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番外 岁月之外II 下 ...

  •   7
      后来,所有人都以为,扉间和泉奈,再见是在战场上。
      但并非如此。

      斑在带着泉奈回到宇智波一族的本宅后,就被几个族老堵在了正厅。
      今日发生的一切,所有人心知肚明。
      斑闭了闭眼,眼眸的猩红退回了平日的黑。
      田岛沉声道:“跪下。”
      斑抿着嘴,跪了下去。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宗家的族叔开了口。
      “通敌。”斑垂眼,语调平淡。
      “族长。尽管斑是我们一族最优秀的孩子,但是……这件事……”
      斑沉默地听着,泉奈顾不上平日家族里恪守的礼仪,急促地道:“父亲大人!”
      “你闭嘴。泉奈。”田岛冷声呵斥。
      “我昨夜,让你去南贺神社,对着我们一族的先人们冷静思量,看来,你并没有想明白。”田岛站到了斑面前,“千手一族和我们世代敌对,你却和他们族长的后代厮混在一起,连我最后给你的机会,你都错过,宁愿在别族的人面前承认自己不如对方的孩子,也要放过他。那,斑,你不要怪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护着你了。”
      斑没有抬头,只是沉默地对着田岛俯首作揖。
      “来人。”田岛垂眼看着自己的长子,“将他带入南贺神社,等待最后发落。”
      泉奈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这个时候想的是什么,可是莫名有一把火从心底烧起,他恨不得现在就到对岸,找到千手一族的人,先把扉间三刀六洞捅穿了都不够解气。
      无论怎么说,也要他也尝尝哥哥被惩罚甚至不知未来会如何的滋味。
      泉奈在斑被带走前,拦住了田岛和家里的侍从,说:“等一下,父亲大人。”
      他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斑的面前,抬手抱了抱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要给斑的东西塞进了他怀里,再松手,看似乖巧顺从地退到了一边。
      他看到斑朝自己看了过来,一副了然的模样,心下才宽了一些。
      宇智波一族和别的家族不同,本家的孩子们,一举一动都生活在所有族人的眼皮子底下,不仅是斑,自己也是如此,本该天生有几分优势的身份,活的像个傀儡。泉奈暗暗咬了咬牙,
      待得族内旁人都离开,仅有田岛一人,泉奈跑向了他。他很想开口说什么,可也知都是徒劳。不仅族规立在那,前一夜,在扉间护着自己去南贺神社前,田岛也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如若你不愿意将千手一族的孩子引出来给我们擒获做人质,那你就只能永远在南贺神社里,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即便是目前族里年纪最小的泉奈,也十分清楚,被囚禁于神社里会发生什么。
      自从斑被囚禁后,泉奈天天都在神社徘徊,斑变得少言寡语,即便看到了弟弟,也只是担心叮嘱,并不为自己的处境多说一句。
      有一日,泉奈从外面扒拉着窗,拼命伸着脑袋想多看哥哥几眼,“哥,你不后悔吗?”
      斑摇了摇头,但对于柱间,一字不提。
      泉奈每天都会趁着田岛不注意,独自溜进宇智波一族的神社里陪斑。后来田岛下令不得再去探望斑,泉奈就干脆大半夜跑出来。

      那一夜,风声鹤唳,刀子似的刮在皮肤上。
      泉奈几次回头确认身后没有人,这才加快了脚步朝着南贺神社跑去。可跑了一半,他又停了下来,退后两步,从枝叶里捡弄出一块腰牌。方才他的一脚踩在了这个硬物上,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这一带人烟稀少,物件埋的很浅,泉奈下意识地觉得是最近有人来过这里落下的,拨弄出来一看发现是宇智波一族的腰牌。尽管可能是先前两次将斑羁押去神社的路上落下的,但泉奈还是莫名觉得不安。
      这样的预感也就在这一夜成了真。
      他将腰牌收起后,继续往前走去,林间时不时传来野兽的低鸣,萤火虫的光明暗起伏,可落在泉奈的眼里,就像是三途河边诡异的魂火。
      走到神社外,泉奈刚想从跨上台阶就触碰到了结节壁,原先毫无存在痕迹的结节泛起了猩红光芒,像南贺川水面上的波纹层层叠叠。
      ——田岛将结界重新排布了。
      泉奈双手结印,换了几种破解之法都没用,红色的光芒一次比一次强盛。若再试探下去,恐怕会惊动附近的族人。
      就在泉奈束手无策之际,身后传来了一些动静。他以为是已经被发现,赶紧躲到了树丛后,收敛了查克拉潜伏着。
      没多久,四周亮堂起来,数名宇智波的族人提着灯笼和火把赶了过来。泉奈压低了身体,怕田岛已经发现自己不在房内,才特意寻了分家的人来寻,可听了几句他却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们熄灭了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灯火,为首的人是分家家主一个得力的手下——
