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杀手过于直男》月刀

52、第五十二话

　　信纸摊开在面前的那一刹那，林英妙的心宛如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下，颤颤巍巍地落下来。眼睛一酸，眼泪差点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字句间的每一撇、每一捺都是如此的熟悉，凝着相伴的岁岁年年，连信中口吻都让人倍感亲切，又恍如隔世。

　　林英妙将信纸捧起。

　　“吾儿妙娘亲启……”

　　是她爹！真的是她爹！这装逼风十足的半吊子行楷体，虽然看样子寄信者书写这封信时是十分急切的，导致字迹略显潦草，但绝对是她爹的字没错了，烧成灰她都认得出(？)。

　　林英妙猛然抬头看向扈起。

　　扈起悠哉悠哉地斜倚在墙边：“在光州找到的人，现如今已在我的安排下赶往望城，不出几日，应该就能见到。”

　　林英妙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了，完全难以形容自己眼下的心情，很想大哭一场，却眼中干涩；很想跳起来哈哈大笑，却心头沉沉。

　　她深呼吸几个来回，捏着信继续往下瞧——嗯，她亲爹林厚宇彼时应该确实是写得很急了，还算有点学识傍身的他如今却错别字一箩筐，整封信有一半都被涂改的痕迹所占据。他原先的字虽说不上绝妙，但也干练清隽，如今的字块都乱糟糟地揪连在一起，连笔连得几乎要飞到天上去，信纸上还有几坨皱巴巴的地方，显出那么几分狼狈与仓促来。

　　看到最后，林英妙也没能看出来亲爹想要表达些什么紧要的东西，语义有些颠倒混乱，只是反反复复地问她过得如何、每日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生病受伤、有没有碰见歹人欲要欺负她，等等等等。

　　但是……这不甚紧要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叫她感到很高兴，嘴角仿佛有自己的想法，抑制不住地向上翘。她看罢，低头如释重负地喟叹，在扈起平静的注视下，她放下信站起来，主动走向他并且给了他一个无声的拥抱。

　　扈起：“……”身体一僵，但继续装作淡定。

　　他想起从前自己重伤时为躲避仇杀，曾钻入一座梨园，被迫站在人群中，头一回看了场戏曲，虽说当时没看懂这戏唱的是什么，不过隐约还记得那戏中似乎也有像现在这般场景的片段。于是他学着那角儿在戏台上演的那般，回拥住林英妙，还在她背上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

　　时隔几月，扈起终于出关，在被逼疯的边缘反复试探的四姐妹总算又活了过来，盘算着是时候对扈起采取攻势，来找林英妙狂飙演技的频率便渐渐低了些。

　　但很不幸，林英妙的生活却并没有因此重归闲适。

　　因大伤初愈无事可干，扈起这厮几日来变得格外缠人，几乎与林英妙形影不离，林英妙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一旦对方有片刻的失踪，他便要不高兴。

　　林英妙真的招架不住：妈妈的好大儿！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这日林英妙去到弟子饭堂打菜时，身后便跟了个肉眼可见十分无所事事的扈起。

　　饭堂中的弟子原本正一面欢快地说笑谈天，一面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饭食，时不时发出一片鹅鹅鹅的笑声。倏地抬眼，不禁虎躯一震，食物猛地从筷间滑落——娘耶！阁主怎么一脸严肃地走进来了？！这难道是来查岗的吗？嘶！这等情况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见啊。

　　然而没有人猜到阁主其实是追女朋友来的，“一脸严肃”只是他放松时的惯常表情。

　　众弟子只纷纷臆测阁主是巡视检查来的，因此个个儿惊恐噤声，低下头沉默进食，更有好强者为了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在阁主面前表现一番，直接一跃而起，在扈起即将经过的空地上表演了一套拳法。

　　大伙儿目不转睛地看完这人类迷惑行为：“……”

　　不管周遭的情况有多么窒息，扈起的眼里只有走在前面被突如其来的武术表演吓了一跳的林英妙。

　　最终林英妙没能成功打到菜。只因她还未走到一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时刻刻注意着二人动向的四姐妹花便已闻风赶来饭堂。

　　聂白云捏着帕子轻按鬓角，领着妹妹们一扭一扭地走来，笑吟吟地朝扈起一福身：“师兄如今看着气色大好了，先前真是叫白云好生担心了一阵儿呢。”

　　身后的三姐妹也一齐声：“见过少主。”

　　扈起皱眉瞧了她们一眼，扭头问林英妙：“这谁？”

　　林英妙无语凝噎：你问我，认真的吗？

　　聂白云瞬间哽住，闻言无比惊诧，好一会儿面露尴尬道：“师兄，我是白云啊！”师兄不记得她了？这怎么可能！

　　“谁，不认识。”扈起不悦地眯了眯眼，“许炎复新雇的下人？”

