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降临》子琼

12、①②

　　十八楼消失了！消失得不留一点痕迹，就好像在这栋楼里，从来都没有这个楼层存在过一般！

　　狭窄的电梯里，静得可怕。如果不是还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梁挽颐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已经聋了。

　　另一个恐怖的猜测在她心底慢慢成型，如果说她所居住的十八楼消失了，那她会不会也如林檬檬那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被抹除了？

　　这个想法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她。绝望的情绪压得梁挽颐喘不过气来，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崩溃仿佛只在一瞬间。

　　她真的要完了吗？

　　不！不对！

　　不管是陶馨雅还是林檬檬其实都在努力传达给她一个信息，那就是看似无所不能的“它们”其实是被某些条件限制的，只要她不迈出这个界限，“它们”就看不到她，更无法对她下手。

　　到现在为止，她什么都没做，“它们”不可能看到她的。现在身边所经历的这些异常，也许只是“它们”诱导她犯错的一种手段。

　　梁挽颐努力控制着因恐惧而不住哆嗦的手，移动食指压在了“1”的按钮上。

　　她用拿着手机的另一只手对着自己扇了扇，又用手背擦了擦汗，状似自言自语地道：“好热，干脆去买瓶冰可乐好了......”

　　梁挽颐的声音发着抖，有些重音处甚至带着几分强烈克制的扭曲，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来的。

　　但好在，她现在的举动是符合逻辑的，也是合理的，“它们”依旧没办法穿过重重叠叠的阻碍将目光投下。

　　电梯门很快关上了，伴随着轻微的震响，电梯缓慢上升，停在了一楼。

　　梁挽颐实在是太紧张了，狭小封闭的空间令她有些窒息。

　　电梯缓慢上升的过程里，梁挽颐的手机屏幕突然接连不断地亮了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人在给她发消息。

　　梁挽颐垂眸看去，便见陈莺一连串给她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陈莺：？】

　　【陈莺：梁挽颐？】

　　【陈莺：你回家了吗？你现在在哪里？】

　　梁挽颐的脸色很难看，还好她这次手机是关的静音，没有发出声音。

　　她打开屏幕，和陈莺的对话框瞬间就在她面前展开了，陈莺的头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变成了一片漆黑。

　　梁挽颐皱眉点开了陈莺的资料卡，一眼就看到了陈莺的昵称。

　　“你在哪里？”

　　梁挽颐的心脏仿佛都漏了一拍，刚刚看到的那篇古怪的文章难道是来自陈莺？

　　她想将陈莺从联系人里删除，但犹豫了一下，她只点了屏蔽消息的按钮，她怕一旦自己把陈莺删除了，会触发什么别的禁忌。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梁挽颐就冲了出去。

　　走廊里亮着昏黄的灯，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的，让人心生抵触。

　　她穿着高跟鞋，虽然不是细跟，但在双腿发软的情况下，她走起来依旧有些踉跄。

　　她朝着门口的便利店走去，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碰上。

　　说不好是因为现在就是没有人，还是本来应该有人的，只是她没看见。

　　现在这个时间点，楼道里的人原本就不会很多。

　　很快，梁挽颐就走到了便利店的门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便利店的老板，也就是那位中年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柜台后面玩着电脑。

　　小店里的白炽灯似乎驱逐走了黑暗，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结束了吗？那些东西没有看到她，所以放弃了？

　　“小梁？你怎么出这么多汗？”便利店的女老板抬头看了梁挽颐一眼之后，皱眉问道。

　　梁挽颐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挤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没什么，就是太热了，总是待在家里不出门，突然外出有点儿吃不消。”

　　她边说着，边伸手拉开了旁边的冰柜，从里面拿出了一瓶冰可乐，然后掏出手机准备结账。

　　只是一个无意的低头，梁挽颐却看到，在便利店老板的脖子后面竟然还长了一张脸，薄薄的脸皮仿佛是另贴上去的，但是那张脸的五官和眉眼都让她觉得极为眼熟。

　　因为......那是她的脸！

　　那张脸慢慢张开嘴，无声地用口型吐出了几个字：“你在哪里？”

　　那张脸上的那双眼睛胡乱转动着，并没有落在梁挽颐身上，而是四处搜寻着，像是在努力地找着什么。

　　梁挽颐紧盯着那张脸，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小梁？”便利店的老板叫了一声。

　　梁挽颐猛地回神，发现那张脸不知道何时消失了，自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老板看则显得有些奇怪。

　　“不好意思。”梁挽颐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将付款的二维码亮了出来。

　　老板边收着钱，边抬头看了梁挽颐一眼，絮絮叨叨地提醒道：“小梁啊，年轻人还是要注意健康，别整天待在家里，身体受不了。”

　　梁挽颐僵硬地点了点头，她忍不住又往便利店老板的脖子上看了几眼。

　　老板的脖子因为肥胖而有些肿胀，但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来那里有一张脸，刚刚看到的一切好像只是单纯地幻象，但梁挽颐还是没办法放松下来。

　　她又小心翼翼地四下观看，并没有再察觉到异常之处，好像真的完全消失了。

　　便利店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了，一群背着书包的高中生嘻嘻闹闹地走了进来，他们打闹着，将喧嚣带入了略显安静的便利店。

　　这个点确实是高中生放学的时间。

　　梁挽颐看着他们各自买了些零食，又说笑着结账，因为她一直杵在那里，有人还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结完账后就一起推门离开了，便利店又恢复了安静，一切如常，平常得让梁挽颐甚至生出了一种，也许自己可能有什么毛病的错觉。