      “田岛大人应该还不知道。”
      “等他们都到了,兵分两路。这次务必不能再失手了。”
      “少爷对写轮眼的驾驭越来越娴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得手。”
      ……
      泉奈皱起眉,已经听懂了。
      这些人是来处理斑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宇智波一族有内部残杀来开写轮眼的惯例。可泉奈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人在门口不知是在等什么人,但泉奈连大气都不敢出,若是本家和分家相残,那他也不会被轻易放过。
      那时年纪尚小的泉奈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好像架了一把刀,但凡自己有所动作,就会死在这片山林里。这样的战乱背景下,自己的尸体只要被处理得当,就不会有人知道是同族人做的。
      风渐渐停了,泉奈的脸却因为紧张有些麻痹。他心里许多想法,想先自保回去找田岛,又想保护在神社里的斑,焦急却手足无措。
      泉奈几番犹豫,将苦无拿在手里,又将起爆符贴在了刀锋上,打算今夜就和他们同归于尽。他心想只要自己飞出手里的苦无,瞬间引爆,就会炸起尘雾。趁着这个时候,先偷袭两个,起码先拖住分家的人,不管结果如何,起码保住了斑。
      就在他将苦无拿到手里准备飞出时,身后忽然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泉奈下意识就以为是分家的人发现了自己,就要反抗,身后的人却搂住了他的腰,往后带了带,很轻地在他耳边说:“想死吗?”
      声音有些低沉,耳熟。
      泉奈侧目,入目先是一头他一直看不爽的白色乱发和披甲上千手一族的家纹。
      知道是扉间,泉奈先是心口一松,后又想起那时候扉间随着佛间差点想弄自己和斑,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他的钳制,干脆张口,一口咬在了扉间的虎口上。
      扉间松开手,皱着眉在月下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泉奈。
      “你来干什么?”泉奈凑到他跟前,下一刻就抬手,缠着起爆符的苦无抵在了扉间颈侧。
      扉间握住他的手腕,镇定地回他:“我感知到你们一组的查克拉的变动,追过来看看,听到他们好像是要对斑下手,又察觉到你的查克拉,我以为他们挟制了你。就在附近找你,看到你想去送死,才出手拦住你,你不谢谢我吗?”
      泉奈沉着眉眼听他说完,也不知在想什么,笑着又往前凑了凑,抵在他脖子上的苦无却没有挪开的意思。
      扉间先是被他忽然凑过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扶住他的腰,想侧头躲开苦无,发现他的手也追了上来。
      月色下两个少年好似在拥抱,扉间的手还在泉奈的腰上,不仔细看,都不知道被搂着的人利刃在手,随时要了对方的性命。
      “你要不现在就回去,不然我现在就给你个痛快。”泉奈低声威胁他。
      “你不想救斑?”扉间伸手推了推他的肩,两人总在夜里碰上,初见时月下眉目精致的少年总让他想忘忘不了,这样近距离的对视,让扉间心里发虚。
      泉奈愣了愣,身后分家的族人也开始走向了神社的结界。
      “想救斑你就听我的。”扉间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将苦无拿了下来。
      泉奈在被扉间拉着手朝神社靠近的时候,低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和哥哥?”

      8
      扉间自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头也不回地拉着泉奈,因为他发现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回答不上来。
      自从上次南贺川边柱间和斑明面上绝交后,柱间在本族被关了好几天禁闭,佛间到底还是心疼儿子,没有将柱间真的当成通敌罪人送给千手一族的人处理。扉间没有像泉奈那样扒拉窗户天天看自己的哥哥,只是偶尔也会来南贺川边转转。
      这几天他经常能感知到泉奈往南贺神社跑,起初他还因为那日南贺川边的冲突不去多管,时间长了,泉奈还总是鬼鬼祟祟,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偷偷跟了几次都被泉奈甩下,直到今夜。
      扉间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对柱间的内疚,可能是因为泉奈。他背对着泉奈,所以泉奈也没看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这人多半是有病,明明是宿敌,却一次次出手帮忙。
      “那你呢?”扉间把问题丢了回去,“那时候,在火之国的边境,我被羽衣一族绑走的时候,你为什么救我?”
