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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燕安不尽安,将军过往 ...


  •   上房笼统不过几间,间间房门紧闭,里面住着的也不知是谁。
      两人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经过隔壁房时也是房门紧闭,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

      待脚步声从门前消失,房内里的女人才开口。
      “我还真想去看看,那未清狂是不是如传闻所说的俊美无双。”

      “不怕死的话你尽管过去。”她身边的男人冷色道,脑里却情不自禁回想。“若真论起姿色来……,他确实是长的不错。”

      妺嫃只听他这话,竟也来了兴趣。历烊都这般形容,那未清狂想必是真有几分相貌。
      她悻悻道:“不过再好的姿容,同王爷一较,那也是自不量力。”

      厉烊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如何定夺:“你既这般想,还同我说作甚?”
      这个女人别的没本事,对沈晏忱可是绝无二心。

      “你昨日去见王爷?”
      妺嫃没继续跟他纠结,片刻后问他。

      “让你去你不去!”厉烊来回打量妺嫃一番,也不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总之我们最近行事要小心,未清狂见过我,对我也有疑,到时候在路上被认出来了,可就不好解释。”

      妺嫃没说话,王爷接下来肯定自有打算,他们可不能添堵。
      更何况事情办到现在,也无需他们再做些什么,她同厉烊早就可以离开。

      厢房里热水冲泡,溢满茶的香气,历烊自顾自喝,也没请她坐下的打算。
      “你张口一个王爷,闭口一个王爷,看不出来啊,他沈晏忱的魅力这么大。”
      ……

      妺嫃很是不解地看着他,眼里很是坦荡:“你这肮脏肠子怕是堵到脑子里不成,什么话都敢说,王爷是何等的身份,容得我们觊觎。”
      看她说话的样子不像有假,历烊也只能将信将疑。

      “砰”的一众跪地请罪——
      沈彦卿十分不耐烦的挥手。

      “朕要你们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你们给我讲他几次梦魇干嘛?以后这些没用的,就不用向朕汇报。”
      密室里墙上烛火还在燃烧,书案上是手下整理成册的顾瑨的衣食住行。

      他派出的手下日夜看守将军府,可并未有什么发现。沈彦卿心里有所顾忌,不管是顾瑨还是沈晏忱,他们在京城里的一举一动他都派有暗卫跟着。

      同一时间的将军府里。
      在听完手下的汇报后,顾瑨的眉头一直皱着,来回踱步。

      事情如他所料,沈晏忱伙同未清狂结交密切,顾瑨却不敢贸然行动,先前他的行为已经惹得朝中大臣弹劾,现在要想抓沈晏忱个人赃并获已经没那么容易。

      站在一侧的手下此刻十分碍眼,在这时顾瑨突然想到一个人。

      他揪起一人领子就问:“大长公主那边如何了?”
      “公主已被下令回京,此时估计才刚动身启程……”

      听完他的话,顾瑨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沈晏忱不在京中,想必对这个消息……,还一无所知。
      顾瑨口中的大长公主,正是当今皇上的姑姑,沈晏忱的皇姐沈柔佳,历经三朝更迭,自出生起一路受封,性格跋扈张扬,说一不二。

      远在千里之外的沈晏忱毫不知情,要是知道他早就会有所准备,让那个女人连皇城城门都进不了。

      尽头的房间不朝阳,但收拾得还挺干净,小二见他们是两个人,还贴心帮多拿床被褥过来。
      等人走后,未清狂直接关上门,和沈晏忱面对面座谈。

      现在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未清狂才告诉沈晏忱今天的发现。
      本以为沈晏忱会大吃一惊,却没想到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一副早就知晓的样子。

      “王爷就不好奇,你那死对头都经历了些什么?”未清狂说。

      而非沈晏忱不感到奇怪,而是顾瑨的身世在大越朝廷早不是个迷——

      “镇南将军赤胆忠心,私下的顾瑨疑心病重多疑敏感。”
      沈晏忱抿了口茶。“他的身世复杂,早在寮国起兵发动屠城行动前,他还只不过是个有名无权的少城主——”

      “屠城?”未清狂疑惑道,随即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位顾将军……不会就是那守城顾家长子,燕安城少城主?”

