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瓦月亮糖》童庭猫宴

25、夜猫

　　小熊一大早起来就看到王月西睡在了草丛里，半个身体横露在外面，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睡成这幅样子呐！

　　更何况他的身上有毛毛，毛是细软的，金黄的，小熊想象了下当毛毛和成千上万一样的毛长在一起，变得膨炸的样子。

　　“再睡下去，太阳就要晒到肚子啦！”小熊蹲下来，伸手搓着王月西的肚子，过了一会，人终于醒了，头发上别着绿叶，醒来发型非常时髦地像打了发蜡翘起一撮头发。小熊盯着翘起的头发看，王月西也一样，原来是一只胭脂色的小虫，停立在那，在阳光下红英澄净的。

　　小熊说真漂亮啊。

　　王月西说我看不到哇。

　　我拍给你看。小熊进去拿手机。王月西一动不动，既不知道头发有没有继续竖着，也不晓得小虫还在不在，像观音盘腿坐着。小熊很快就回来了，他仔细问：“它还在吗？”

　　小熊轻声说，蹲下来：“它在，是我们看到的那只。”

　　他拿起手机，给王月西和小虫拍了下来，这到时，小虫飞走了，留下来一张照片，仔细看照片里，它颜色黯淡了，衬得王月西脸上降雪白，红疙瘩新。小熊捂着嘴偷笑，打开手机照相机给他看，“原来你脸上被虫咬了！怪不得那么红，是因为你的血啊。”

　　那都是一些小红点，早就不痒了，摸上去平平的，王月西一边用手摸一边说：“这得要上很多遮瑕膏才能遮住呢！但是，这些东西出现的真是好时候啊。现在的我再也不需要使用各种色号功能的遮瑕膏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呢？要是毒虫咬的就不太好了。”

　　“就这样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能有什么和以前不太一样，新变化的地方，那也算很不错的事。”

　　他们拉着手晃来晃去，像荡起的秋千那样，进屋后随意地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小熊用小指端着王月西的下巴，给他点上涂蚊虫咬的药膏。“我有疑问。按道理来讲，你的脸又哪里需要使用遮瑕呢？”

　　“颠来倒去去生活，哪怕是吸血鬼也会出现严重的黑眼圈吧。偶尔也会被发现应激的痘痘，那个时候就连我也要屏着气面对化妆师的怒火。”

　　小熊想了一下，说：“那你现在就可以不用再面对化妆师啦。”

　　“是呢。”王月西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说的是，终于不用像对待一件商品过度地珍惜自己，这对我也许是最好的时候。”

　　不过小熊不太懂这些事啦，他常常听到王月西苦息下劫后余生的说辞，所以心里自然也是这么认同的，也许渐渐远离那，加之时间，人生就会是另一幅新的模样。

　　双手从脸庞沿着优美的轮廓划到肩膀，小熊拈起一根金黄色的骢毛，他举着这根特殊的毛发对着阳光将它发光。

　　“这是什么？”

　　小熊低头，王月西接到他的视线，那是一根狮心仪的毛发，很像魔术师魔法杖中的羽毛。

　　“唔……是一只狮子的毛呢。”

　　“狮子？昨天我们院子里进狮子啦！那它回家了吗？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这要怎么说明呢？王月西歪着脑袋回想起昨晚和狮心仪在一起的事，犹豫了起来，小熊看上去已经完全默认他不会再回到原来的处境中，那昨晚犹如梦境的呓语就迟了，时机上不对，哪都不对。

　　王月西抿了一下嘴，说：“应该回家了吧。”

　　“嗯……那好吧。”小熊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王月西花花白白涂了药膏的脸，“我待会就出门了。你和达令自己在家，别带它去滚泥塘了。”

　　“我才不会带它去滚泥塘呢。”

　　王月西皱起眉嘟囔一声，别扭地送他到门口，小熊戴上黄色的渔夫帽，捋捋平整，系上鞋带。这时王月西叫他伸出手，将一颗糖放在了他的手掌心上。小熊惊讶了一下，但还是卷起手指，将糖收进了口袋里。

　　“我走咯。”

　　“嗯。我会想你的。”

　　“哇。好肉麻啊。”

　　“烦人呐。你快走吧。”

　　“拜拜。”小熊朝他摇手。

　　往坡下跑了一段距离，小熊回头看，已经看不到门口的王月西了。

　　林黛川的夏天容易让人感冒，其他的和别处并无极大的区别，太阳出来，散发着比以往更加强烈的存在，让周围的温度瞬间攀升至难以忍受的炎夏。这样热烈地照，到了4个小时后，太阳慢慢的，又慢慢的，瑰粉色的光从一堆极白的云层中降落，倾斜，非平均的，一处阴一处光地照射下来。过不久，温度就降了下来，天逐渐发暗，开始刮起冷风，走在外面的人可得带上一件外套，免得着凉，到了再晚点，真正的夜晚时光，温度就十几度，花啊草啊集体收着叶子。

　　从家往坡下公交站会经过一条蓝色桔梗夏天小道，小熊一路顺着惯性往下冲，还要想着摁住帽子不被风吹走。

　　他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攀爬着牵牛的篱笆上倚靠着一只黑猫打哈欠，他想摸一摸，黑猫也好奇地给他摸，摸了一会，那柔软的毛让小熊恋恋不舍，可想到时间紧迫，他就忍住了。

　　今天去店里，小熊要和人去谈合作，第一批生产的糖果将带有达令油亮黑色皮毛和细长尾巴，成为透明漂亮的糖果纸包装的裹粉软糖。和今早摸到的猫不太一样，早先达令第一次被带回家时候，就有了一些草稿，各式各样趴伏、躺倒、跳跃、行走。达令总摇晃着像飘带似的尾巴来贴近小熊和王月西的腿。心里轻飘飘的，正似普通糖果生津止渴的甜蜜，所以糖果名字也被取名叫了“甜蜜”。

