡淡开口，“也是因为你身为人类，却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

　　“对于混天帮这样可以买卖性命的帮派，你竟然将其看做香饽饽。”程则冷眼打量着邱良朋，“难道你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一辈子都不会落到卖命的地步？”

　　邱良朋听到程则的话时，他愣住了。

　　“这……”他难以置信地扬起头，望向程则。

　　因为过于讶异，他甚至连身体上的麻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心里、眼里、脑海里，都只有程则略显冷傲的侧脸弧度。

　　“我……我当然不愿意卖命。”邱良朋咬咬牙，“但是我能怎么办，我被哄骗进了混天帮，根本没办法出去。我就只能想办法往上爬，至少让自己过得好点。”

　　“要是我当了小领导，肯定就不需要我卖命了。”邱良朋诚恳地望着程则，“不是吗？”

　　程则冷笑一声，松开手，把邱良朋扔到地上。

　　邱良朋摔了个趔趄，尾椎骨撞在坚硬的地上，泛起一阵刺痛。

　　但他不敢去关注这股疼痛，他只飞快地转动着脑筋，突然灵光一闪。

　　“大佬，你看不惯混天帮，也看不惯我加入混天帮……”他试探着开口，“那你能不能多给我点好道具，我用这些道具兑换退出混天帮的资格，如何？”

　　经过这个副本的观察，邱良朋发现，程则虽然看起来是个不近人情的冷酷美男子。

　　实际上他性格还不错，很少发脾气。

　　而且玩家遇到危难，他也会及时出手相助。

　　还会借着“让玩家帮忙打工”的借口，给大家分道具卡和治疗卡。

　　怎么看，都像是个滥好人。

　　那么……他可以试试看，滥好人程则，是否愿意让他再薅点道具卡和治疗卡。

　　到时候邱良朋不管是真的离开混天帮，还是靠着这些道具卡在混天帮升职。

　　都是稳赚不赔的。

　　想到美好的未来，邱良朋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个得意的笑容。

　　只可惜，他的幻想很快被程则打破了。

　　“你觉得我是冤大头吗？”程则眯起眼睛，望着邱良朋，“不管你是被迫还是主动，你想要把我拉到混天帮，想利用我，这是事实。”

　　“我看在你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威胁的份儿上，懒得处理你。但不代表你还有得寸进尺的资格。”

　　程则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抬脚，随意地把邱良朋踢到一边。

　　“继续干你的活。要是被我发现你偷懒，我对你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说完，程则转过身，没有再看邱良朋。

　　转身离开。

　　邱良朋遥遥望着程则离去的背影。

　　眼神复杂。

　　刘浩楠待程则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松了口气，从水鬼身后走出来。

　　“邱哥，程则刚才也太吓人了。”刘浩楠拍着胸口，仍觉心有余悸。

　　他自诩是个胆大的人，但听着程则毫无波澜的话语，仍觉得一股股的寒意顺着脊柱往外冒。

　　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冻成冰棍。

　　刘浩楠说完这句话，邱良朋面色阴沉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过如此。”他咬紧牙关，“嘴上说着我误入歧途，我让他救救我，他却不愿意，真是伪善，恶心。”

　　邱良朋思来想去，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两圈：“反正他都这么对我了，我原本还想帮忙藏一藏他的能力，现在看来，是根本不需要了。”

　　“等到离开副本，我就立刻把程则的所有信息全都告诉混天帮的上级。”

　　邱良朋握紧拳头，眼底闪烁着快意的光芒：“就算你强，你也对付不了一个大帮派。”

　　“等着吧。”

　　刘浩楠听着邱良朋笃定的声音。

　　在踌躇许久后，他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跟在邱良朋身后，用行动来展示他的归属。

　　“邱哥，我信你，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不知道能不能把小弟我也引荐进混天帮？我做梦都想进去。”

　　“没问题！等着吧，我升级成为小组长后，就把你调到我的组里，到时候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发给你。”

　　在二人你来我往的吹捧声中，他们逐渐远去。

　　程则没理会邱良朋可能会出的坏主意。

　　毕竟他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若是混天帮想从现实世界下手，也是根本找不到他的。

　　随意地思索着，程则快步走到神山上。

　　地下室已经被村民鬼怪们摸清了情况。

　　已经开凿得很大了，只需要进行进一步的加工，再把外表雕刻成合适的样子，就能直接接收香火，成为真正的山神庙。

　　“程则！”庄巧巧灰头土脸地从地下室出来，看到程则后，她连忙抹了把脸，把灰尘擦干净。

　　然后小跑到程则身边：“我闲着没事儿，从系统商店兑换了个本子和笔，大概画了个山神庙的外形，你看看合不合适？”

　　她把本子递给程则，脸上满是期待，眼睛亮晶晶的。

　　没想到庄巧巧还会画图。

　　程则有些诧异地侧过头，看了庄巧巧一眼，随后接过本子。

　　本子上，画着一栋简单大方的房屋。

　　庄巧巧特意考虑了神山的整体结构，对山神庙的外形和高度进行的一定的调整。

　　只需要把山顶削尖，两侧稍微平滑地下落。

　　再在神山的墙体上加上一定的细节。

　　就能完成整个山神庙的勾勒。

　　程则看完，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庄巧巧笑了：“你觉得不错，那我就带着村民们开工了。”

　　“嗯。”程则点头。

　　程则站在原地，目送着庄巧巧跑去和村民们商量山神庙相关的事情。

　　他把翠兰和远山叫来，一人两鬼开始快速地收割梯田上的成熟土豆。

　　翠兰一面收割土豆，一面看着村民们毫不犹豫地毁掉她亲手刨出来的梯田，脸上的五官不停地抽搐着。

　　“我精心修建的梯田，难道只用一次，就要被铲掉吗？”翠兰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和程则控诉，“至少也要用上几十年，再考虑重建吧？”

　　可惜，翠兰想控诉，却找错了人。

　　程则低下头收割面前的大土豆，将其装进背包里。

　　声音平静：“你修建的梯田，有什么不同的？不过是一片地罢了。我想掀了就掀了。”

　　“……”翠兰的脸颊鼓了下。

　　她想反驳几句，又不敢。

　　只能憋屈地继续收割土豆，同时试图用眼神攻击肆意毁坏她梯田的村民们。

　　庄巧巧安排好村民们的工作，便小跑到程则身边。

　　“你在摘土豆啊！”庄巧巧撸起袖子，“我帮你！”

　　“不用。”程则摇头，拒绝庄巧巧的主动，“你看翠兰它们，摘个土豆都疼得不行。你要是摘土豆，怕是要直接被反弹到山底下。”

　　庄巧巧转过身，看向翠兰和远山。

　　它们两个身为副本里极其强大的存在，在每次采摘土豆时，五官还是会因为剧痛，而骤然波动，面目全非。

　　“这……”庄巧巧愣住了。

　　程则继续道：“你在我身边陪我会儿，顺便回答我一些问题。”

　　听到程则主动要求“陪我”，庄巧巧心头一喜。

　　她连忙雀跃地点头：“你有什么问题？我肯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据说噩梦游戏有不同的帮派和组织。”程则沉吟了几秒，询问，“你加过这类团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