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争锋》谓无书

11、上元第九

　　蓟都。
　　星桥铁锁开，人潮如海。挂彩的花灯热闹绚烂，烟火个顶个的好看，小商小摊也是热闹至极，那市井间喷火的奇术也是颇为精彩。烟花的噪声，人潮的聒声，皆席卷了整个蓟都，车马、行人来来往往，街上也不乏有人摊前摆着白白滑滑的玉汤圆的，赢获却没有闲情关心这个，这一打眼儿呢，便瞧到了一家颇为热闹的酒馆，迫不及待得直想冲进去喝它个几杯。
　　“好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江楚赞叹道，“记得去年上元节，秦冥那家伙还在那买了一碗元宵呢。”说着，他便指着那边的小贩。
　　“还挺好吃。”江楚补了一嘴。
　　秦冥瞪了瞪江楚，嘴上讥讽道：“那明明是你想吃！”
　　“啊呀！”江楚惊呼，“你不也吃了吗！”
　　“我没吃！”
　　“你吃了！”
　　“我没吃！”
　　“你吃了！”
　　“都说了没吃！”
　　“吃了吃了！我亲眼看到！”
　　“你……”秦冥咬牙切齿，不服气一般索性负起了手不置于理会。
　　江楚见状，摇了摇头，无奈叹道：“哎，玉林生气了。”
　　秦冥又瞪道：“别叫我玉林……！”
　　两人剑拔弩张，只是江楚还贱兮兮地笑着，他一笑，那俏皮的小虎牙自然也是漏了出来，当真真是可爱极了。
　　“好了好了，莫吵了。眼下还是办案要紧。”苏汜从中间拉开两人，轻轻笑道。
　　“哼。”秦冥轻哼一声。
　　赢获“啧”一声，见二人吵的正欢，正巧也饿了，于是打算浑水摸鱼：“太子啊，我倒可以去买一碗尝尝鲜吧！”
　　这把倒轮到二人默契了，秦江两人合声道：“不可以！”
　　苏汜轻咳几声，“办完案再说。”
　　于是赢获便眯着眼摇了摇头，灰头土脸地继续跟着走了。
　　“等下子我要在城墙上与父皇发一番话，你们留意些，我先回宫，换身衣服。”
　　不错，是赢获和江楚拉着苏汜出来的，说什么体验生活，等下子便体验不到了，苏汜无奈，只得答应，顺便还拉上了秦冥一起。秦冥自然是不愿意，脾气当然也差得很，于是便凶了江楚一顿。
　　赢获点头，问秦冥：“大门锁了？”
　　秦冥点头：“嗯。”
　　“那便好。玉林，弈秋，你们便在在底下监察着吧。玉林到大门那边，弈秋到城墙底下观望。如若刺客，当下大声通报。”
　　二人点头。
　　苏汜转头道：“无桀，你随我。你便站在我身后，留心观察，看到刺客，及时擒住。”
　　赢获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放心吧，交给哥哥我，圣上定能毫发无损！”
　　苏汜叹了口气，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殿下！”秦冥皱眉道，“将此时托于这人，不妥吧。”
　　“哪里有什么不妥！”赢获驳回，“我武功自然是比你高出些许，无论是剑法还是肉搏，都是当之无愧的蓟都第一。”
　　秦冥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苏汜拦住了：“莫争了，不早了，擒拿刺客才是首要。”这时，苏汜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明显有了不满。
　　还有些委屈。
　　这话平时要是用在了咱秦总督身上，倒有些违和，只是此时秦总督一双硬朗的凤眼里却有些湿湿的雾气，乍看，确实有些委屈。
　　赢获也很纳闷，为什么偏偏叫自己同太子一起。
　　苏汜只是叹了口气，狠心没去看秦冥，沉声道：“我自有安排。”