      沈晏忱颔首。
      “顾城主战死,顾家也随着城败,就此被埋没。”他继续说。“而后寮兵更是多次满城搜查……”

      在所有人都认为顾家无人存活,却不想顾瑨虎口逃生,逃出了燕安当时那个龙潭虎穴。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躲过追兵……

      后来就有传闻闹到人尽皆知。
      百姓皆说是顾家里通外敌,燕安城才会被内外兼破。
      顾家是被寮国当成踏脚板,被卸磨杀驴也是活该。

      悠悠众口堵不住,那时顾瑨更是被冠以“卖国贼之子”,等不堪之词。饱受欺辱践踏。
      所以在他还未立下戎马战功的时候,身世……,就常被人当做笑柄。

      时至今日就算他矢口否认,人们也常常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身上,方便为自己的行为自圆其说。
      谁叫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多年后估计寮国都没想到,他会成为受越帝重用,大越威震四方的镇南将军吧!”未清狂义愤填膺道。

      驰骋沙场数年,他为大越立下汗马功劳。
      可最后人们还是碍于他的身份,才不在大放厥词。此事随渐渐平息,但仍不免有人还在背后窃窃私语。

      自己因为常年闭关与世隔绝,并不清楚这一切,未清狂也是听沈晏忱一讲这才知晓。

      若是燕安城没有破败,现在顾瑨的人生又会是何等的风光灿烂。
      听者传民愤,顾瑨能有今天……,也都是被逼出来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燕安屠城和陆家灭门二者肯定有所关联。
      根据陈三的遗言,陆家的灭门极有可能是因为陆老爷知道些什么内情才惨遭灭口。

      若事实真是这般,那这背后所牵扯的,可就远远不止这些。

      “燕安发展繁荣,在当时乃是大越的一大主心骨,而寮民兵此次突袭,大越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未清狂突然想道。
      既然已经提前知道,那为什么不趁早防范?

      沈晏忱也猜到未清狂会这么问,他说:“那会父皇病逝,皇兄刚登基,寮国又签署了附属条约。”
      “大越精力分散,且派兵支援散漫,更何况燕安城位于边境交界处,支援谈何容易。”

      确实,单说那燕安就离皇城有百里有余。

      未清狂没有说话。
      燕安城内兵力有限,城内又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老幼妇孺,结果可想而知。

      谁都可以忘了那天,唯独顾瑨不行,也忘不掉。

      硝烟袅袅弥漫全城,街边没有以往的叫卖声,安安静静。
      地上躺着百姓和士兵,士兵身上银色的盔甲,已经染上深红的血迹。

      “娘亲……”
      浅浅而细小,呜咽的哭声从一个个叠压的尸体下传出。

      求生意识迫使孩童使劲伸出手,上面沾满泥土发出猩红颜色,已经分辨不出手掌的模样。
      没人听到他的呼救。

      凄凉的街道,小巷到处是成堆的尸体,就算还有活人,他们最后的结局,也会是因为失血过多惨死。

      两侧的房屋被火烧的熏黑,微弱的哭声消失在空气里。
      那个孩子带着他的天真,被永远压在那个黑暗的地方。

      马道上一个少年出现在那,那张本该朝气蓬勃的脸上,死气沉沉,肉眼可见堆积的尸体……
      里面有同他一起长大的小厮,有路口卖豆腐为生的李伯,有给他牵马的马奴。

      他穿着并不合身的铠甲,虚弱的走过他们身边,脖子右侧的伤口还在渗血。
      就差那么一点,要不是那一剑偏了……

      不远有说话声传来,顾瑨只能缩头惧尾地四处躲藏。母亲满身鲜血倒在他面前的样子,还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无法散去。