      这次不吭声的是泉奈了。
      分家的人打开了神社的结节,两个半大少年也就趁此机会混了进去。扉间再次以水遁凝结了雾气做掩护,潜了进去。
      先前,扉间一直只知泉奈的刀法了得,却是第一次发现他的忍术造诣也远超于同龄的孩子。
      泉奈和扉间二人都听到了分家说要兵分两路,一波明面对斑下手,另一波就会在暗中,若是明面上失手,就杀斑一个措手不及。
      扉间因为第一次来神社里,四周的陌生感让他不想轻举妄动。泉奈静静卧屋顶上,在分家的人准备动手时以风遁的忍术吹灭了神社里亮着的灯火。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本来有条不紊的宇智波族人失了片刻方寸,泉奈死死盯着斑那间屋子里的动静,屋子里既没有亮起灯,斑似乎也没有出来看。夜色里准备动手的族人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不过眨眼间,其中一人已经被斑从屋子里踢了出来。
      扉间自从南贺川边一见后,就再也没看到过斑,再次碰上,第一眼就看到了斑那双猩红的眼眸。写轮眼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三勾玉。那也是写轮眼最完整的状态。先前在南贺川边和柱间在一起,眉眼生动的少年,如今满身戾气,阴鸷暴戾。
      泉奈在暗中几次以风遁忍术出手,替斑补了纰漏,在暗中还未出手的分家族人察觉到了泉奈的存在,也默契地从外围夹击。扉间感知到查克拉,以黑暗行之术封闭了大部分视觉,小声提醒着泉奈分家族人的方位。
      泉奈没有鲁莽现身,似乎是等着什么。
      斑在屋外的空地上和四个分家族人缠斗着,直到扉间感知到方才在外面集结的所有分家族人的方位,泉奈忽然动了。
      也许是方才在神社外听到斑这段时间不止一次遭人暗算,也许是牵挂兄长心切,他再转头,扉间看到了他眼里的双勾玉,和不再似皎月般清冷的查克拉。
      取而代之的,是宇智波一族特有的查克拉,灼热,邪气,仿佛修罗般带着死亡的气息。
      泉奈脚下凝聚着查克拉,跃下屋顶,背对斑的方向疾跑而去,扉间没动,但是他清楚地看到方才感知到的几个方位好似有鬼魅突袭,一个瘦小的身影披着黑暗将所有想对斑下手的族人都斩杀于刀下。
      扉间后知后觉地想,或许传闻里被宇智波田岛培养成杀器的后代,不仅仅指的是斑,连泉奈也是。千手一族的成年人死在宇智波一族的孩子手里的说法里,也有泉奈的战功。
      他夹在斑和泉奈这对兄弟当中,两边都是一个孩子对抗几个成人,宇智波斑出手狠辣,泉奈无声却利落。
      他发现,自己的担心和顾虑有些多余了。
      泉奈即便方才扔出苦无,也未必会真的和对方同归于尽。
      可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查克拉像毒蛇盘绕,自扉间的背后一路攀爬,炸的他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感知能力如扉间却分不清查克拉来自哪个方向,他想出声,却被杀气压得动弹不得。他第一次感知到宇智波一族还有如此强大和异样的查克拉。
      “火遁,豪火球之术。”
      “火遁,豪火灭失。”
      兄弟俩同时用处火遁,将周围一切照亮。与此同时,扉间看清楚了。
      两个宇智波一族的成年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神社,方才也没见到他们出现在分家的队伍里。泉奈处理掉了分家的族人,在看到了新来的这两人时,露出了惊惶的神色,他握着刀飞身跃上屋顶,赶到了斑身旁。
      不知怎么,在暗处潜伏着的扉间看来,即便出色如斑和泉奈,两人联手,在眼前这两个成年族人眼里都好似不值一提。
      泉奈冷声问:“表兄,二表兄,你们来做什么?”
