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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重逢第四 ...

  •   阳光强得有些刺目,赢获眯了眯眼儿,晃悠着踏出了客栈的大门,当然背着他那宝贝似的两坛酒。昨晚兴致大好,他便又打开了三大坛烈酒,喝了个酩酊大醉,今早起身倒有精神的很,整理了下衣冠,负手撑着头,便又踏步到了熙攘的大街上。
      盯着来往的车马,赢获猛然一惊,糟了,昨晚喝的太多,竟把马兄落在酒肆外了!赢获念及他的马,不如说是想贪几坛酒去了。心里暗道声马兄抱歉,便继续不疾不徐地晃悠着前去酒肆找他的马兄了。
      街上人出奇的多,商贾自然也是多的很。大抵是些女孩子家家的胭脂首饰,偶尔有一两把剑拿出买买,用毛笔题着“绝世宝剑”四个大字,赢获定睛一看,这哪里是绝世宝剑啊,刀钝的恐怕连头都砍不下来,若是真拿这把剑前去战场上杀敌的话,那得死个千八百来回。赢获只得“啧啧”几声称称奇,得了肩上的两坛美酒,便没有什么再需的了,况且他口袋里也没钱。
      正想着怎么再诓些钱找完马兄顺便再买几坛酒回来,还未待赢获想出个所以然,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黑衣。赢获想了想,这般的身姿,大抵是秦少爷。因为秦冥的身形实在是太过挺拔,在人群中过于显眼,实属有些高的出奇了。
      赢获定睛一瞧,身旁还是跟着那两人,心里想着秦冥咱们可真有缘,便快步走上前去,拍了拍秦冥的肩,一摸,倒挺厚实,赢获心里也是暗自称奇。
      “哟,玉林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赢获笑眯眯道。
      秦冥顿了顿,没有言语,倒是把身旁吓了一跳的女子置于一旁。赢获只见他握紧了拳,看得出他在咬牙切齿,秦冥深吸口气,也晓得是他,他咬了咬下唇,猛然一转身,道:“你——不要太过分——!”
      赢获佯装下了一跳:“秦少爷真是好生严肃!你我竟然江湖萍水相逢,也是一段缘!为何迟迟不肯接纳我好意!”
      那楼内的老鸨倒是识相,没有搭话,只是被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罢了秦冥,莫于他较量。此行是出来寻人的,不是与旁人打闹的,可别恼。”那身着白衣的轻道。
      秦冥回头看了赢获一眼,又看了看白衣男子,叹了口气:“也罢。”
      谁知赢获竟不依不饶,仰头望了望头顶的建筑,张着嘴讶然道:“这招牌……杏花楼?想不到秦少爷竟也有此癖好!”
      秦冥眯着眼,听到了赢获故意加重的“也”字,阴阳怪气道:“谁同你这浪子一般偏爱这红尘之地?先前说了,我们是来寻人的,女子这些的,还是你抱几个去吧。”
      一旁的白衣男子见状不妙,拍了拍身边的人,道:“江楚,玉林这是与旁人结上仇了。”
      那唤作江楚的男子轻轻点头,忍着笑意道:“嗯。玉林一直这样,鲜有人与他能交得来。”
      约摸着是赢获消停了,没有搭话,玉林这声竟叫秦冥听去了,只见他猛然回头喝道:“不许叫我玉林!”
