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的小福包》邪小叉

3、第三章

　　“大人折煞小的们了。”鬼们从上面下来，“有什么吩咐？”

　　迟子木：“陪我聊天？”

　　老鬼立刻说：“聊什么？”

　　“你们活着的时候，都是什么人啊？”

　　“我是皇子，被毒死的。之所以没成为怨灵，是因为我不知道是被谁毒死的。”

　　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

　　半夜。

　　“大人不要休息的吗？”

　　那个跑了媳妇的鬼一脸谄媚，“我给大人唱首歌听？”

　　老鬼一巴掌拍在那鬼头上：“别闹，没看到大人忙着呢吗？”

　　“可是大人明天要上学堂。”最年轻的鬼细声细语地说。

　　于朝看着迟子木房间里漏出的光亮，说了句：“虚伪。”然后觉得还不够，又送了两个字，“造作。”

　　迟子木：“你们觉得我需要睡觉？”

　　“那肯定。”老鬼摇头晃脑，“睡觉一醒来，就是新的开始，昨天什么样都不是个事儿……”

　　“我从三岁开始就不太睡得着了。”

　　没媳妇：“那怎么行，您怎么熬过来的啊！”

　　“小的时候还有阴灵和我聊聊天，大了就全跑了。”

　　细嗓子：“大人好可怜哦，摸摸大人……”说着摸了摸迟子木的脑袋。

　　没媳妇：“摸摸大人……”

　　老鬼：“……”没见过世面果然胆子大。果然，迟子木阖上了手中的书，转过头来。

　　老鬼：“快跑！”说着拔腿就跑，然后看到门口窃听的于朝。

　　于朝感受得到迟子木心中的失望，接着就听见迟子木毫无波澜的声音：“我就那么可怕吗？我不是人吗？”

　　没媳妇：“大人息怒，老鬼只是被一千五百年前的神体吓怕了。”

　　迟子木摇了摇头：“没呀，我没生气啊。”该生气的是于朝吧。

　　生气的是于朝。

　　于朝：“老鬼，我现在很想揍你，但我又打不过你怎么办？”

　　老鬼：“你忍着。”

　　于朝：“……”

　　“大人没必要这么较真的，于朝从小就这样，和你一定没啥关系。”细嗓子说，“依我见啊，就是有人在你们出生之前就懂了手脚。”

　　“那也要想办法解除这破玩意啊。”迟子木揉了揉脑袋，于朝感觉到他有点不耐烦了。灯依旧亮着，于朝却感觉到深深恐惧。每晚这个时候于朝基本上都睡着了，感受不到这么真切的恐惧，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这种恐惧来自皮肉，来自骨髓，来自灵魂。是那种令人如临深渊的感觉。然后恐惧之感消失不见，只听见几只鬼的尖叫声。

　　他去扭门把，却扭不开。随即就看见鲜血从门缝里缓缓溢了出来。

　　鬼们穿过门，又回到了屋梁上坐着。

　　没媳妇冲下面的一人一鬼说：“别站那了，大人说，放心。”

　　…………

　　于朝起来的时候，迟子木已经在吃面包了。

　　而迟子木房间前，也没有于朝预料中的血渍；迟子木脸色和昨天一样苍白，却不见其他异样。看到于朝，还稍稍停下来，说了声早。

　　于朝想起昨天晚上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忍不住问：“昨天晚上你在干嘛？”

　　“不是你让我查资料吗？”迟子木说，“查了一晚上没查到，是不是还吵醒你了？”

　　“没发生别的什么？”

　　“没有啊。”迟子木疑惑地回答，“查个资料能发生什么啊？”

　　？？？

　　是迟子木在撒谎还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朝朝别墨迹，要迟到了。”于立博催促说，“木头，昨晚休息的怎么样？还算习惯吗？”

　　于朝：谁才是你儿子……

　　“习惯的于叔。”

　　于立博搓搓手笑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哈哈哈……今天你第一天上学，于叔特地请了假陪你去，到时正好和老师打个招呼，把你安排给朝朝做同桌。”

　　“谢谢。”

　　于朝转念一想父亲把迟子木放自己身边，只是当做自己的护身符罢了，便不再计较。

　　“我去把车开出来，朝朝你快点！”

　　于立博一出门，迟子木就站了起来，把吃了一半的面包用纸包起来，丢进马桶冲下去。

　　“不喜欢吃？”

　　“嗯。”迟子木一看就是在家里穷讲究的人，手用泡好的茶水洗过，然后烘干，把一股清苦的味道留在手上，“我总感觉你们对我隐瞒了什么……照理说害死了同学，你至少应该有点歉疚的……”