      斑将泉奈护到身后,不知是方才分家族人还是斑自己的血,他脸上有一道血痕,自眼眶蜿蜒而下,火光照映下,分外渗人。
      其中一个成年人没有说话,年长一些的那个说:“本家的人,确实有几分本事,连我们分家的精英都不放在眼里。”
      斑抿着嘴角,手上从他人手里夺来的刀还淌着自己族人的鲜血。
      下一刻,扉间就看到斑动了,他瞬身之术出神入化,转眼功夫已经在两人之间,方才站着的地方只有泉奈一人。
      兵刃相见之时,斑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其中一人手腕,回手一拽,两手相触的片刻,已经结了一个印。斑撤手,回身反手挡住了身后来的刀刃,手腕翻转结出第二个印。
      泉奈配合默契,抓到了空隙突袭,斑在对方躲避泉奈攻势的瞬间踩着对方的刀身跃至空中,再以火遁发出攻击。
      泉奈并不恋战,后跃至高处,双手结印以风遁将斑的火遁之术范围扩大,单单几招,两个孩子已经将两个成年人困在了火海中。
      但是接连的忍术让泉奈也有些乏力,在方才说话的分家表兄再次攻来时身体后仰,做不出任何反击。泉奈咬着钢丝线的尾端,牵出手腕上绑着的暗器带里藏着的钢丝线,于半空往后摔下的动作做掩护,在斑拖住另一个表兄后,以刀尖撑着屋顶边缘的砖瓦,钢丝线飞舞间缠住了对方的身体。
      扉间见他要摔到地上,忍不住出手,将人半空抱在怀里,躲开了对方飞出的暗器,护着泉奈稳稳落到地面上,他本不想暴露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同时也知道自己也只能帮到这里了,他放下泉奈后,钢丝线松懈,泉奈只来得及以风遁忍术朝对方面门袭去。
      “你快走。”泉奈把自己的佩囊摘了下来丢给了扉间,扉间一眼就认出,当时他替自己疗伤时就是从这个里面拿出的草药。
      虽不懂这时候他把贴身之物拿了丢给自己是为什么,可扉间还是接了以后胡乱塞入怀里,转身就跑。
      那一战,根据后面宇智波一族的家族记载,是田岛及时赶到,才救了两个孩子。斑也在那一战里,向田岛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比起泉奈,斑的出手更狠。在田岛赶到制止的那一刻,斑正提刀打算捅穿脚下踩着的这个所谓表兄。
      扉间不敢停下,一路回到千手一族的本宅,才松了口气。那一夜尽管让他再看到了泉奈,可也让扉间从心底对于宇智波一族有了更深的堤防和厌恶。他从来没有想过有哪个族人可以对同族的孩子痛下杀手。
      哪怕斑可能是通敌,可能是被田岛舍弃。扉间都想不出,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立场和观点,才能做到这一步。
      他是隔了好些日子,直到南贺川一带再次出现斑和泉奈的消息,他才打开了泉奈丢给他的佩囊。
      带着泉奈身上独特味道的佩囊里有一株枯萎的苍术,还有一张泉奈不知何时匆忙写下的字条,字条上写着一些陌生的文字。
      这些文字,是在扉间多年以后才因为柱间了解到了字条上是宇智波一族古老的字符。

      9
      那一夜之后,田岛并没有将斑放出神社,只是将小儿子领了回去。
      扉间在那一夜出手之事自然是瞒不过田岛,在田岛的盘问之下,只得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田岛也不像佛间这边厉声厉色,只是淡淡地说:“战场上对敌人的心软,可能会导致一族覆灭,就像羽衣一族那样,最终只能是被剿灭。”
      泉奈沉默以对。

      那一夜之后的泉奈似乎真正长大了,他开始懂得了自己作为本家后裔的责任,也知道之所以田岛不将他也囚禁在神社,就是因为宇智波一族本家也仅剩他了。
      只有他听话懂事,在心里被田岛舍弃的斑才有重新走出神社的那一天。
      尽管后来,斑是因为家族内斗,田岛自觉不能舍弃这个孩子才重新获得自由,可泉奈也再也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为了。
      而见证这些变化的最直接感受者就是千手家的两兄弟。
      柱间一直以为,是当日南贺川边的绝交,扉间也绝口不提。
      后来很多年,在扉间的记忆里,碰上都是在战场上,直到父辈相继去世,昔日的少年长大,柱间和斑各自成了族长,他也没有再单独和泉奈接触过。
      少时抱着兔子的少年最终模糊在无数个梦境的尽头,做工精致的佩囊也被岁月磨得陈旧,两家之间只留下家族的责任,族人的死亡和无尽的战争。
