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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救济第二十七 ...

  •   秦冥接了旨后,简单收拾了下,便起身上路了。去之前,还是先点了点兵,喂饱了自己的马,命人备好了粮,确保万无一失后,方才踏出一步,要出蓟都。
      “秦冥。”临行前他听见有人叫他,他回头,见是苏汜,苏汜淡淡说:“这次衢州我去不了,蓟都大大小小的事还等着我收拾。赢获也没理由去,你和江楚小心些。”
      秦冥点头,说:“好。”转念又说:“你在这宫里头……也小心些,这不比刀光剑影安全。”
      苏汜道了一声好,对他的关心颇为满意一笑,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正想抬步离开,却又想到什么似的,便回头说:“对了,前几日上官家的幺女回了蓟都,刚从衢州赶来,这下子应当会你们同道,应该会有帮你们不少。”
      秦冥也没过多言语,面上是一成不变的冷峻,他将头发梳的高,显得他硬气逼人。风吹起他额角的碎发,他也回头去瞧矮了他半头的苏汜,反而意外地提了提嘴角,道:“知道了,保重。”
      苏汜便迎着风也说:“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路上颠簸了半天,因是大批出军,秦冥未敢跑马太快。他首当其冲骑在前面,江楚随后,整个队形皆是井井有条。如苏汜所言,上官容也跟来了,此时一身青衣跟在他们后面,一个女儿家骑起来马却是毫不马虎。策马啸风,一身的青衣便好似过处的翠竹飒飒。
      “还有多久?”江楚仰头问秦冥。
      秦冥连头都没回一下,目光始终盯着远方的天来看,低声道:“快了,再等上几刻。”
      江楚却听了后皱眉:“沿路处遍地荒芜,没有多少人烟。我先前尚在衢州时,我记得这里还有几处人烟,十年过后倒是比从前更不堪了。”
      秦冥没有吱声。
      江楚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便叹了口气,想就此罢了。谁知往前行进了段时间,便依稀在远方瞧见了个黑影,在荒芜的街面上格外醒目,他眼里也是好,先秦冥一步瞧见,便快马上前,与秦冥并肩,“那是什么?”
      秦冥沉吟,闷声道:“是个人影。”
      秦冥打了马,回了头说:“我去探一探。”然后径直去看那黑影。
      他蹲了下来,用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只觉得有微弱气流拂过。秦冥稍微松了口气,这人还有呼吸,只是稍为孱弱。
      “怎么样?”江楚稍后赶来,见秦冥下了马附身去瞧他,便也跃马,仔细去看了看那人:“他……如此面黄肌瘦,怕是要饿死了。这里也没有人烟,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秦冥摇头,皱了皱眉,道:“不知道。给他些吃食,带他一起前去衢州城。”然后顿了顿,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谁那里的马可容得下他?”
      江楚一拍胸脯:“我扶他上马。”这时后面的上官容匆匆赶来瞧了眼,跟在江楚身后,“秦总督,这人这么了?”
      江楚答道:“大抵是城中发水后便跑了出来,走投无路之际,想去他处谋生。”
      上官容点了点头,便低身想将那人扶起来。江楚附过身来帮她,粲然一笑道:“扶到我的马上吧。”于是二人一同将昏迷不醒的那人抬了上去。
      经前面三人这一出,后面军队也是慢了下来,最后也停了。上官容皱眉瞧着那人,道:“路上我随意带了些点心,本想是独享其味。”她轻笑一声,眉目里透出一点光彩来:“倒是落空了。”说罢,便从囊中掏了些什么,晶莹剔透的糯米,是糯米糕。她抬眉,看了看那人,示意江楚拿给他:“救人要紧。”
      江楚点头,给那人喂了些水,一并胡乱撕了撕那些糕点,还有些酥皮的,塞进了那人的嘴里。秦冥跃马,长腿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一身黑衣袖袍鼓了起来,道:“走吧,行路吧。”
      路上倒是没再瞧见其他人,一如既往地荒无人烟,直到临近了城外十几里,才渐渐见了人家,秦冥望向那昏黄的天际,伴着一阵烟灰般的阴云,使得那如醉的微醺才未如血地洒了下来。一军人马便浩浩汤汤地行了一路,直至衢州城渐近。
      秦冥道:“先命他们驻在这吧,我去先看看情况,你们二人也一同,不要打草惊蛇。”他回头朝后面两人看了看,□□的马却依旧还是奔腾着,“我带亲兵去做轻兵,若有风吹草动,让他来告知。”
      上官容低眉,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口答应:“好。”
      整个蓟军停了下来,随着天边阴云黑压压一片,甲胄上却又映上了光辉。

      秦冥进了衢州城后,放眼一看,之间街上并无几人。楼塌了不少,有些地方坑洼水也未散尽,所剩无几的黑影也只有在街边奄奄一息的人们。门可罗雀的街上偶尔闪过几个人,故他们几人这身装束,也是颇为扎眼。
      江楚皱眉,吸了一口气,道:“这……”
      上官容摇了摇头,叹道:“一日前我来看便是如此,云家口口声声说与他们些粮,这粮喂给谁了?”