　　迟子木很聪明，与生俱来的聪明。

　　于朝意味复杂地看着迟子木的眼睛，咽下一口吐司，缓缓开口：“学校的确不是第一次闹鬼了，我觉得即便我当天符纸没了，一个学校那么多活人，也足以镇住那些鬼东西了。

　　“学校操场二三十年前，其实是块墓地。第一次闹鬼，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原因是那个小孩把操场旁边放了灵位的草棚给烧了。”

　　迟子木皱了皱眉：“听起来这墓地主人道行不低，是个几千年的老妖怪了……除非，他生前很厉害。不过可以一试！”说到这句，迟子木双眼迸发出火光，一个人突然鲜活起来，终于有了点少年的样子。

　　真是神奇，于朝想。

　　“你看的不差了，这只鬼已经化形，在学校里当老师了。”于朝当初也吓了一跳，一个活人阴气太重，活像阴间上来的，若不是鬼上身，就是鬼化形。

　　鬼上身的人活不了七天，所以这必是鬼化形了。

　　“你确定你能行？”

　　迟子木看向于朝的目光有点像看白痴：“我也是第一次抓鬼……”

　　于朝：听你说的头头是道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

　　迟子木：“那些鬼看到我就跑的远远的，抓不到我也没办法啊。”

　　于朝：“……”

　　“快点，磨磨蹭蹭到现在！”

　　于朝语速放快：“那怎么办，总不能把这鬼感到别的地方祸害别人吧？”

　　迟子木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一瓶红墨水，在自己白色衬衫领口画了几笔。

　　宅子里一时间阴气上涌，不知从哪钻出来几只鬼，叫嚣着：“那煞星终于走啦……”然后就看到一脸冷漠的迟子木，立刻遁地而逃。

　　“我这些日子先教你画符吧。”迟子木突然说，“我不会长住你们家的，你爸把我赎出来花的钱，将来我也会还。”

　　于朝愣了愣：“我爸不缺钱。”

　　迟子木垂下眼皮，拎起于立博给他准备好的新书包就走，他腿很长，几步就横跨了偌大的餐厅和客厅，然后于朝就感受到迟子木浓重的屈辱感。

　　车上开了车载音频，此刻放的是天鹅湖。迟子木蜷着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看窗外。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二次设身处地地进入窗外的世界，第一次是昨天晚上。于是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而坐在旁边发呆的于朝却感受到一股恐惧。胆小鬼……他想。

　　于朝第一次认真地看迟子木的脸。迟子木长得虽说不是很突出，却很干净乖巧，是那种女孩子都喜欢的中央空调的类型。如果早几年上学，在学校估计也是大人物了。

　　“朝朝在学校要帮助木头，他比你小，你要把他当做你弟弟对待。”

　　听到“弟弟”这个词，迟子木的目光从窗外变幻的景色收了回来，眼中的光亮一下子暗淡下去，于朝心情由恐惧变得沉重，奇怪地看向迟子木。

　　“朝朝，和你说话呢！”

　　“哦好。”他发现迟子木的思维很难懂，当自己弟弟哪里委屈着他了？

　　“要是同学老师问起来，你就说他是你远方表弟，朝朝你在听吗？木头不爱说话不合群你也多照应点，有些场合……少去。”

　　有些场合？什么场合？

　　于朝一下子没劲了：“那上学还有什么意思……他自己适应适应不行吗？爸爸，你还不如让我自己学学画符呢，搞这么麻烦干嘛？”

　　迟子木淡淡地接话：“我可以教他。”

　　于立博神色一变：“于朝欺负你了？”

　　啊不是，您到底是谁的爸爸？于朝想。

　　“没有。”迟子木摇头，“于叔别多想了，我总跟着他也不方便，现在倒还凑合，以后结了婚呢？怎么解释？”

　　告诉女方于朝是煞星克死过人还是让迟子木一直跟着？女方答应迟子木答应吗？

　　迟子木常年与世隔绝，却不妨碍他正常交流，只是不喜人多的场合，会害怕。

　　于立博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孩子果然灵光，要真是自家娃该多好，于是说：“你就把朝朝当你亲哥使唤就好了，那天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是医院楼下的一摊肉泥了。”这是邪十二和他说的。

　　迟子木却已经看向窗外，嘴角依旧勾着，没人发现他眼眶里噙着的泪水。

　　他意识不到任何负面情绪，身体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他这才知道，他好像不太高兴了。

　　于朝黑着一张脸，驱不走迟子木强加给他的烦恼，嫌弃地把车窗摇到最大，把风灌进来。这是来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一有烦心的感觉就吹吹风，把注意力集中在风刃挂在脸上的感觉，过一会儿就能好。

　　但这一次，风的效果似乎消退了，因为直到抵达学校，那一股烦闷依旧闷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