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夏》袖白

8、结束

　　相亲到底没有成功。

　　“太冷淡了。”男方跟科主任抱怨，“跟她说十句，她只答一句，好不容易休息日约她看个电影吃个饭，完了居然跟我AA。”

　　被迫负担上拉郎配职责的科主任，本来就不多的头发硬生生的又愁秃了一半，他也只能安慰自己手底下的小医生：“漂亮的姑娘总是要高傲一点，慢慢处，慢慢处。”

　　小医生平日里工作尚且忙不过来，哪里有心思去捂化一块千年寒冰，这边抱怨完，转头就跟科室的实习护士谈起了恋爱。

　　转头还美滋滋的跟不同科室的朋友炫耀：“还是小姑娘好，心思简单又热情，生气了送支口红就能哄好，林夏漂亮是漂亮，可惜跟块木头一样，不实用。”

　　一传十，十传百。

　　林夏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传言中变成了被负心汉抛弃的可怜姑娘，她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

　　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跟父母缓和了关系，从员工宿舍又搬回了家。

　　年底科室聚餐。

　　好巧不巧的跟医务科的聚餐选在了一家饭店，两拨人在包厢门口面面相觑，最后干脆拼了个桌。

　　都是熟人。

　　两个科长都喝高了，握着手含泪一起痛骂临床科室那群难伺候的，一群人纷纷附和，聚餐变成了吐苦水大赛。

　　气氛实在太过热烈，就连林夏，也挡不住劝酒的，勉强的喝了几杯红酒。

　　一群人喝到最后，就剩林夏一个清醒的。

　　她去服务台结账。

　　结完账看见医务科的李姐站在垃圾箱旁边抽烟。

　　林夏走过去扶着她，李姐冲她笑笑：“我没事儿，我看他们灌得太凶，装醉呢。”

　　“哦对了，小夏。”李姐把烟头摁在垃圾箱上的烟灰缸里，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前几天有人来找你，说是你帮他挂了号还是什么，给你送个谢礼，你当时不在，我就顺手帮你收着了。”

　　“本来说准备下班遇到你的时候给你，结果一加班就忘了这回事了。”李姐抱歉的冲她笑笑，“刚才我才想起来，怕又忘了，就出来拿给你。”

　　“可能是哪个熟人吧。”林夏笑着接过盒子，又跟李姐道谢，李姐不在意的摆摆手，转头走回了包厢。

　　盒子不大，也很轻，林夏把外层的包装纸拆开，是一个有些陈旧的黑色纸盒，面上派克的logo都有些斑驳了。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她忽然想起她十七岁的那个夏天。

　　她坐在教师办公室里，在他对面托着腮等着她的月考成绩，她笑着问他：“老师你怎么老带着这支钢笔啊，是别人送的吗？”

　　他边批改着她的试卷，边笑着回答她：“这是我上班第一个月的工资呢。”

　　“那个时候第一次领到工资，高兴得不行，想着总要买一个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他放下笔，脸上露出一点似回味似憧憬的惆怅，“最后挑了很久，就买了这支笔。”

　　“对我来说，这就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

　　林夏慢慢的揭开了盒子，把黑色的钢笔紧紧握在手心。

　　她哭了起来。

　　开始只是抽泣，慢慢的，变成了嚎啕大哭。

　　哭到眼妆糊成一团。

　　她听到服务员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也听到有人低声的询问和服务员小心翼翼的解释：“可能是喝多了酒——”

　　最后还是李姐扒开人群冲进来，给她披上外套，擦干净眼泪，把还在抽抽搭搭的她硬塞进出租车，一直送到了她家楼下。

　　“没什么过不去的。”在她下车的时候，李姐认真的跟她说，“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李姐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失态。

　　也许以她的阅历，早就看明白了。

　　林夏第二天专门跑了一趟医务科，给李姐送了三明治和咖啡，很正式的道了个谢。

　　李姐老气横秋的拍她肩膀：“你们小年轻就是经见得太少，碰到个坎儿就觉得是人生中的大山了，不管什么事儿，只要你自己撑住了，都算不得什么。”

　　医务科向来很忙，林夏眼看着又来了好几个等着填进修表格的人，赶紧跟李姐告辞，李姐冲她挥手：“回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把学分表带过去。”

　　天很蓝。

　　阳光很好。

　　林荫道旁落尽了叶子的法国梧桐，枯槁的枝桠还是倔强的挡着阳光，在地上分割出一块块像是裂开的光影。

　　林夏抬起头，看着头顶碧蓝的天空。

　　“山就在那里。”林夏轻轻的，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呢喃，“可是我过不去，一辈子都过不去。”

　　从她毕业的那一天，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