      二人一惊,瞧瞧秦冥,又瞧瞧赢获,叹了口气,最终目光转向了一旁目瞪口呆的老鸨,摇了摇头,道:“你可以继续说了,莫管那位秦公子。”
      老鸨点点头,道:“便是最近了,经常有些许身着黑衣的军老爷光临咱这,酒肉点了满桌,银两应当不少。只是老爷们好生生猛,惹得姑娘们叫苦连天。”
      “黑衣?”白衣男子问道。
      老鸨点点头:“不会错的,就跟那位老爷身上的颜色差不多,款式虽是近似了些,但还是不似。”说着,她抬手指了指秦冥,“那位老爷的还是精致了些,他们的,单调。”
      赢获调笑道: “敢情这秦少爷也是个军老爷。你们这般手执兵刃的,倒是中意于黑衣,不像我,红的多惹人爱。”
      秦冥瞪道:“住嘴!”又转头对老鸨说:“你继续说。”
      “那些个老爷啊,倒是浪荡随意地很。不仅对姑娘们生猛,酒肉糟蹋的也是厉害!片刻后遣人再去收拾,便是一片风卷残云啦!银两给的也不多,人也随便使唤,姑娘们都说道,军老爷竟整得与山贼一般!”
      秦冥对白衣男子道:“蓟都中除了蓟军,还有别的军队驻守?”
      着白衣的摇摇头,道:“没了,蓟都军力最为强盛,其余的军队,大多驻扎在边疆,朝廷里不许的。”
      “为何不能是蓟军?”赢获问道。
      秦冥白他一眼,转过身去,懒得回答他的问题,江楚便好心地替他回答道:“这些你无消知道。”
      赢获佯装叹息:“可惜!想来投奔蓟军,那以纪律严明闻名的蓟军,竟喜好糟蹋好生生的姑娘家!实属可惜……”
      秦冥气不过,又不能动手,只能骂道:“休要胡言!”
      “玉林莫恼。”着白衣的拍了拍秦冥的肩,插嘴道:“投奔蓟军?”
      “是啊。”赢获点头,“我此行从远方策马而来,便是为了这个。”
      男子仰头:“为何?”
      “我父先前乃是赢将军麾下一名兵卒,于是我打小便尊敬赢将军非常。但于最后一战,家父乃战死,我心有不甘,便为承父志,日日操戈弄剑,只为等到今天,入蓟军,战沙场。”
      “你还会操戈弄剑?”秦冥挑眉道,“你要是上了沙场,莫要被一剑捅死了。像你这般的风流人物,还是待在芙蓉帐里的好。”
      他没搭秦冥的话:“真真教人喟叹,如今的蓟军,竟会是这般模样……”说着,还故意眯了眯眼瞧着秦冥。
      秦冥没有作声,反倒是笑了。
      于是他便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道:“好哥哥,我姓赢,赢将军的赢,单字一获。耍花枪游龙剑都会点……唉玉林你干嘛偷袭我——”
      “瞧瞧你身手!”秦冥嗤笑道,“还有,别叫我玉林!”
      白衣男子笑着问道:“你真想入蓟军?”
      赢获点头。
      他轻笑。
      他说:“我名苏汜,既然志同道合,不妨同往。”
      赢获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他放声大笑,猛一作揖,道:“好!”

