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人》东归亦辛

5、你是一个好哥哥

　　昏聩乏力。
　　一夜不得安枕的结果，在早晨报复得太快。
　　楚娇桐几乎都起不了床。
　　然而敲门声却持续轰炸，伴着大声喧哗。
　　妈妈数落爸爸动作慢的声音，妈妈催她起床的声音，妈妈招呼吃早饭的声音。
　　以及被招呼的人的应答。
　　浑身一栗。
　　拖鞋都没踩稳，冲过去开门，绕过妈妈转身就要往饭厅跑，却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余千墨的话声戛然而止，低头看着戳在胸口的脑袋，慢慢抬起，与他视线相触。
　　在家里永远不会穿好鞋的毛病，总有一天得有报应，比如现在。
　　下意识要往后撤，却一个脚滑险些要仰倒下去，差点就窘迫的啪叽摔在地上了。
　　抱着她扶正了身子，适时撤回了手，抬眸瞥了她妈妈一眼，又盯着她。
　　“怎么还这么毛躁。”
　　“桐桐，去换衣服再出来。”
　　妈妈一提醒，她才下意识低头，宽松的睡裙简直短薄得不像话，她飞快从他脸上扫了一眼，掉头转身跑回卧室。
　　……
　　吃过早饭，她被妈妈推着送他出门，顺便丢个垃圾。
　　睡眠不好，食欲自然不佳，她浑身倦怠得不行。
　　“你……”
　　“你怎么回来了？”
　　“工作。”
　　他看着她，一直没移开视线，眉眼间净是疲惫。
　　“昨天熬夜了？”
　　“没有。”
　　“那……”
　　“哥，你是要去公司？打车吧？”
　　“……”
　　站定在小区门口，他见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睛都湿了。
　　余千墨叹笑。
　　“回去补个觉，我下午来接你。”
　　她的神情一顿，定定看着他。
　　“接我？做什么？”
　　“吃晚饭。”
　　“……不了，我难得回家，晚上陪我爸妈。”
　　“你好像更难得看到我吧。”
　　楚娇桐先是一愣，扯了扯唇角，肩膀微耸。
　　“习惯了，都一样。”
　　“娇桐，你不想我吗？”
　　他看着她垂下了眸子，而后叹笑一声，下巴微动。
　　“你赶紧走吧，别耽误事。”
　　“我……”
　　他的手动了动，克制住了伸向她手一把握住的冲动，转而揉了揉她细软的发。
　　“傻瓜，我是专门回来找你的，准备一下，晚上跟我出去，有惊喜给你。”
　　“我才不要。”
　　“听话，给我个机会。”
　　他走近了一点，她的没有后退就是给他接风最好的礼物。
　　余千墨笑得无比温柔。
　　“让我把你追回来。”
　　“呵，别，千万别。”
　　她嗤笑一声，扭头往回走，昂首挺胸傲着腔调。
　　“你要带惊喜回来，最好是给我带个嫂子，我爸妈高兴，我也高兴，可别再忽悠我了。”
　　“喂，谁忽悠你了？我那时候真的有事。”
　　她径直往前走，就快要拐进小区。
　　“娇桐，晚上我来接你，我这些年的事全都告诉你。”
　　……哼，谁稀罕？
　　傍晚六点半，他坐在出租车里等着，不过二十分钟，她收拾得漂漂亮亮从小区里出来了。
　　看他一身西装笔挺，根本看不出今早那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眉宇间全然没有疲惫。
　　感受着她颇为稀罕的目光，余千墨坐在车里也不禁挺直了胸，清了清嗓子，偏头笑着看向她。
　　哪知她嗤笑一声，又转过了脑袋。
　　“笑什么？”
　　“吃顿饭而已，你也别想太多了。”
　　“怕你说我拿不上台面呗，吃顿饭也要注意形象。”
　　“哼。”
　　“再说你穿得这么漂亮，我也不能给你跌份啊。”
　　“嘁，平时我就是这么穿的，和你没半点关系。”
　　她偏头看向窗外，蹙起的眉头骄矜却又温柔。
　　他带她去的，是一家牛排店。
　　“我查过，这家是正宗的法式牛排，从农场空运来的食材，之前在美国的店吃过一次，你应该会喜欢的。”
　　服务生领着他们到位置上，他为她拉开座位，她却直接在对面坐下。
　　余千墨抬头看了看顶灯，神情一愣。
　　扯了扯嘴角。
　　“对不起，我没注意。”
　　偏头看向服务生。
　　“你好，可以换一桌吗？”
　　“对不起先生，其他位置已经有客人预定了，是灯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角度有点刺眼。”
　　“我们让师傅过来，帮您稍微调下，您看可以吗？”
　　“不用了，谢谢。”
　　他看着她飞快说完又低下头看着手机，便也坐下，示意服务生可以去准备餐品了。
　　“……娇桐，对不起。”
　　她一直低着头打字，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我不是真忘了的，只是……今天下飞机，脑子还没转过来。”
　　“那你抓紧时间休息去吧，吃什么晚饭。”
　　“娇桐，能等会儿再回消息吗，我们聊聊天。”
　　“这不是聊着吗？”
　　“……”
　　他往她那边探了好几眼，却不用她闪躲也看不到什么，因为他也做不出太大的动作去偷窥。
　　他舔了舔唇。
　　“娇桐，你不是好奇我这些年在美国是怎么过的吗？”
　　“以前好奇，现在无所谓了。”
