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魔王夫夫》云醉舞

50、第五十章 人魔恋

　　玲儿曾经无比埋怨父母的狠心，可是到这一刻，她痛苦的发现其实自己也一样狠心，为了活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会如何吗？可是当妈妈让她逃的时候，她还是毫不犹豫逃走了，甚至这么些天，她从没有去想过父母会如何。

　　或许，只是不敢想。

　　可是同乡带来的消息，让她再也没有办法逃避自己内心最恐惧的东西，所以她哭了，尽管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哭。

　　这和鳄鱼的眼泪又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假惺惺。

　　玲儿将满腹心事倾吐，她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绪里自怨自艾起来，黑珏没想到玲儿竟然是这样的身世，而这样窒息的故事让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他看着玲儿，看着这个倔强的、优秀的、漂亮的、此刻却脆弱的能够一捏就捏死的女孩，生平第一次，无师自通学会了引导。

　　黑珏引导着玲儿分散注意力，让她讲述自己这一路逃亡、又是如何成为洛斯城的优秀护士的经历，玲儿断断续续的讲着，说到最后，她蓦得睁大了眼睛，看向黑珏。

　　“你……在安慰我？”玲儿不敢置信的说。

　　黑珏微微笑了笑：“我不是在安慰你。”他说：“我只是在让你知道，就算当初你母亲让你逃走了，可是如果你不是那么聪明机智，如果你不是那么努力勇敢，如果不是你自己那么顽强不息，你又怎么可能活到今天？又怎么可能变成今天的你？”

　　“没错，你需要感谢你母亲，因为她给你提供了生的希望，但真正的活，却是你自己挣来的；真正的好，也是你自己得来的，与旁人无关。”黑珏说：“至于你父母，我很遗憾他们就这么去了，但是，你当时不逃，他们又能活几天呢？又有几个儿女可以给他们卖掉换粮食呢？不过也就是多挣扎几日罢了。他们不是你，他们活不出你的活路来，这就是现实。”

　　玲儿忘记了哭泣，看着黑珏说不出话来。

　　“他们也许并不是自私，但也不是不自私；他们也许错了，但真正错得离谱的，是这个时代，是这个世界，而不是他们，或者你。”

　　“与其在这里哭泣，倒不如更加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些，你身上背负着三个人的生命，那就不要辜负了它，余生继续努力就是了。”黑珏说。

　　大概，这些话，用尽了他半辈子的语言能力。

　　但是很有效。

　　玲儿振作了起来，又变成了那个可靠的、温暖的、专业的女护士，继续游走在受伤的士兵队伍中间，比以往更加的认真。

　　而也因为这件事，她和黑珏之间的感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黑珏依旧厌恶人类，依旧对人族充满了仇恨，可他对玲儿的感情却是肉眼可见。

　　很快，没多久，两人在战火纷飞的日子里举办了一场简易的婚礼，而黑珏送玲儿的结婚礼物很特别——他找到了玲儿的亲姐姐草儿。

　　草儿草儿，从这个名字就知道，父母对她的感情有多淡薄，她的命又有多苦。

　　她到来的不是时候，因为灾荒，家里有一顿没一顿的，父母根本不想要孩子，但是她来了，出生的时候，她爹正在挖草根给家里人充饥，于是干脆就给这个苦命的孩子取名草儿。

　　而草儿的确命如草芥却又特别顽强，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她愣是长大了，长到了14岁，虽然因为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却是一众孩子里长得最齐整的那一个了。