　　聂白云：“……”我尼玛。

　　扈起并不愿理会她，捉起林英妙的小手就往外走。

　　林英妙轻轻挣扎：“好汉，不要，我得吃饭呢。”

　　扈起：“吃什么？就吃这破饭堂吗？难吃得要命，你能不能有点人生的追求。”

　　林英妙：？？啥意思嗷你？

　　“呃，不吃饭堂，那我吃啥？？”

　　扈起不屑地冷哼道：“想吃什么，今日带你出去吃好的。”

　　一听这话，林英妙可就来劲了，她的脑海里瞬间跳出白意上一回和她说起过望城南湖边新开的那一座高档酒楼，唤作玉壶楼。除去沽酒，这玉壶楼专卖鱼生，那鱼生肉质鲜嫩爽滑，入口即化，再配上独家调制的咸辣口酱汁，更是美得人口齿生津，宛如置身仙境。

　　……

　　当日，林英妙狠狠敲了扈起一笔，在玉壶楼搓了顿格外好的，满足不已。

　　因此当她夜间昏昏欲睡之际，在床头见到凭空出现的扈起时，她吓得原地惊醒，惶然抱胸往床铺最里侧挪了挪：卧槽，什么东西，这家伙怎么又双叒叕搞夜袭，遭不住哇……等等，该不会是因为今天早上那一顿大餐，要我回报点什么吧！达咩！

　　林英妙已经一言不发地生生脑补出了一万字儿童不宜剧情，扈起才幽幽开口：

　　“你知道今日那四个女的是谁？”

　　林英妙一顿，意识到他在说谁，心情有点复杂：“……算是知道吧。”

　　扈起的唇角在黑暗中勾了勾：“你不高兴？”

　　林英妙：“啊？我没不高兴啊。”

　　扈起继续自说自话：“你不喜欢她们。”

　　林英妙：“……还好吧。”就是有时候有点儿太烦人了。

　　扈起仿佛压根没听见她究竟说了些什么，舒心地轻笑一声，兀自将林英妙整个人提起来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了会儿。林英妙四肢僵硬，险些以为今夜是要失身的节奏，谁知道过了一阵，这人抱完就扔下她，转身走了。

　　林英妙：？？？？？

　　-

　　自从上一回扈起将聂白云认成下人之后，四姐妹便快速认清了形式，不再作无谓的挣扎。扈起那条路是铁定走不通的，那就去攻克林英妙这一边，显然要简单得多。

　　三姐妹思路清奇，勇猛发言：“聂师姐，既然少主是个撩拨不动的，那您便去撩拨那林英妙吧！若她喜欢上师姐您，她与少主之间自然再无可能，如此一来，咱们的任务不就圆满完成了么？”

　　纯纯直女聂白云：……我究竟是堕落到了何种地步，才让几位师妹出此下下下下下下策。

　　当然，就算她此生永远得不到扈起，她也是绝不会转而去攻略林英妙的。一来，她性取向无比正常；二来，她心中其实也是暗暗仰慕师兄的，让她去追求自个儿恨之入骨的情敌，真是奇耻大辱，简直离谱！

　　……

　　众所周知，无名阁作为银月会暗桩，明面上是伪装成一座小酒楼的。

　　自从林英妙收到了来自千里之外亲爹的信件后，便每日坐在外头明处的酒楼门口，一边伸长了脖子等人，一边……沉迷嗑瓜子，磕得满地瓜子皮。

　　酒楼内帮工的小二们的真实身份都是阁内的弟子或低级□□，没有一个是不认得林英妙的，见她坐在阶前一发呆就是一下午，引来路边许多行人迷惑的目光，他们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每隔一会儿便派一人去将她脚边的瓜子皮给扫干净了。

　　林英妙看了眼勤勤恳恳扫地的面熟小二，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再乱扔瓜子皮了。”

　　那小二是个半大的少年，抬头见了林英妙的笑容，顿时宛若春风拂面，脸红到了脖子根。

　　期间，扈起出来瞧了眼，见林英妙傻乎乎地将磕完的瓜子皮全兜在下裙中，摁了摁眉心，将外头管理的主事喊过来吩咐了句：

　　“让她把东西扔地上。”这般兜在裙子里像什么样子。

　　主事忙不迭道：“遵命。”

　　这厢，林英妙手中的瓜子磕得正香，忽然冲过来一个小二，对着她点头哈腰，就差三叩九拜了：“姑奶奶，请您尽情地将瓜子皮扔地上，留给给咱们扫吧！咱平生最喜欢一件事便是扫地，一天不扫地我浑身难受！”

　　林英妙：……兄弟，不是我说，你这是什么癖好？我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