      扉间和泉奈也因为二人各自将对方的分家家主斩杀而变得水火不容。
      成人后的扉间看着族人死亡,渐渐明白了佛间为何会痛恨柱间的心软,太过理想化的东西会将自己的族人们拖入人间地狱,会影响家族的战力。如果不去守护族人,不去负担起这些,那千手一族的下场不会比羽衣一族好到哪里去。
      各怀信念,各自为王。

      即便后来过去多年,扉间都不太多去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
      其实认真说起来,连当时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他都已经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个眉眼精致的少年像少时一样握着武器凑到自己眼前,他的笑容,眼神和当年别无二致。
      扉间自知他借用飞雷神劈出的一刀只是想重创泉奈,这样宇智波一族的战力会大减,那千手一族也会有时间可以调整兵力。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一刀后,他和心底一直惦记着的少年阴阳相隔了。
      泉奈重伤后,柱间再次提出结盟的想法,扉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斑的犹豫,四个人谁都没想到,是深受重伤的泉奈放弃了柱间替他疗伤的机会,阻止了斑的心软。
      史书提起当日一战,潦草的记录和最后的结局,就如同所有的历史记载,若非情深义重颠覆了一个年代,很少会将当时的悲欢深刻记撰。
      在木叶档案室里的记录里,草草跳过了扉间和泉奈的最后一面。
      两家再见面,斑带来的,是泉奈的死讯。
      但事实并非如此。

      木叶前8年
      扉间轻易破开神社结节,还未走进屋子里,已经感觉到了落叶腐朽的凋零气息。他上一次踏入这里的时候,他和泉奈才十岁出头。十多年没有来,故景旧人却也面目全非。
      他不知道泉奈为什么会被安置在这里,但当他意识到眼前这间屋子是曾用来囚禁过斑,一切又说得通了。
      泉奈穿着一件白色单衣,那一撮长辫垂在身后,都快及腰了。他赤着脚跪坐在床上,正背对着他仰着头,看着窗外没什么温度的阳光。
      黑色的发丝间露出白色的绷带,好像白了头,又好像是暮年迟缓也来了。
      “谁。”泉奈声音冰冷,却没有以往的防备。
      “……是我。”扉间站在门边,没有上前,给足了泉奈放松的余地,多年交手,他太了解他了。
      泉奈回身,敞开的衣襟,缠着腰身的绷带莹白刺眼。一样刺眼的,还有泉奈眼睛上的绷带。
      扉间不知自己捅的伤口是否在愈合,但眼部缠着的绷带却映出了两团鲜红的血色。
      “你的眼睛……”扉间皱起了眉。
      “你来做什么?”泉奈若是拿下眼部的绷带,想来又是记忆里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嘲弄的眼神,微微挑着眉看着扉间的模样。
      扉间:“……”
      “有什么话直说吧。”泉奈顿了顿,“还是,你来取我性命?”
      “不是。”扉间的喉结滚了滚,他以为泉奈是躲在神社里养伤,却不想是现在这样。
      其实关于他的眼睛,即便是扉间也不难猜到。他十多年和宇智波一族交手,对于宇智波一族的了解也十分透彻,他只是没有想到泉奈会真的这么做。
      “你把眼睛,给了斑?”扉间沉声问。
      泉奈翘了翘嘴角,微微侧了侧头,“这样哥哥就可以拥有永恒万花筒。”
      “你的伤并不至于。”扉间走了进去。
      黯淡的阳光覆在泉奈的肩背上,像是安抚着他一身的痛楚。
      泉奈笑了起来,他咳了几声,牵动了伤口。扉间下意识上前扶住他,泉奈像少时那般倚着他,语气却是疏远:“只要哥哥能断了和柱间的情义,只要你们千手一族永世不得翻身,我这点牺牲算什么。我的伤好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辅佐哥哥了,所以为了哥哥,为了全族,我这么做才是最好的。”
      “斑同意?”扉间看到他舔去唇间咳出来的血,不知为什么,只觉得有些恼火。
      泉奈坐直了身体,即便看不到绷带下的眉目,也感觉得到他的淡定和自持,“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家族,还有哥哥。”
      扉间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一句话,将几代人肩负的家族荣耀,宿敌恩仇都轻描淡写地翻了出来。