      秦冥垂眸不语,扫了扫这片萧条,听上官容这么一说,便转身来问:“一日前便是如此?”
      上官容点头,道:“是。”她暼了暼,接着又说:“可兴许这只是冰山一角,咱得深入阵子。不是说了有起义军吗?他们这会大概便在里头,朝堂上那会是有人虚报了,为的是一个出兵急,如今城里缺粮草,我料定了他们不会出城。”
      秦冥沉吟一阵子,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好长时间,方才低声道:“走吧。”
      三人沿着街往城里头走去,果不其然如上官容所说,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周遭的酒肆酒楼没几个人,倒是卖粮与衣食的,拍了很多人。说是排了队,不过是乱嚷嚷的一群,恨不得挤个你死我活才好,江楚见此,皱了皱眉,但只是暼了几眼,他不忍卒看。
      “方才……方长你已买了粮了,这下子该轮到我了!”一妇人挤着一旁的孩童说道。
      “可是……可是……”那孩子皱巴着脸,“可是大部分都被挤掉了,你……”
      那妇人将他挤开,大声嚷嚷道:“掉了是你的问题,该买的也买了,你没瞧着后面的人挤的几条街?去去去,快走!”
      那孩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那妇人挤到了一旁。他低头看着手里为数不多的粮,攥了攥手心里的铜板。那铜板已然沾了他的汗,有些要锈了的意味,可那孩子仍是紧紧地握着,一刻也不愿分开。他垂着眸,什么也没说,只是泫然欲泣。
      江楚直直地瞧着那孩子,心像被一直大手狠狠握住了。“我去去就回。”他回头对一旁的秦冥说,还未等他回应,便已迈开长腿,飞一般地冲入了人群之中。
      “干什么啊你,来插队?”他没有理会那些喧嚷的声,径直来到了那孩子前,静静瞧着他,神情闪烁着一丝悲悯。他走近了,想和那孩子说些什么,但那孩子瞧见他后,脸色惶恐,生生后退了一步,颤着声音问:“你……你是谁?来……来做什么的?”说着,便将手中的粮与钱,握得更紧了。
      江楚不再向前。他蹲下身来,微微一笑,柔声道:“我姓江,是来扶危济困的,不是坏人。我瞧见你刚才那粮食洒了不少,我还有些小糕点,你要吗?”他望向那孩子,见他没反应,便轻轻从袖中取来一个小帕子,帕子里头还包着上官容方才与他的糕点,正是那人没吃完的。他小心递给那孩子,安慰道:“虽然少了些,但也能勉强挨过一阵。”
      那孩子呆呆地望着他,见他眼底似有清波流转,他微微一笑,便好似一阵清风拂过心底,觉得心中安定。他伸手接过,欣喜地看着手中躺着的几块糕点,似乎还带着体温,也不顾来历,一并收了起来,不住鞠躬道:“谢谢谢谢……您,您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他的声音颤抖着,一时间不知所措。而后他动作一僵,提了衣袍,要屈膝给江楚跪叩。
      江楚见了,手上动作快一步,一把将他扶起,笑言:“不必如此,这乃是我本分。你得了这糕点,要在这饥荒中活下去,来日长大后,若是再发生饥馑之灾,你要如我一般。”他顿了顿,“救济更多人。”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江楚却笑。他轻轻拍了拍那孩子的头,起了身,朝着方才行来的方向走去。
      “江楚!”秦冥赶来问,“你干什么呢?”
      江楚似乎心情好了些,无奈一笑:“来尽本分的。”说罢,他足下脚步顿了顿。
      秦冥越过他去看那孩子,见那孩子盯着手里的糕点,又抬头瞧了瞧江楚,眼里的感激似乎化不尽。
      “我只是想到了当年的我,与你。”他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你……”秦冥上前,走到他身边,但终归什么也没说。
      “我救他,便像从前你救我一样。秦冥,你瞧,他目光里充斥的,那种感觉我再了解不过了。我告诉他,不必找我报恩,只消待他长大成人后,救济更多罹难之人罢了。”他温柔地笑,对秦冥说:“秦玉林啊我告诉你,我当时跟你过去,纯属鬼迷心窍。”
      秦冥听了这一番话,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一刻动容。他抿了抿唇,不敢看他炽热的目光,道:“当时未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你可怜。”
      “所以啊,”江楚上前,一把抱住秦冥,拍了拍他的背,“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秦冥一瞬间心如触电,被江楚抱这么一下,手足无措。只是一刹那,他便听见了那人有力的心跳,缱绻的呼吸,以及炽烈的一腔温情,但这一份温情并未久留,一触即分,仿佛下一刻身上还残存他的温度似的。他轻启唇,想说些什么,平日里文能提笔武能跃马的秦玉林仿佛已然死透了一般,他只是干巴巴地回了句:“不谢。”
      江楚见他回应,刚刚抱了秦冥一下的仿佛不是他,好似一个揩尽了油水便无情离开的风流公子哥,笑嘻嘻地对他说:“别在这杵着了,待会还有好些事呢!”然后又回了回头,疑惑地问:“上官姑娘呢?”