　　小熊说达令呢，就像一只在小孩子手底下画出来的小狗，所以长了一对不是很对称的耳朵，这双耳朵总是帮助达令在不想听到其他话的时候，悄悄地关上其中一只。这样我们发现的时候，也只是会说达令的一只耳朵好像总这么小呢。这种事情上，达令聪明着呢。

　　“听上去有着很古朴的可爱呢。”

　　小熊说是呀，这是为什么呢？

　　“所以这次就做一颗双层透明的夹心糖吧。”

　　“夹心要什么口味的？”

　　小熊想了一下，“橙子吧？它是在路灯下被发现带回来的，橙子的香味说不定会很合适。”

　　“加点黑色怎么样？在夹心软糖的正面用黑色巧克力酱沿着透明软糖内填涂一只达令出来。”

　　“好啊。”

　　关于糖果屋第一款达令的软糖造型，开展得很顺利，大概因为达令很可爱吧，惊喜的事情也随之而来。

　　“希望橙子味不会太奇怪。”

　　“我们会先做一点出来，罗先生到时候可以送给邻居一起尝尝，然后再进行改进。”

　　除了糖果配方，关于包装袋，小熊也要考虑，他认为采用透明材质以及小狗头标志，会让人记得这款以达令开展的糖果屋。

　　未来……小熊望着玻璃橱窗外的路灯，开始乱七八糟地组词：快乐星期三、木桶人、狮子、十字路口，还有花与蝴蝶。想得太多，小熊一回神，打了个喷嚏，好像又给忘了，问自己：“我刚刚……都想了什么？”

　　小熊全然忘了，往家的方向走，白天那只依靠篱笆上的猫，黄昏来蹭了小熊的裤脚，它从篱笆跃下，扑倒在脚边，小熊蹲下来，从头颅滑到脊背，虚虚握住尾巴，顺到末尾在空中打了一个勾。

　　“小猫，小猫，你家住哪呢？怎么在篱笆躺着不回家呢？现在太阳要落山了，马上就要冷了哦，身上的貂皮大衣，能保护你的肉垫吗？”

　　猫喵喵的，小熊说我听不懂你啦。

　　“它说我的脚不冷。你再多摸我一会。”

　　从篱笆那多出来了一个人，他懒洋洋地问：“你好奇怪哦。居然会和猫说话。早上我在另一边，就看到你对着它咪咪叫。你喜欢它吗？”

　　“嗯……”小熊还从来没见过他，因为手指停留在腹部太久，猫用尖牙磨了小熊一口，小熊轻轻诶了一声后，捂着手背站了起来。

　　“喂。你咬人了诶。”踹踹猫屁股，猫又显得也不是我的错，爬上了这个人的肩膀。“对不起啊，这只猫又笨又粗鲁，我行我素的，一点也不会讨人类喜欢。”

　　小熊立马摇头：“不是啊。它没咬到我，只是轻轻磨了一下，它明明那么可爱。”

　　“嗯——有人夸你可爱了咯。”

　　对猫说，这回猫是真的咬人了，前爪抱住这个人的食指，将尖牙嵌了进去。这个人屈起中指和无名指挠猫下巴。

　　好奇怪的人。有点像猫。

　　“流血了……”小熊忍不住开口，“不疼吗？”

　　“嗯……”思考了一下，才说，“不怎么疼呢。”

　　他问小熊：“你要到哪里去？”

　　小熊回答：“回家。”

　　而他说：“这个时间，正是能在外面不回家，可以一个人好好玩的时候呢！”

　　“我还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这个人很得意地嘲笑小熊：“你当然没有听说过啊。因为是我刚刚想出来的罢了。”他抱着猫，念叨着想出门玩。

　　“听说明天又是个晴天，适合出门玩呢。”

　　“我啊——”他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叹息，“可出不来呢。家里有位很严肃的长辈？啊，我这样说他老会不会被揍，不过比起我确实年纪大了嘛。你听到了的话就帮我保密吧。”

　　“嗯……可以是可以……”看上去像是同龄人，家里长辈也管得这么严吗？

　　“但是，如果有同伴的话，他说不定就会答应我出门玩了。你说对不对？”

　　像切开的树脂，琥珀色的水缓慢流动，目光牢牢地盯着小熊。

　　“为什么不让你出门呢？”

　　“因为很紧张。到了夜里，我经常睡着睡着就哭了。无论被问多少次，为什么哭，我对这一切的理由都不清楚。”

　　“是生病了吗？”

　　他迷茫抚摸猫：“我想……应该不是。”

　　“应该搞错了吧。”

　　王月西的眼睛，时常藏着像一条大河那样的光，踩着地板，他的浑身与空间舞出轻轻的、幽幽的水流声。

　　小熊在他的目光里，也听到这样一种声音。几乎下意识的，小熊就将他与王月西看成相同生了病的人。

　　他看着对方夜里单薄的装扮，没穿鞋：“不冷吗？”

　　“还好。”

　　“回家吧。明天，明天要是你想出门玩的话，我会经过这里然后去糖果店，我请你去玩。这样，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什么糖果屋？”

　　“还是个新店呢。会先卖点普通的糖。过段时间，我家达令的糖果就会出来摆上橱柜。”

　　“好不错啊。”他抱紧猫，突然冷了，黄昏泡沫似散了，悄无声息的。小熊也没听到他会不会出来玩。看着他摆摆手，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啊！猫！

　　小熊看到怀里的猫不见了。

　　去哪了？他想，对着刚从海平面升起的月亮，起了雾，猫的尾巴又露出来，在轻悄悄腰间的位置。

　　那个人不会是真的猫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