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下的尼埃尔》星奔川骛

6、梦与八音盒

　　夏天总是遇到那个自称是魔术师的男人，有时是在清晨步履匆匆的人群里，有时是在喧闹的午后集市上。

　　魔术师总是文质彬彬地拿着一柄手杖，站在某个街角，那顶被他用手压低的绅士帽总是能让夏天一瞬间就捕捉到他。

　　每到这时，夏天总是加快脚步离去不去注意他，她直觉这个异乡人有些危险。

　　清晨的街道总是人潮拥挤，而午后静谧的城镇风光却让人忍不住打哈欠。

　　夏天守在宠物店里，拿出了从家里带出来的《晴空下的尼埃尔》，她对利瓦祖父送的这本书爱不释手。

　　夏天翻开了书，一字一句读起了书中最后的章节。

　　【尼埃尔一直有一个梦想，他想游历整个世界。

　　自从在宴会上接触了宫廷马戏团后，尼埃尔一遍一遍地在心中描摹着这个愿望。

　　一个人在树林里看书拉小提琴的时候，他看书的时候不再专注，小提琴的曲调也开始变得散乱。

　　在走神的时候他总是会放下手中书或是琴，抬头看着停栖在树上的白鸽，开始愈发向往外面的世界。

　　他想起了曾经和马戏团的人对话时，他们所讲述的宽阔的世界，于是他请示父亲想要请马戏团来家中表演。

　　过了很久，马戏团来到了尼埃尔的家中，这时尼埃尔才知道他们即将解散，他做了很多努力保住了马戏团。

　　马戏团的人都很感激尼埃尔，他们没想到只是依靠萍水相逢的缘分，尼埃尔会愿意这样帮助他们。他们告诉了尼埃尔许多他乡的风土人情，以及异族的文化习俗。

　　马戏团在尼埃尔的努力下得以继续表演，而尼埃尔也通过马戏团得到了旅行的经验，从而踏上了旅途。

　　——《晴空下的尼埃尔》终章】

　　在听帕西祖母讲述了那么多真实的过去后，夏天没办法再轻易的将书中的尼埃尔和现实区分开来。

　　她在读书的时候总是不自觉按照书中的故事，来猜想现实里的尼埃尔会怎样去应对。

　　书中的尼埃尔向往着去更宽广的大陆游历，那现实中的尼埃尔是不是也想离开这个小镇。

　　去外面给宠物看病的母亲特蕾莎回来后，夏天上午的工作也结束了。她收拾好自己的杂物带上了一篮面包，又来到了维也纳公园，她顺着河岸走到了尼埃尔常去的那个隐蔽的地点。

　　夏天站在河岸看着水中的倒影自言自语道：“尼埃尔，你是怎么失踪的？”水中的倒影摇晃了一下，并没有回她。

　　夏天在草地上铺上一层野餐布，坐在上面吃起了面包。风吹拂起野餐布的一角，她对着川流不息的河水发着呆。她想着卢米，西莉亚，帕西祖母，利瓦祖父还有尼埃尔。

　　他们是童年时期的玩伴，卢米过上了向往的生活，不喜欢被束缚的帕西祖母却坐上了轮椅，而曾经阴郁的利瓦祖父，成了气质柔和的油画老师。

　　只是尼埃尔和西莉亚的时间却像是永远停留在了少年的时代，即使她知道尼埃尔应该比帕西祖母还要年长许多，但夏天仍然总是将尼埃尔当做同龄人看待。

　　尼埃尔身上有少年无穷的肆意，夏天无法想象尼埃尔老去的模样。

　　身后的草丛突然发出了细碎的脚步声，夏天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回过头。

　　她微皱着眉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身影，又是那个神秘的魔术师，夏天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棕发蓝眼的魔术师看到夏天警惕的神情，有些无奈地摊摊手没有再靠近，他安抚地笑着摘下帽子行了一个绅士礼，随即他将帽子翻转过来，右手从帽上拂过，顿时从里面飞出了一只白鸽。

　　魔术师温和地对夏天说：“不用害怕我，我没有恶意。”

　　白鸽扑腾着翅膀，停驻在到夏天跟前的草地上，它小心翼翼地跳到了夏天身边。夏天看着眼前这只小巧洁白的鸽子，有些迟疑地学着梦中尼埃尔的样子，撕下了一点面包屑试探着喂给了它。

　　白鸽上前闻了闻，就着夏天的手掌吃了下去。它轻轻衔起了面包屑，尖利的嘴没有碰到夏天手心的皮肤。

　　“我只是想给你一样东西。”魔术师将帽子压在胸口，礼貌地说道。

　　他的白鸽降低了夏天的警惕心，于是夏天默许了魔术师的靠近。

　　魔术师走到了夏天跟前五步处，他从帽子里拿出了一个八音盒，古老的外观上面有复杂的花纹，形状精致的暗扣上有一些锈迹，似乎已经很久未开封，魔术师用袖口擦拭着八音盒上看不见的灰尘。

　　夏天见白鸽似乎不惧怕人，便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白鸽的头，白鸽扑打了一下翅膀但并没有飞走，夏天看着它呆呆的模样发出了一声轻笑，随即用余光仔细观察着魔术师的一举一动。