　　即使深夜，依旧灯火不减，火树银花热喧天。二人也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混入了人流。赢获随苏汜一同，乘着马便悠悠地从皇宫里盛装出席。路上赢获不禁打量了几分当今圣上，虽隔得很远，也看得出个大概，当今圣上竟是个体弱多病的小老头！这让赢获不禁一惊。也莫怪这国事难凭此一人操持。
　　赢获也是知道，圣上龙体近年来实在欠佳，良君谈不得，有了宋英良那种丞相，贤臣自然也是谈不得。如此一来，大邺外强中干，国力一年不如一年，这也难怪有宋英良这种小人骚动，目的只为了鞭笞天下。
　　赢苏二人随着前头的皇上又入了街坊，前头那仪仗摆摆的，倒是威武至极，赢获只觉赞叹。随着他们这一队一来，周围的人群却是空了一块，所以走的倒是顺利无比，只是这晃晃悠悠，实属太慢了。他心里暗暗嫌弃道。
　　到了！赢获心想，只看见眼前高高矗立的雄伟城墙，皇帝总算停下了马，慢慢地受人搀扶着走上了楼梯，身后自然跟的是皇后，苏汜便位于第三位，连忙起身搀扶起父皇。那圣上也是叹了口气自嘲道：“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咯。”还轻轻摇了摇头。苏汜也是会迎合：“父皇自是万寿无疆。”皇帝转身看着苏汜，还欣慰地笑着点了点头。
　　他打量着四周，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江楚，便交换了个眼神。等到最后，那些主儿总算是一个个下马下完了，最后的最后，赢获终于是随着这一队上去了。
　　太慢了！他实在忍不住想道。
　　这城楼雄伟不是虚的，站在其上俯瞰下头，当真是壮观的紧。点点的灯火，攒动的人群，在赢获看来只如一颗星，饶是赢获，也忍不住赞叹一声。只是他现在无心欣赏这些，他看着皇帝孱弱的身躯，似乎人一推，便会散架似的，他不禁叹了口气，便继续用余光注意着身后了。
　　人群夹杂着星火海，时不时有一声几声小童清脆的声音，小贩们倒是都放下了手中的活悠闲地望着城楼上的皇上。周围有人时不时与身边的人交谈些什么，娃娃们打闹着，一旁的母亲却是温柔地拉住了他：“永儿，乖，圣上可在城楼上看着呢。”随着烟火，淹没在了光辉里。“嘭”一声绽开，光影明明灭灭，一派温馨。
　　皇帝清了清嗓子，洪亮雄浑的嗓子是赢获没想到的，实在不符于他孱弱瘦小的外表，令赢获生生吃了一惊，也没作声，兀自巡视了下去。皇上说了什么赢获一点也没注意到，他只紧紧地凝视着周围，在群众热闹的欢呼声中绷紧了神经，他不去看那绚烂的烟火，却总是被那光儿晃了眼，赢获一动不动，因为他知道危险离他越来越近。
　　我在明处，敌在暗处。
　　他们是想借心中放松的契机偷袭！
　　风声伴着群众声四起，只听见“扑通”一声，他不知道是否是幻觉，那声音太喧杂了，同这声一齐混淆在他的神经里。但他的第六感时刻提醒着他，有人！而且不止一个！赢获的手心里生生出了汗，悄悄握上了剑柄，时刻准备着拔剑迎接刺客。
　　没有动静。依旧没有动静。赢获却依然大气不敢出，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了已然上气不接下气的程度。如鼓乐，如马蹄，如紧凑震人的雷声！他不敢多想，只是倾着身，握着剑，一副随时可能刀出鞘游龙剑的样子，锐利的眼观察着周围一丝一点风吹草动。忽然，一道黑影闪过，赢获连想都不想，手里的剑已是刺了出去，只听那道黑影一声闷哼，动作停滞了些许，却仍锲而不舍地向皇帝砍去！
　　赢获一惊，连忙提着剑一个横踢逮住了他，盯准他心窝一刺，登时鲜血如烟火般绽开，不住地朝四处飞溅！
　　那人有气无力，像是不死心，还在反抗，却是负隅顽抗。赢获一把蛮力把他抓过来，偏剑刺向他，黑衣人终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没了动静。
　　周围人群一阵寂静，都呆呆地定住了。那刺客倒下后，空气顿时凝固，只有凝固，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有刺客——！”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一声尖细、震耳欲聋的声音登时划破了天际，向人们宣告这场惊心动魄危机的开始。城楼上顿时乱了套，底下的个个人也是瞪大了眼，接下来，无论是谁，第一反应都是跑！于是人群便乱成了一锅粥，踉跄的、狂奔的、慌张的，甚至比刚刚还要喧闹！只见秦冥大声指挥：“别乱！顺流离开！远离这里就好，城门已闭，莫要往那里跑！”但很快就被人群淹没了。
　　赢获长舒口气，狠狠地把剑从那刺客身体里拔出来，刚想同苏汜说上句话，一转身，却是瞪大了眼睛！
　　“太子——！”赢获喊道。
　　不只是皇上，苏汜身后赫然有几个黑衣大汉朝他持剑而来，那黑色的衣服，赫然与杏花楼的老鸨描述一致！
　　赢获一惊，不好！顿时就不顾一切挥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