　　她扭过头，目光再次落在了便利店老板的身上，便利店老板也很正常，她见梁挽颐一直没有离开，甚至还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似是在询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梁挽颐没有如林檬檬那样彻底消失，这个世界的人还是能看到她，也记得她的。

　　她拧开了可乐仰头喝了一口，坐以待毙向来不是她的性格，她决定稍稍试探一下。

　　她将可乐放在柜台上，用手撑着桌面，摆出了一副想和便利店老板唠唠家常的样子。

　　“玉姐，你说我们这边的房子最近是什么价格了？我都没怎么去了解。”

　　便利店老板玉姐稍稍愣了一下，才道：“最近房价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怎么，你有什么打算吗？”

　　梁挽颐笑着点了点头：“一直都有把房子换到南区的打算，而且我就自己住，你也知道我那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有点儿空，我不如换个小点儿的，再添点儿钱就能买两套了，一套自己住，一套租出去也能轻松点儿。”

　　“你这想法还挺不错的。”

　　“那玉姐觉得我那房子怎么样呢？那个楼层能卖上价吗？”

　　“你那个楼层，”玉姐皱起了眉头，像是在思考，随后她道：“你那房子肯定能卖上价，顶楼，还带屋顶花园，多舒服呀。”

　　梁挽颐目光微闪，在玉姐的嘴里，她还是住在顶楼，也就是说，如果十八楼消失了，她现在应该是住在十七楼？

　　她当初买房的时候就是专门选的顶楼买的，屋顶的露台可以用来观测星空，只可惜城市的夜晚基本上看不到太多星星，只能看到月亮或是木星土星这类易观测的行星。

　　“是啊，顶楼，”梁挽颐慢吞吞地说道，“虽然是顶楼，不过和现在的一些动辄几十层的比也不算太高了，我其实不喜欢住得太高。”

　　玉姐点头表示赞同：“当初咱们这小区不就是以住户密度不高宣传的吗？”

　　“对，”梁挽颐有些紧张，她下意识捏紧了拳头，笑着问道，“玉姐，你说咱们这一栋楼能有多少米？七十米有吗？”

　　玉姐摇了摇头：“哪会那么高，总共就十七层，我估计也就五十几米吧。”

　　十七层，还真是十七层。

　　梁挽颐吐出一口气来，她道：“其实我也就是有换房的打算，也不一定真的实施。”

　　玉姐好似根本注意不到任何异常，她道：“也是，换也挺麻烦的。”

　　梁挽颐又心不在焉地和玉姐寒暄了几句，就推门走了出去。

　　那份窥视感依旧若有若无地存在着，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她太过恐惧而产生的错觉。

　　梁挽颐再次走进了电梯间，按下了电梯。

　　伴随着电梯门的打开，她几乎有些急切地看向了楼层的按钮。

　　和刚刚一样，还是只到十七楼。

　　梁挽颐鼓起勇气，按下了“17”的按钮。

　　四周一片安静，她警惕地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电梯门很快就关上了，梁挽颐抿唇盯着电子屏上跳动的数字，心脏也跟着一起跳动着。

　　所谓的“异常”到底算什么？

　　她此前一直将“异常”理解为空间的某种诡异扭曲，或者是某种幻象。

　　可是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她所经历的这一次次的异常，更像是一种错乱的“篡改”。

　　没错，“篡改”这个词才是最符合的。

　　电梯到达十七楼后，反着光的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她抬脚走了出去。

　　走廊里亮着灯，走出电梯间迎面便是标着“17-5”的门，门上倒贴着“福”字，贴纸的下边缘有些磨损了，翻着边儿。

　　这扇门梁挽颐有印象，因为每次从电梯间走出来都能看到，只是往常的这扇门上标着的门牌号一直都是“18-5”。

　　有那么一瞬间，梁挽颐甚至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或许她原本就是住在十七楼的，对于十八楼的印象不过是她记忆错乱中的一种臆想。

　　没错，就是这种“篡改”的感觉，就像林檬檬和黄采芹的消失，陶馨雅的死亡，都是用同样的方式被“篡改”了。

　　这种“篡改”就好像是在一个游戏系统里突然加入了一串新的代码，游戏里大部分的npc都被动地去接受了这段代码，但总有那么几个漏掉的npc出现了bug，没能适应这段新的代码。

　　就比如她，或者陶馨雅、林檬檬，她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即使周围发生了变化，也完全察觉不到，她们察觉到了，这对她们而言正是一种“异常”。

　　梁挽颐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前，她的门上什么都没贴，但因为她安装的指纹锁，和周围的门看起来并不相同，她认得自己的家门，就是面前这一扇。

　　她的目光在“17-8”的门牌号上停留了一下，才抬起手按在了指纹解锁的按钮上。门应声而开，熟悉的客厅在她眼前展开，只是一切都沉在黑暗里，像是蒙上一层薄雾。

　　她打开了客厅的灯，又反手将门关上了，将高跟鞋脱在玄关后，她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梁挽颐现在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惊恐了，她甚至有些出奇的冷静，她一脸沉思地看了一眼黑着屏幕的手机，又想起了刚刚在等电梯时看到的那篇莫名其妙的文章。

　　很显然，那篇文章是带有攻击性的，是冲着她来的，和今天在殡仪馆时一样，是来自陈莺的，有目的性的攻击。

　　但只要保证不被“它们”看到，她就暂时是安全的。

　　这样想着，梁挽颐竟然莫名乐观了起来。

　　不过有一点梁挽颐有些在意，林檬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既然知道有关于“异常”和“它们”的事，那又为什么会让自己落入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