　　魔术师拨开八音盒上的暗扣，缓慢又郑重地打开了它。

　　他拨动着一旁的转轴，清脆的音乐声从盒中流淌了出来，像是一颗颗玻璃珠落入水中一般。

　　盒中旋转的底盘上有一位小丑，和一匹背部有一束红毛的白色小马驹，小丑手中拿着缠着彩带的弧圈，随着八音盒的转动小马驹做出跳跃的动作在圈中穿梭，在叮咚的音乐声下整个画面显得灵动起来。

　　“这是什么？”夏天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是西莉亚。”魔术师微笑着解答夏天的疑问，“还有她的小马驹。”

　　夏天听到西莉亚的名字后一怔，她知道月亮马戏团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为什么他会突然提起西莉亚。

　　魔术师却没有解释更多，他只是说：“现在的世界太单调了，没有了会唱歌的鹦鹉，会转圈的山羊，你想回到五十年前看月亮马戏团吗？”

　　夏天摇了摇头，她没有那么多奇妙的幻想，对光怪陆离的世界并不感兴趣。

　　魔术师没有强求，他将八音盒合上，蹲下身来摆在了夏天身下的野餐布上，“试着在睡前打开它，你会获得一夜好梦。”

　　魔术师神秘地说完，拿起帽子又行了一个绅士礼，随即扣上帽子转身离去。

　　白鸽在魔术师转身的时候，扑闪着翅膀几步向前啄了啄盒子一旁的转轴，八音盒翻到在地。

　　夏天看着倒在一旁的八音盒愣了两秒，从野餐布上拿起它向魔术师离开的方向追去，走进树林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魔术师的身影，再回头发现白鸽也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

　　夏天握着手中的八音盒，感觉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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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夏天洗漱完仰躺在床上。

　　她双手高高举起那个八音盒，大拇指摩挲着按下了前面的暗扣，盖子缓缓打开。

　　夏天用右手托住八音盒底部，左手开始转动一侧的摇杆。音乐声流出，底盘开始旋转，白色的小马驹在欢快地奔跑着，它身旁的小丑神采飞扬，盒中场景不断交替。

　　月光萦绕着八音盒的周围，夏天双眼逐渐变得有些迷离。

　　她手臂渐渐垂下，一只手轻握着拳放在胸口，另一只手拿着八音盒滑落到一旁，八音盒顺着手心滚落到了一旁的被子上。

　　音乐声逐渐停止底盘也不再转动，只有小丑仍然高举着手中缠着丝带的弧圈，似乎在等待下一秒小马驹跳跃过去。

　　夏天沉沉进入了梦乡。

　　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坐在喧闹的观众席上，手中正握着一张海报，左上角的日期写着五十年前的时间。

　　海报上画着走钢丝的山羊，会跳舞的骆驼，翻跟斗的古代牧羊犬，和正在跳圈的小马驹。

　　海报正中用过时的艺术字体夸张地写道“月亮马戏团，在这里你是梦境里的国王”。

　　夏天的视线转到舞台上聚光灯的中心，一个身材纤细的小丑站在最耀眼的地方。她有着夸张的妆容，时不时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滑稽动作。

　　她看似是在供人取乐，实际却像个指挥家一样掌管着整个舞台，也像是百兽之王。

　　台上所有的动物都听从着她手中指挥棒的指令，看似眼花缭乱的舞台，实则都按照小丑的步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随着小马驹一个轻巧的跳跃落地，身侧的人群发出高声的欢呼，他们挥舞着手中团成一圈的海报，呐喊着月亮马戏团的名字。

　　夏天从没有看过马戏表演，她看着台上穿着不伦不类服装的动物，有些迷惘。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夏天想站起身走到棚外，但是发现自己身上似乎有千斤重，没办法挪动一丝一毫。

　　突然身后的几个少女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说那是西莉亚。”

　　“真的吗？我不相信。”

　　“西莉亚平时像只骄傲的蝴蝶，这时候在台上那么滑稽。”

　　“其实仔细一想，被西莉亚这么对待的动物好可怜，它们不该供人取乐。”

　　“……”

　　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夏天感觉自己眼前亮起一束刺眼的白光。

　　舞台上一幕幕梦幻的画面，周围穿着古旧服装的人群，穿梭在走廊间叫卖着冰淇淋巧克力的工作人员，一切都在一瞬间远去。

　　白光越来越亮，夏天抬起手遮住眼睛，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半米高的芦苇地，四周只有清脆的鸟鸣，与方才的嘈杂喧闹相比，仿佛世界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芦苇拂过夏天的膝盖，她站在一望无际的原野间，茫然地眺望着天空。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天转过身，看到一个英俊的黑发少年站在面前，他有着偏深色的肌肤，左耳带着一粒红色的耳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耀，他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星空。

　　虽然穿着的服饰和刚才马戏表演时的观众一样简朴古旧，但是却掩盖不了他清澈的气质。

　　他望着夏天，眼神闪烁，伸出手拂过她的头顶，摘下了一片芦苇叶。

　　他松开手，芦苇叶飘荡在风中。

　　少年望着被风卷向远方的芦苇叶，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

　　“快回去吧。”他拉着夏天向着原野外走去，夏天垂眸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有一些粗糙。

　　离开之前，夏天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是谁？”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苦苦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的名字。

　　“尼埃尔……”

　　还没说完，少年消失了，变成了一只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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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我其实还想多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