　　有个大户人家刚生了个傻儿子，刚出生就被诊断智商出了问题，到底是自家的孩子舍不得扔，又不愿意自己带，就买了草儿去当童养媳，其实就是保姆丫鬟杂役，什么活儿都要干。

　　但，在那种时候，谁还挑活儿呢？能有口饭吃，有的是人连灵魂都可以卖给魔鬼。

　　草儿是幸运的，她虽然失去了人身自由，但是却暂时不愁吃穿，比起玲儿，她的日子简单辛苦却至少能安稳的活着。

　　买下她的那户人家并不坏，即使后来家道中落一起逃难，也没有把草儿给扔掉。

　　于是，草儿辗转来到了临城，无意中被得知了玲儿的身世之后一直在寻找草儿的黑珏发现了。

　　只是，这个时候草儿已经结了婚，却并不是她原来那个傻丈夫。

　　原来，当草儿一家逃难来到临城之后，临城的一个低级士官看上了草儿，百般求娶，草儿的夫家为了在当地安顿下来，也没有办法，到底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种时候被人盯上，不把你一层皮下来也不可能，而且自家儿子就是个傻子，年龄差又大，也不可能真的和草儿成亲，于是干脆就把草儿给嫁了。

　　草儿毫无做主的权利，但好在这个丈夫对她还行，草儿又是吃惯苦、干惯活的，如今日子安定下来，她倒也默默地把日子过得还行，很快给丈夫生了个女儿，便是红豆。

　　草儿嫁了个边关士兵，还生了个孩子，这自然是让黑珏忌讳的，可是为了玲儿，他还是把草儿领了回来。

　　玲儿见到姐姐，自然又惊又喜，只是她心里也明白，以目前人族和魔族之间这种关系，说不得，姐妹以后就要变成仇家。

　　但是，没想到，草儿的丈夫却在知道自己的小姨子嫁给了黑珏之后，干脆辞了职，带着草儿离开了临城，投奔了洛斯城，而且很乖觉并没有在洛斯军政处谋职，而是自动避嫌，带着草儿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日子过得清苦，但是倒也安稳。

　　草儿和玲儿自然是高兴极了，只是玲儿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于是总是把红豆接到家里照顾，后来玲儿生了儿子黑羽，便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凡是有黑羽的，就会有红豆的，甚至很多时候宁可对不起儿子，也要照顾好红豆。

　　黑羽性情温和腼腆，也不知道怎么的，虽然模样完全随了黑珏，但是性情却一点都不像父母，反而是个小暖男。

　　反而是红豆，被养成了一个标准的娇滴滴的小姑娘，但因为她长得可爱又会撒娇，虽然有时候很任性，可黑羽却一直都记得母亲的教导，很谦让这个大了自己四岁的表姐。

　　平时玲儿和黑珏都忙着工作，所以反而是草儿、尤其是红豆陪着黑羽的时间多，所以黑羽对草儿、红豆都很依赖。

　　玲儿和黑珏都是警戒心很强的人，虽然草儿和红豆都很无害，但是曹二的丈夫的身份却还是让夫妻两很警惕的，始终都让人暗中盯着他。

　　可是日子长了，草儿的丈夫却始终安分守己，既不主动打探洛斯城的机密，行事也很谨慎，更不与外人随意联络，即使是之前的旧部同属也划清界限，一副老老实实就过如今的小日子的样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玲儿对草儿姐妹情深，两个孩子又青梅竹马，黑珏看在玲儿的份上，对于老实过日子不掺和外面纷扰的草儿夫妇也就有了诸多容忍。

　　而随着战事的白热化，黑珏、玲儿的工作也越来越忙，黑羽几乎就交给了草儿夫妇带了，好歹有大人看着夫妻两能安心一点。

　　这日，人族发动突然袭击，人魔大战一触即发形势非常紧张，而为了攻破洛斯城，临城守军这次请来大批修道者，布下迷阵发动进攻，魔族军队陷入混战，甚至有人族大军打了进来，城内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是谁散布谣言，说是城门破了，守军已经自顾不暇，于是百姓传来传去，就开始拖家带口的逃跑。

　　草儿本来就是个普通女人，她听到这个消息当下就六神无主，她丈夫就直接拍板带着孩子们跑，外头喊打喊杀哭爹喊娘的声音此起彼伏，草儿哪里还有主张，她当下就只能被丈夫牵着鼻子走了。

　　倒是黑羽这孩子，他虽然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却并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孩子，而且他崇拜信任自己的父亲，一点都不相信有父亲在，洛斯城会真的被人族攻破，所以他力劝姨母一家留下来。