      “哥哥的战力远高于我。”泉奈抬手摸了摸眼部的绷带,“只要哥哥在,宇智波一族就有希望。”
      扉间沉默了,沉默到泉奈偏过头朝向他那边,扉间才低声说:“你我立场对立,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你,我也没想到,你会把眼睛给斑。”
      泉奈依然轻描淡写:“没什么。”
      扉间再次沉默,他来神社的路上,就一直想到柱间曾经问斑是不是不能再一起打水漂了,那些美好未来是不是也真的没有了。
      即便泉奈重伤在自己手里,但是把眼睛给出去的泉奈,对于宇智波一族的人来说,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扉间从来没有想过,泉奈前一天阻止斑和柱间结盟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因为早已想过把眼睛给斑,所以才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十多年,虽然和平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但扉间足够了解泉奈,两人数次交手,撇开仇恨,剥开所有立场和坚持,倘若并不是在乱世,也会有像柱间和斑那样的惺惺相惜。
      无论是旁人还是扉间自己都承认,谋略和战力,泉奈和他都是对等的。
      两人不仅战力水准相当,连许多事情的见解都是一样的。如果柱间和斑,都放纵旧时情意作祟,对于两家的恩仇也有心软动摇的话,那泉奈和他都是将这段情意直接封锁起来,永不见天日。
      直到这一步。
      扉间说不清这一刻自己是什么感觉,愤怒,仇恨,还是悲哀。
      “那我呢。”扉间声音嘶哑,他问出口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想问什么。
      泉奈似乎有些惊讶,不懂扉间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地说:“从你跟着柱间到南贺川边,伏击我哥哥开始,我就很讨厌你。任何人伤害我哥哥,我都不能原谅。如果不是你们,哥哥当年就不会被关在这,就不会那么痛苦。”
      “别开玩笑了。”
      “你被羽衣一族掳走,我救你,是因为我不想你死在我们对家手里。那时候宇智波和羽衣一族已经反目了。”泉奈低声,“那日我之所以没走,确实是因为我在找苍术,我们族里的人开启了万花筒后,视力出现问题,我一直在研究这一块的问题应该怎么解决。而苍术入药,或许有明目的效果。结果我没想到你那么快就醒了。我碰上你,原也是想跟你回去,看看千手一族的据点在哪里。”
      “可是,你像个傻子一样明明自己受重伤了,还要把我带回去,操心操不完。”泉奈叹了口气,“你那时候,真的好像我哥哥。我哥哥也在我脚受伤的时候背过我。”
      “所以,你不杀我,那时候也就是想引蛇出洞?”扉间听着,也笑了起来,尽管这么多年他早就知晓泉奈和他初次相见,依照泉奈的脾气性格,自然不会那么纯粹。
      “心软了吧。”泉奈仰起头,“其实我后面也挺后悔的,当时就应该杀了你,这样千手一族少了一个战力,可能早就被我们打溃散了。”
      “你就那么想要我的命?”扉间低声冷哼,“我当时跟着兄长到南贺川边,又碰上了你,泉奈,你那时候,不是也在跟踪斑吗?南贺川边引出对方孩子的那一次,难道不是你告诉田岛,斑最近和千手一族的孩子厮混在一起?”
      往事重提,竟是比早年分明许多。
      泉奈大大方方点了点头,他和扉间本就是一路人,扉间能想明白其中关卡也很正常,“是我说的。”
      “即便那日我们没有跟着我兄长,你想来也恨透了我和我兄长吧。”扉间蹲下身,凑到泉奈面前,两人距离相近,呼吸纠缠,“你从小就是这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不知有多少心思。”
      泉奈低了低头,额头碰到了扉间的额头,“可你,不也一直着了我的道,中了我的计。扉间,这几年,你也不好过吧?”
      扉间下意识退开了一些,却被泉奈一把揪住了衣领。
      “我当然知道,你不想我死。”泉奈一字一句,“你舍不得。你三番四次帮我,以为我有危险,出手救我,不仅仅是因为我那时候用药止住了你的血,救了你一命。扉间,你舍不得我。是么?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次碰上我的时候吗,还是后来一直惦记着我?”