      赢获随他们一行溜达个大半天,直至天黑,才找家客栈休息一番,便离那杏花楼不远。他起初是想到哪风流地儿逛个几圈的,但秦冥与江楚听了直皱眉,连忙制止。
      “累死咯——”他长叹一声,推开屏风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汜抬眼淡淡地看他,规规矩矩地半跪而坐。
      秦冥嫌弃地瞥了他好几眼,倒是江楚,在一旁偷笑:“玉林嫌弃你呢。”
      赢获笑说:“嫌弃便嫌弃,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叫人嫌弃!”说罢,便解开背上系着的酒,掀开盖子,大口大口地喝:“好酒!”他赞叹道。
      江楚说:“我们叫点茶吧。”
      秦冥点头。
      一炷香幽幽燃尽,苏汜掏出一把折扇,细细把玩。而秦冥却不是什么能耐得住性子的人。连连抬头瞥了苏汜好几眼,暗骂几声就只是个茶水,琼浆玉液都没这么金贵,惹得他有些心烦,这边又有赢获咕咕烈酒入肚的声音。他忍不住,忽然起身,高大的身量颇有些威风凛凛,猛一开门,只见一个小厮端着几杯热腾腾的茶水,摇摇欲坠。他哼了一声:“慢死了。”便也容得他继续摇摇晃晃端了进去。
      秦冥拿起杯子,也学着赢获喝酒那股劲,一饮而尽。江楚却是不紧不慢,双手捧起茶,轻吹几下子,抿上个一小口,砸吧几下嘴。
      猛然一声“嘭”的响。
      然后窸窸窣窣的一阵,那人慢慢离去了。
      赢获有些醉了,笑说:“学我呢。”
      秦冥斜眼瞧了瞧他,见他领口大开,斜身而坐放浪形骸的模样,当下反讽道:“不屑。”
      他大笑一声:“嘴狠。”
      “你心毒。”秦冥说。
      苏汜轻笑,放下折扇,抬头看二人。
      只见赢获狠狠倒了倒手中的坛子,却没有倒出一滴酒,叹了口气,狠狠地将坛子扔向一边,累了,索性用手拄着脑袋,来了个美人侧卧。秦冥面露嫌色,道:“无人图你赢少爷的身子,你这乡下野人如此放荡。”赢获付之一笑。
      一杯饮尽,屋里些许闷热。“嘶。”一旁的江楚猛一吸气,“有些热的昏,脑子胀。”便用胳膊支着头,低下了头。
      几人转头,见他丢开了杯子。
      他微微睁开星目,轻轻道:“怕是被人下了药。”又启唇道:“还没全然发作。”这时脑袋上已然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苏汜皱眉,转头问秦冥:“你呢?”
      他一沉思:“确实。”
      “是那茶。”苏汜沉声道。
      赢获也没出声,静静看着,隔岸观火。
      秦冥一顿:“有人想害我们。乘人之危,也趁我们出宫......出来闲逛这个机会。”
      苏汜点头。
      门外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只不过比先前的大了些。他暗道:“糟了。”便又转头看向秦冥:“玉林,如何?”
      他猛一咬牙,逼迫自己清醒些:“不比江楚好。”
      又转头看一边的江楚,已然昏昏然倒在了桌子上,白衣沾了茶水。
      到后来,他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终还是抵不过药性,渐渐闭上了,眉间的狠厉尽散,猛一声“啪”,便重重地倒在了桌子上。
      赢获细细听着门外的声音,正声道:“被包围了。”
      苏汜眯眼,修长纤白的手抚上了冰冷的剑柄。
      虽然极力掩饰,但奈何那些许声音还是传入了他耳朵里。于是赢获起身,整理了一番衣冠,踢开了一旁碍眼的酒坛子,摩挲着他腰间的三尺青锋,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忽然,一声巨响,门被猛然推开,遽然飞出一个人影!
      那黑影直直地朝苏汜飞去,赢获忽一侧身,挡在了他面前,看到了外头身着黑衣的几十人,大喊:“人不算多,几十而已!”
      苏汜点头示意,道:“尚可应付来。”
      白色的剑锋吮噬着鲜红的血,剑出鞘,翩若游龙。
      刀光剑影之间,几人齐齐倒地,那群人一拥上前,皆跪地在血泊里,他定睛一瞧,人只多不少,微微转眸,道:“不好,来者渐多!”
      赢获点头:“确实棘手。”
      苏汜又舞了会儿剑。虽说按他们两人的功夫来说,这些杂碎不足挂齿,但奈何寡不敌众。
      他的胸膛起伏剧烈,瘦弱的身子显然心无余力。白衣上沾染了片片的血迹,冠玉般的面上也受了玷污——星星点点的。苏汜咬牙,一狠心,来不及思考:“赢获——”
      “在呢。”他依旧无赖答道,大抵是酒喝多了。
      苏汜把腰间的令牌猛一摘,丢给赢获,道:“去皇宫求蓟军派人来!无需多言,把此令牌示与他人便好,不然今日,我等皆葬身于此。你也瞧见了,那人是杀不尽!”