      他现在只想寻找自己的父亲。
      父亲一定还活着。

      禁闭的城门上印着大小不一的手掌印,天上开始下起雨,可能连上天都讨厌这些红色,但却怎么都洗刷不掉它。

      城墙上,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那,他还没倒下。但走近一看,他胸口有箭斜插着,直接贯穿心脏。
      将军睁着的眼里,没有半点生气。

      雨打在脸上,试图想让他的脸重新容光焕发。

      顾瑨看到站立的将军,狼狈地上前抱住他。
      那是他的父亲…

      顾瑨曾自私的想,父亲要是当个逃兵离开这里,那样至少还有条命活着。
      可他忘了父亲是个将军。身为将军,他是不会让他的士兵独自奋战。

      “父亲!”
      “您别丢下我……”
      没人回应他,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

      “父亲!父亲您醒醒……,瑨儿在这里……”
      将军站的不动如山,他就连死他都没有倒下。

      “……父亲”
      顾瑨小声抽泣,他不敢放声大哭,因为哭声会吸引还没离远的寮兵。
      眼泪流出眼眶,和雨水一起朦胧他的视线。

      雨针线般细长,无情拍打在他们的身上,脸上。

      眼泪是咸的,不知道是混着雨水还是……
      以前父亲经常教导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现在父亲不在了,也没人会这么说了。

      他终于可以哭了……
      因为没有人会知道。

      “真是的!”
      安静中,男人粗犷的声音和雨声一起传来。

      顾瑨身子一僵。
      他不想离开,但为了活命,为了以后能复仇……他只能赶快找地方躲起来。

      “这雨下的还收什么尸啊,命都被老天收走了还收尸。”
      “谁知道呢……上头可是下令,要没见到那人尸体,我们可都会没命!”
      雨声中两个脚步声走近,最后停在将军身前。

      一个士兵抬脚踹出,尸体无声的倒在雨里发出沉重的声音。

      “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另一个士兵开口嘲笑:“切,这堂堂顾城主生前再怎么英勇,到头来还不只是一具尸体任我们宰割!”

      他们没注意到,一旁的尸堆里有个少年正低声哭泣着……
      雨声盖住他细小的抽噎声,父亲的身躯被两个人抬走,离他越来越远。

      “父亲……”
      顾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雨声好似越传越远……,他才感觉自己那么的渺小,渺小得连父亲都保护不了……

      大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的前半生经历也被那场战争彻底打乱。
      燕安不尽安,唯有少年怀。

      这些时日的城门都有重兵看守着,顾瑨只能另寻出路,躲了不知几天,终于被他想到出路。

      顾瑨忍着疼痛一点点刨大狗洞,直到指甲脱落,泥土和血迹混在一起。
      身上的皮肉被墙壁的粗糙刮擦,磨破。本是自己贪玩一时闯的祸,却没想在关键时刻能救自己一命。

      “我该去哪……”
      他呢喃自语迷茫地躺着地上,以前他也曾这样过,只是现在的他满身血污,顾瑨没有力气站起来,身上的衣服破的破,没了昔日光鲜亮丽。

      意识涣散间他沉沉睡了过去,仿佛可见父亲母亲的身影,当他伸手,又转瞬即逝,化作尘土。
      不知睡了多久,眼前陌生的情景逼他认清事实,身后蓦然传来声音。

      “跟我走吧,我可以帮你 !”
      四周的一切戛然而止。

      “谁——”
      顾瑨猛的回头,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恐慌,他在怕自己的行踪被寮兵发现。

      幸好来的不是寮兵,顾瑨注视着面前的陌生人,那人袖口领口绣龙纹金边,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如高高在上的神明。
      对方也是耐心,毫不嫌弃他的脏直接伸出宽大的手,身躯高大却尽是疏离感。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这是一路顾瑨说的最多的话。

      “你日后便知。”
      他只是这么说。

      他看着比顾瑨大不了多少,却不似常人。

      就连说话谈吐都带着贵气,即使知道对方可能不是好人,但顾瑨还是选择乖乖跟他走。
      他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燕安不尽安,将军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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