　　黑珏他们出门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是把草儿一家三口接到自己家来，这里算是家属区，也好相互照应些。

　　所以黑羽并不是很害怕，可是他到底太小了，草儿的丈夫跳起来说：“我知道你爸爸厉害，魔族都很厉害，可食人族这次可是大举进攻，而且请来了这么多的修行者助阵，形势不妙啊，黑羽，我们到也就算了，不过都是些无名小卒，死了就死了，抓了也就抓了，可是你想想你什么身份？你要是被人族给抓了，人家拿你来威胁你爹可怎么办？再说了，我们也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否则你看这个地方……”他四下看看对黑羽说：“谁不知道这里是军属区啊，一旦他们攻进来，肯定先来这里找俘虏可以去威胁咱们的军队，黑羽你说是不是？”

　　不得不说，草儿丈夫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再加上外面的喊声哭声也越发近了，周边也能听到匆匆的脚步声，黑羽也一下子慌了起来，这会儿，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偏偏就有一个术法在屋角院子处爆炸了开来，红豆吓得哇哇直哭，直接扑进了草儿的怀里叫了起来：“妈妈，我怕，我不要呆在这儿，我害怕，我不想死！”

　　女儿哭哭啼啼的闹，丈夫心心念念要走，草儿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黑羽，而这时候，红豆已经直接扑向了黑羽：“黑羽弟弟，你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你死，我们一起跑，去安全的地方等姨姨和姨父他们来接我们好不好？我害怕啊……我真的好害怕啊……”

　　红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而这时候，接二连三的术法砸过来，房子摇摇欲坠，黑羽到底年纪小，表情就开始动摇了，而草儿的丈夫见状，立刻一把抱起黑羽，让草儿领着红豆：“好了好了别说了，再说都来不及跑了，走，我们赶紧走吧！”

　　于是乎，黑羽就跟着红豆一家，随着城里慌乱的人群离开了家。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重华和烈月听的心里都沉甸甸的。

　　尤其是烈月，他只感觉到一种极度的沉闷感坠坠的压在心里，压得他非常难受、非常痛苦。

　　“他们的目的就是黑羽，是不是？那个人类……根本就是冲着黑珏一家来的，是不是？”烈月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番话。

　　傅远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他的脸色也同样不太好看——他当时是黑珏的一个属下，是这段经历的亲历者，所以他更能够明白那种痛苦的、悔恨的心情。

　　“黑珏就真的没有担心过那个人类别有居心吗？”重华吁了口气，也同样觉得难受极了。

　　这是一出家庭的悲剧，可何尝不是一出社会的悲剧，时代的悲剧呢？

　　身为魔王，重华没法觉得与己无关。

　　傅远苦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没有？可是前前后后近十年的时间啊，那个人类太能伪装了，他是真的狠，一直到最后一击致命，在那之前，他是彻底的蛰伏，不露一丝狐狸尾巴，而且……”

　　他没有继续说，但是重华和烈月都明白，他的意思是指黑珏对玲儿的感情。

　　爱，有的时候让人无坚不摧，变得强大无比，能让一个人彻头彻尾改头换面；而有时候，却又能够让人变得盲目。

　　如果不是因为玲儿，那个人类表现的再无害，也不会得到黑珏的认可，黑珏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送入魔窟，只是因为对妻子的爱。

　　这种感觉让人窒息。

　　烈月也好，重华也好，简直无法想象事发之后黑珏和玲儿要怎么面对彼此。

　　“后来呢？”烈月强人窒息的感觉问道。

　　傅远扯了扯嘴角：“后来，黑羽就被他们带走了，成为人族用来威胁我们的筹码。”

　　他还记得当黑珏看到自己的儿子被绑缚在人族阵中，人族的军官对着他们喊话，要让他们放弃抵抗，否则就把黑羽一刀一刀凌迟的时候，黑珏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被绑缚的儿子，那眼神里流露着的无声的痛苦和悔恨，几乎要把那么强大的一个人逼疯。

　　傅远不知道黑珏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冲上前去不顾一切的救自己的孩子，又是怎样忍耐着继续指挥战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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