      赢获一愣,抬手接过了那令牌,也没推拒,爽朗道:“好!”
      他添了一句:“越快越好。”
      赢获答应了。杀了眼前的那个,将其掀翻在地,便拂了拂衣袖,猛然冲出,杀了一条血路。
      他轻嗤一声,跃马而上。
      少年衣袖翩翩,猎猎作响,骑着马一骑绝尘。
      下雨了啊。赢获想。驰骋着在蓟都街头,雨落在了他的红衣上,冲刷下阵阵的血水。
      苏汜没去看他,只是在一片血光中翕动着嘴唇:“我记起来了......"

      翌日是初霁,天儿将将放晴。
      秦冥和江楚在一阵头疼中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仰着脑袋,道:“殿下......”
      待到瞧清了眼前,他猛然一激灵。
      一片狼藉。
      血水与冷尸交杂在一起,一片狼藉。
      苏汜听到了声音,微微转头,问道:“醒了?”
      二人点头。
      “昨日发生什么事了?”秦冥问道。
      这边赢获又扯着长长的腔调替苏汜回答道:“行刺未果呗——”
      他厌恶似的皱眉。
      苏汜轻笑几声,道:“余下的交给他们吧,走了。”
      这下子秦冥与江楚都是一抬头,却听到一人缓缓道:“总督大人。”
      着铁甲,是蓟军。
      秦冥像是明白些什么,垂眸沉思会,摆摆手示意:“走了啊。”他说。
      江楚偏头,看向赢获,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啊。这蓟军还是我请的。”赢获依旧负着手。
      秦冥也看向他,皱眉道:“留你不得。”
      谁知苏汜却是摇摇头,道:“何怨何辜。既然他想入这蓟军,倒不如一并允了。”
      “殿下”他皱眉道,“你也知我与他不和,况且他身份更是不明!”
      苏汜只是抿嘴轻轻一笑,转头道:“昨那一夜,若没有他,我定命丧于此。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他又看向赢获,“玉林这人就这样,躁得很。”
      赢获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打着哈哈道:“谢殿下之恩。某正有此意。
      苏汜敛眸,大抵在思忖些什么。他一顿,瞧着赢获。不错的,便是他了。
      江楚缓缓走到苏汜身边,低声道:“殿下,这人你真要带回宫?”
      苏汜轻轻点了点头。
      “你不怕......?”
      “曾有一面之缘,不会的。”苏汜看见了,赢获掀起了衣袂,白皙的手背上赫然一道狰狞的疤痕,便盯着那道伤疤不放,“先留着观摩几日吧。叫人查查他的身份,我信他。”
      “殿下怎会见过他?”江楚问道。
      “陈年旧事而已。”苏汜低头敛了敛眸,“五年前的那场血战。”
      “是属下失礼。”
      “免了。”他挥了挥手,“走了。”
      赢获见状,道:“等等我,我那宝贝酒还没提来呢……!”
      “谁等你啊,待你提来我们便到了。”秦冥冷冷说道。
      赢获飞奔来,拉长了音儿问道“去哪啊——”又贴着江楚,讨好地揽着他的肩膀,搞的江楚一阵愣,只是牵强地笑道:“片刻后你便知道了。”
      他扬了扬头,又瞧了瞧行在前面的苏汜,心里暗自快活。他其实是晓得的,这时,他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光亮。
      父亲,我一定会遂你的愿。
      只不过——
      赢获又吊儿啷当偏头看了秦冥一眼。只不过,这秦总督,也忒叫人生烦了。
      也不知为何苏汜那么信任他,赢获暗道,可能是因为缘分吧。也好,倒不用为个住处饭食颠沛流离了,皇宫确实是个好住处,想到这,赢获便高兴地眯起了那双桃花眼,高兴的直想开一坛酒给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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