　　“我没有时间谈恋爱或做别的颓废的事，你也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
　　“嗯，你是个好哥哥。”
　　“娇桐。”
　　看着她灿笑的样子，他终究是耐不住，站起身朝她探看过去，她却立即拿开了手机。
　　“和谁聊天呢？”
　　“好哥哥是不会偷懒妹妹手机的。”
　　她的白眼过于逗趣，余千墨本来微微板住的脸不由得松动，勾了勾唇角。
　　“谁要做好哥哥？”
　　他坐回位置上，整了整衣领，正声。
　　“少给我戴高帽，我说了我们一辈子都得在一起。”
　　“嗯，所以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嫂子呢？”
　　“这个容易，你照镜子吧。”
　　“……”
　　圆圆的眼睛瞪了他一下，楚娇桐撇了撇嘴，又轻笑。
　　“我看你这么呆，找对象也困难，还是先送我出嫁更快些……不过我表哥堂哥那么多，你要是这辈子不回来了，我也不缺背我上婚车的人。”
　　“……”
　　得，她这是要直接将他从哥哥行列中也除名了。
　　不过除名了更名正言顺。
　　“你哥哥多，我可只有一个你，娇桐，考虑考虑，明年让你哪个堂哥、表哥背你下楼，我在车上等你。”
　　“……你想得美。”
　　他握起她放在桌上的手，却被抽离。
　　“别动手动脚的。”
　　看着她那一副嫌弃的样子，余千墨笑了笑。
　　“好。”
　　“你让我动我才敢动。”
　　“……”
　　剥了壳的鸡蛋上被虾红色覆盖，她恼怒的目光递来，他无奈的摊了摊手，说了一句抱歉。
　　“娇桐，给你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他将一个小盒子递给她。
　　打开看一眼，她立马丢了回来。
　　“不喜欢。”
　　“真不喜欢吗？”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她，讪讪拿回来瞧了瞧。
　　看着他脸上的尴尬神情，她无不嘲讽的轻笑。
　　“真当我十几岁？这种迪士尼周边的小东西，你换个妹妹送吧。”
　　他突然挑了挑眉，一改之前的神情，故作惊讶。
　　“拿错了，这是回乡下给小侄女的。”
　　又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了给她。
　　“这个还看得上眼吗？”
　　她的眸光一顿，余千墨看着，舒了一口气。
　　bvlgari新出的粉钻满天星手镯套上腕，她横着翻了两下，嘴角微微勾起。
　　瞥到他要将盒子拿走，她咬了咬唇。
　　“又要拿去装别的东西送哪个妹妹？”
　　余千墨哭笑不得。
　　“我哪有别的妹妹，亲的，不亲的，不就只有你一个？”
　　她从他手机拿过盒子，塞进了自己包里。
　　手指微曲，看着她，听她翻动粉唇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心情好得不行。
　　饰品需要盒子来彰显价值，他的在意，也必须要些策略才能让她接受。
　　然而，他的脑子不够用，能耍的小花样有限，重要的事，终究还是只能直言。
　　“那天你看到的是个街头节目，那个女孩我根本不认识，后来问她才知道，她看到我和你视频聊天聊了很久，就这样成了她们的整蛊目标。”
　　前臂支在桌沿，他看着她。
　　“这我跟你解释过了的，我也知道你也不是真就因为那个恶搞的吻才分手的。”
　　“那之前，干爸做手术，我是真的有事才没赶回来，票都定了，临时被领导派去做事，你知道我刚要转正，再说在外面本来也会被另眼看待的，我……”
　　“如果就是这些说烂的话翻来倒去，你就不用继续了。”
　　看着她微凉的面色，他突然有些无措。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毕业没回来？”
　　她抬了抬下巴，坐正了些。
　　“好，你要听我就说，原原本本告诉你。”
　　最后，她对他的解释依旧嗤之以鼻。
　　一顿饭结束，她半醉半醒，却因为憋气和怒火而出现了超乎酒量的醉态。
　　她说，你就是没把我当回事，什么长远考量，什么利弊权衡，在你心里我就是不重要的。
　　她说，我不是孩子了，不是非要你惯着，你要做我哥哥就继续做，不爱做拉倒，我也不缺。
　　她说，你不记得我不喜欢这样的光线，也不知道我都不爱吃西餐了，七年，什么都可以改变，你要变得更好，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记忆倏回，他也恼然而无奈，于距离，于时光。
　　他不想就此打住，于他们的感情，于此刻的心愿。
　　怀抱着她上了出租，一路向家里开，偏头看着靠在他肩上的脑袋，低头贴着她耳朵。
　　忍不住叹息。
　　“我们不回去，好不好？”
　　她没有吱声，只是贴着他，毫无嫌隙的架着腿，一如从前靠着在他怀里寻一个舒服的位置，给予的是未曾改变的信赖。
　　“师傅，去嘉莱特酒店。”
　　她不是真的毫无知觉，至少，进房间后回应他的吻是从未有过的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