      深藏在心里的秘密被戳穿,所有埋在岁月长河下,难以启齿的心意被泉奈在自己最后的时间里翻了出来,扉间发现自己只觉得有些麻木。
      道义,责任,立场和模糊不可见的感情放在生死面前,似乎从来不值一提。只是发作的时候,无数次滚过心底,早已伤不可愈,溃烂一片。在腐坏的创口上给上一刀,除了麻木,也没有别的了。
      “从最开始。”扉间笑着,心下空荡荡,说不清回响是什么滋味,第一次意识到斑和柱间常说的坦诚相对的前提和代价是如此惨痛,“我第一次碰上你开始,就想保护你。但是,也是第一次,除了我大哥外,有人关心我的死活,知道帮我处理伤口。斑在南贺川神社被暗杀的那次,我已经跟了你好几次了,我知道斑被关起来,你会为了哥哥心急,会做出很多出格的事情。想到那天你走之前,看我的时候,想到以后再见就是在战场上,我就觉得……”
      扉间说不下去了,他很少说那么多话,更遑论是这样的坦诚相对。
      而这一次沉默的是泉奈了。在这个年轻男人的心里,即便对于扉间的想法心知肚明,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对面扉间。他告诉扉间的是真的,但是未说出口的,也如何做不到自欺欺人。
      他第一次救下扉间时,扉间重伤昏迷,迷糊的时候,还一直喊着哥哥,担心着柱间。那时候,泉奈就觉得这个人或许和自己是一路人,他瞒着田岛,收起了苦无,只说都已经死了。随即在附近找着草药,也观察着被自己丢在草丛里的扉间。
      那只兔子,如果不是扉间醒来的正是时候,或许已经被他在附近烤成晚餐了。他一直在默默守护着这个和自己一样珍爱哥哥的孩子,生怕羽衣一族的人寻回来。
      到头来,至此一生,他都没有真正地对扉间坦诚。
      因为一次次的出手相帮,一次次的放过,而产生的羁绊是真的,可千手一族的姓氏带来的仇恨和宇智波一族的责任,还有斑的痛苦而带给泉奈的恨意也是深入骨血的。
      爱恨倘若三言两语能说清楚,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
      泉奈伸出手,本来触碰一下扉间的脸颊,可扉间以为他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存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瞎了也好。”泉奈爽朗一笑,“至少,到我真的离开的那天,不会再看到你了。”
      扉间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捏得泉奈骨节发疼。
      “你也舍不得么?”扉间像少时在神社门口一样,学着把问题抛了回去,“泉奈,你也舍不得我么?还是,你从最开始,就没想过杀我?”
      “不。”泉奈摇摇头,“想杀你是真的,不想见你,也是真的。”
      抱着兔子的少年其实多年来清清楚楚留存在心底,撇开所有不得不拿起的恨和立场,松开那么多年刀光剑影,留下最初的东西,就是守护对方的所有仓皇和脆弱,看清对方所有的想法。
      柱间和斑自始至终想的都是放下仇恨,坦诚相见,并肩平定乱世。
      而扉间和泉奈却不同,这十多年的光阴,他们只想看清对方,可最终都不曾真正明白对方的心意。互相试探,又互相竖起层层伪装。
      多年后,斑曾经开玩笑似的调侃柱间,说:“比起你,扉老二才像个当家做主的。”
      倘若当时把历史重提,那或许这些年错过的所有虚妄梦境都能得到解脱。
      “扉间。”泉奈静静地坐着,“你知道,当时那张给你的信笺上写了什么吗?”
      “什么?”
      “宇智波一族的后代,出生时,老一辈的羽衣一族会留一个预言,以此警示这个新生命。直到宇智波和羽衣一族反目,每个族人几乎都有。包括我。那张纸上,就是预言的内容。”
      当年,斑出生的时候,羽衣一族的族老就曾预言这个孩子会于爱意中迷失。而泉奈的预言则只有简单的四个字:难逃宿命。

      ……
      “泉奈。”扉间抬手,拿下了泉奈眼睛上的绷带,昔日眉目英俊的年轻男人此刻闭着眼睛,干涸的血凝固在眼皮上,颤抖的睫毛下有一圈暗红色的痕迹,恍恍然竟如血泪。
      扉间俯下身,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吻。

      “泉奈。”扉间临走前,看着手上染血的绷带,忽然问,“你是当真,不想再看到我了吗?”
      而泉奈只是用手指在他的掌心写了最简单的回答。

      10
      扉间无声地睁开眼,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旁人眼里冷面冷心的男人此刻好似穿过了岁月穿过了空间,正看着那个穿着单衣跪坐在床上的泉奈。

      ——“哥哥,家族,和扉间。”
      あに,かぞくと とびらま。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番外 岁月之外II 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