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杀》下凡写小说

2、校服上的肉骚味

　　港城一中是地方最好的高中，坐落在有“地王”之称的吉祥路。它的升学率就像周围楼盘的天价一样居高不下，进了港中就等同于半只脚踩进了名牌大学，也正因如此，但凡自家孩子在港中上学的家长，精神上就可以享受“我家孩子是准名牌大学生”的优越感。

　　港中的学生大多家庭条件优渥，学生父母以达官贵人为主。港中的生态很好地印证了一个道理——优秀的家庭更容易培养出优秀的孩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鄙视链，外边的人都觉得港中是塔尖顶上的学校，但港中里的学生可不认为所有同学都能与自己比肩。

　　从家庭背景而言，官比商大，商比民贵，民又得再按住址所在区域划分三六九等。总之，港中的孩子不止看重分数，在世俗认知上也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

　　陈非的成绩一直处在年级榜首的位置，但按港中学生的主流标准衡量，陈非是妥妥的末流之辈。毕竟一个住在郊区坟堆里，亲爹是个屠夫的人，即便考上名牌大学，命运也难以被改变，顶多也就是从坟堆里迁到破楼堆里。一代人的寒窗苦读，难以跨越三代人的积累，这是港中学生非常清楚的道理。

　　世俗的力量很强大，但陈非的内心也很强大。他从未认为其他人的观点有错，因为从概率上看，他的确很难实现大的阶层跨越。

　　尽管如此，陈非心中依然想通过努力来改善自家的生活，让那个总喜欢气自己的爹过上好日子。

　　在学校，陈非总是会错开饭点去食堂，他每次都是要等到食堂几乎没人的时候才会去吃饭。

　　时间长了，掌勺阿姨关注到了陈非这个学生，有意无意总会迟一些关闭打饭的窗口，甚至有时候会等陈非来打了饭才下班。

　　即便如此，掌勺阿姨有时看着陈非一个人吃饭，心里难免生出一丝心疼，因为她知道这学生总踩着关门点来吃饭的原因。

　　早在陈非上高一的时候，陈非和其他学生一样，都是在饭点来食堂吃饭。但有一次，坐陈非旁边吃饭的男生突然吐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男生是食物中毒，正准备打120的时候，男生满怀歉意地看向陈非。

　　“兄弟，对不起，我实在没忍住。”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陈非，陈非被看得一脸茫然。

　　围观的人渐渐闻到了一股生肉的骚味，而这气味的源头就在陈非的校服上。顿时，众人猜到了那男生呕吐的原因，一时间想笑，但又觉得不太礼貌，一群人就这么憋着笑地交头接耳。

　　陈非隐约听到旁人的猜测，他有些慌乱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一股熟悉的味道。陈非发现，自己早就习惯了校服上的这股肉骚味，因为他家四处都充斥着这股味。但是……他忽略了别人没有习惯这股味。

　　最让陈非觉得难堪的是那男生是真忍不住才吐了出来，这比故意为难他还更能造成心理暴击。

　　自这件事以后，陈非就开始错开饭点吃饭，这也奠定了他日后独来独往的基础。

　　虽然陈非总是一个人，但这不意味着他从未参加过集体活动。

　　班上有一次筹备元旦汇演的节目，文艺委员邀请陈非出演舞台剧中的主角之一。

　　起初陈非还有些矜持，但心里早已开始雀跃，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课外活动，况且还是个主角。

　　抱着极大的期待，陈非加入了班里排练的舞台剧《一棵树》。故事大概讲的就是有一棵千年古树长挡在了即将要铺修的一条公路上，村民们围绕到底要不要砍掉这棵树的矛盾，展开了一场哭笑不得的争斗。

　　陈非要出演的主角，就是《一棵树》的矛盾核心——那棵树。

　　他工作任务就是穿好道具服，杵在舞台中央，不要讲话，也不要移动位置。唯一的一个表演就是故事结尾中树倒下的动作。

　　说起这个倒下的动作，导演同学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刁难陈非，非倒让陈非倒出一种“哀莫大过于心死”的感觉。

　　“介系一过披介喜剧外衣滴悲剧！就像星爷的style！”

　　导演同学用广普反复跟陈非重复这句话。

　　陈非极力地配合导演，用心感受导演所说的喜剧外衣下的悲剧，思考哀莫大于心死用摔的形式该怎么表现。
　　一遍、两遍、三遍……

　　“唉，我丢，介么简单的动作都搞不定。”

　　导演同学摇了摇头：“算了，今天就到介，收工！”

　　同学们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离开了黑匣子剧场。

　　空荡荡的剧场里只剩下陈非这棵树，他依然在思考着自己的表演该怎么调整，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他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毕竟这一倒，代表的是所有人物命运的结局。

　　命运的结局……

　　陈非思索着怎么演绎出这种抽象的感觉。

　　演出那天，陈非提前做了两个准备，一是自己做了个树墩子，二是让音效师给自己加了个树干断裂的声音。

　　到《一棵树》节目表演的时候，陈非穿着道具服站在树墩子上，安静地扮演一棵树，只有到一些煽情的情节时，他才会有意地动一动自己带树叶的枝干，暗示大树的伤心。

　　到了《一棵树》结尾大树倒下那一幕的时候，观众只听“啪啦”一声巨响，台上的树从根部断开，笔直地向地面倒去，重重地砸出一声闷响。

　　故事结束，台上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观众席响起掌声。

　　躲在道具服的陈非听到掌声后窃喜，偷偷地笑了起来。

　　《一棵树》的演出很成功，尤其是千年古树那一倒，倒得让观众泪目，甚至为导演的用心所佩服，毕竟做这么一棵道具树要做出这么好效果是很难的。

　　对，观众们以为那棵树只是一个道具，并没想到里面还装着一个人，毕竟人想演出真树倒下的效果是很难的。

　　直到晚会结束，所有演出人员到目前合影的时候，观众才发现那棵树竟瘸着腿跑到了演员群中——原来那是个活人。

　　可惜的是树的道具服挡住了陈非的脸，到散场观众也只是知道那棵树是个人，而不知道那是陈非出演的角色。

　　《一棵树》剧组庆功结束后，千年古树的道具服被扔在了杂物堆里，陈非发现后将道具服扛回了家。
　　老陈看到儿子扛了棵树，一瘸一拐地走回家，脸上全是问号。

　　“这搞的是哪出？”

　　陈非难得一笑：“演了个角色，主角。”

　　老陈：“哟呵！主角，出息呀！”

　　老陈看着儿子开心的样，嘴上不再多问，但心里总觉得这小子身上多了些什么。

　　一周后，元旦汇演的合照被陈非摆在房里，照片上的那棵树只露出了上半截，下半截完全被前面的演员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