      “咳咳。”上官容在秦冥身后不远处,有些不自在地说,“在这。”
      江楚眼见上官容,那亲兵也因方才的风波索性溜达到不远处,才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太过僭越,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让上官姑娘见笑了。不过姑娘,你在兴致勃勃地瞧着我些什么?”
      上官容道:“没什么。”接着又望了望那亲兵远走的方向,指了指,说:“得叫他回来,一同赶路去吧。”
      于是那可怜的亲兵就被拽了回来。被江楚拽回来后,挑了挑眉,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低声对江楚说:“我眼见您二位亲昵,我也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江楚瞪眼问。
      这下子轮到秦冥“咳咳”两声,正色道,“还不赶紧办正事?”
      那亲兵忙不迭点了点头,应了。
      这亲兵名叫迟盏临,生了副放浪形骸的样,眉间刻了一道疤,肆意与玩笑仿佛刻在了骨子里。没事就爱叼根草,此时已是将刚刚摘的吐了出来。他从了秦冥能有十余年,陪着秦冥从小到大,对于自家主子阴晴不定的心,把控的炉火纯青。此刻他心知晓,那两声咳,便是不想再提,分明赶路的意思,于是便不再做声懒懒散散地跟在了后头。
      “原来云家口口声声说的在这里。”上官容一挑眉道,“来施粥的,倒是有些良心。”
      江楚点头,道:“那倒是。”片刻后又问:“这水退了吗?”
      上官容放声一笑,道:“这位江小兄弟,你也太天真烂漫。若是水不退,我们来这做什么?”
      江楚听了,自知吃瘪,还挨了一顿丢人的骂,索性转头不说了,自己一个人往前走。
      上官容瞧着他那落寞的身影,自己一个人低语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然后叹了口气。

      走了一阵,三人都没发现异常。江楚便赶上去问秦冥:“朝廷派我们来是来压这起义军的,走了这半天,他们在哪?”
      秦冥摇头,道:“你以为我知道?”片刻后,又思索道,“不如随意找个人问问。”然后就要抬步上前找一个随机受害者。
      “你……”江楚上前,一把拉住他,对他说:“你还是算了,你长得凶神恶煞的,怕问不出个什么来,就给别人吓到……”
      秦冥吸了口气,似乎不满于江楚的说辞,但还未等他反抗,那人便一溜烟地跑了,一身白衣消失在了人群中,秦冥忙跟上,也不顾背后的上官容。
      上官容瞧见了,瞪了眼,道:“走这么快做什么?”然后也抬步风风火火赶上了。只留下后头那吊儿郎当的迟盏临,不紧不慢地便跟上了,谁叫他比上官容高了许多。
      秦冥走近,却见江楚未找上一个受害者。反而在一旁干站着,摸着下巴在思索些什么。他刚想举步上前,却见不远处的两人忽道:“我与你说,近来城里头建了一支起义军,说是不满于朝廷,衢州知州多少次上书奏皇上要理治一番横衢河都未果,众人心中愤懑。谁知一呼百应,人数现越来越多!”
      那人惊讶问道:“真的?那我也想献一份力!”
      另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好兄弟,我此行便是来投靠的,既然如此,顺路一遭就带你一同!”
      江楚与秦冥一对视,而后上前,凑近那二人,做了个揖道:“打扰二位,敢问二位口中的起义军是?”
      那人正眉飞色舞地讲着,眼见来了个不相识的人来讨教,更加得意了,便朝着江楚说:“就是去打那皇帝佬儿的,哼,谁叫他弃衢州不顾?怎么,你也有兴趣?”说着,便将目光将江楚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只听他笑道:“正是,和那边三人一道。”说着,便指了指秦冥迟盏临与上官容。
      “还有娘们?”那人见上官容,眼中有些狐疑,道:“一个娘们能举得起大刀?”
      上官容未与他计较,明白当务之急是找人寻个路径,便上前一步道:“那待日后再较量。”
      那人瞧见了,哈哈一笑,道:“好!”然后瞧了瞧这几人,道:“既然诸位志同道合,我自然高兴。如此一来,诸位也算是献了一份力,我替大哥道一声谢!”
      “大哥?”秦冥问,“你已是一员?”
      “正是。”那人爽快回答,“我叫赵虎,我此次来,便是来招兵买马的。诸位瞧着也是义士,定武艺高强,我等这是如虎添翼啊。”他打笑道:“废话也不多说,那么,诸位可愿与我同行?”
      几人点头。
      赵虎满意地转过了头,上了前,带路去了。留了刚刚他攀谈的那位在后头紧跟,因和这一行人不熟,就来避生了。除此之外,还有面面相觑的上官容与江楚等四人。
      迟盏临依旧吊儿郎当地在后头跟着,奈何大步流星。渐渐周遭人群稀少了起来,依稀地处荒凉。不多时,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天渐渐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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