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所知的》李星昭

28、辉映

　　两天后，成昱在家收到了一封特快信件。拆开信件袋，他从里头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手写信。未拆口的信在成昱的手上被他翻看了好一阵，时间长得小熊在吃光面前的那半份肉末后把空盘舔了足有三遍。在小熊推开舔得锃亮的白瓷盘，叼着它的尖叫鸡拱开娱乐室的门时，成昱才暂且放下手中的那封信。

　　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把拆信刀，小心翼翼地裁开信封，抽出并展开内里手写的歌词与曲谱。穆云辉的字相当漂亮，汉字张扬而有力，那几句英文则偏圆润随性。成昱挑眉看着歌名“Bouquet”那七个字母，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

　　晚些时候，他打开微信，接着穆云辉先前回复他的几条语音，聊起穆云辉送他的这一首歌。他留言让穆云辉忙完这阵后，有空上他家里来坐坐，教他唱好这首歌，或者他上他们那儿，也完全可以。说完这些话，成昱往前翻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看了看他祝贺TimeLapse巡演首场圆满成功的那几条文字，把穆云辉回他的那些语音重又听了两三遍。不一会儿，穆云辉发来一个“好！好！”的表情。

　　巡演终场结束之后，两人相互串门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多起来。这期间，发生了一些可大可小的事，比如洛杉矶那位音乐制作人红鼻子所属的唱片公司来和张榕谈了有关TimeLapse海外代理的事宜；比如《弗尼斯的谎言》的一些放料与定档讯息；比如成昱新电影女主的CP炒作；比如时尚杂志JOYEUX剑走偏锋地邀了成昱和穆云辉拍双人封面，穆云辉戴上了成昱送他的那枚镶有黄钻的领带针；比如有粉穆云辉的站姐因个人原因脱粉关站；比如成昱拿下了新的奢侈品品牌的代言；再比如张榕以公司的名义来找成昱的经纪人许嵘谈后续的项目合作。

　　根据张榕透露出来的消息，制片方有意将《弗尼斯的谎言》正式引入国内，剧会先在LLJ播放，之后上国内官方平台。穆云茜今后的剧本也有可能找成昱出演其中的角色。

　　最后那几样很好地解释了许嵘因何能同意放成昱友情出演TimeLapse新专辑的MV。

　　这一天的中午，成昱刚接受完在上海的采访，便赶去参加北京的一个活动。活动一结束，他随即在车上换好装，拖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带着助理桃子直接赶凌晨的航班，飞去了夏威夷。

　　飞夏威夷要比飞美国本土来得舒适一些，到底少飞几个小时。十小时以上的飞行对成昱来讲多少有点难熬，在睡不着的情况下。到达夏威夷的时间正是下午。TimeLapse五个人刚完成上一段拍摄，在转场的间隙，开了辆房车来接成昱和他的助理。他们每个人的造型都焕然一新，让人眼前一亮。

　　穆云辉一头披肩的白金发换成了黑色短发，一边刘海撩起来，添了几分利落的俊爽。盛渡染了灰发扎起小辫，左眉上剔了两道杠。郎豪如愿获得了最放大他长相优点的帅气发型与妆容。方术梳了油头。宁易头发留长烫了卷，蓄了胡髭，加重了眉色，整个人散发着优雅的野性。

　　穆云辉将太阳镜往下勾了勾，含着棒棒糖接过行李箱，再往成昱的手心里倒了一颗糖出来。“最后一颗，”他摇了摇糖盒，闭上一只眼睛往里瞧了一眼，“还好小汤不用去补道具了。”他偏过头，冲站在成昱背后的桃子道了声“嗨”，将他们的行李拎上车，再从宁易的手上拿过一顶红色棒球帽给成昱戴上。棒球帽的红色与穆云辉身上套装的主色调相得益彰。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成昱一边回应方术和郎豪用来打招呼的超长rap与手指舞，一边问穆云辉。
　　“棒球场，”穆云辉咬着棒棒糖棍，顽皮地朝他挤眼问道，“有劲挥球棒吗？”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成昱与穆云辉相视一笑，步调一致地上了房车。

　　车厢内的其他几人或站或坐，郎豪与方术分别给了成昱一个热情的拥抱，宁易在同成昱握掌后碰了碰肩。盛渡拿鼓棒抬高黑色的帽檐，朝成昱举了举手。他们的助理小汤也在。桃子脱下御寒的外套，走到小汤旁边的位子坐下，继续安静地充当打酱油的角色。

　　成昱眉眼带笑地看看车上的众人。眼前的场面像极了他十二岁踏上夏令营之旅的那一个清晨，他的身边有一群活力四射的同伴，明亮的欢欣包围着他，蕴藏无限可能的气息向上漫溢，一段格外美好的旅程触手可及。

　　房车行到某处海边公路，灿烂的阳光照射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清新的空气灌入车窗内，这两样叫人顿时感到豁然开朗。海边有人游泳冲浪，而再往前行进一段路，那半空之中，悠悠飞过几个滑翔伞。

　　他们离棒球场越来越近。方术拿着pad坐在盛渡的对面，跟唱白彦出的一首新歌，他的调起得太低，衬得白彦的声音好像女声。郎豪扒拉了会儿盛渡的背包，翻出一袋朗姆酒夹心饼干，偷吃得逞后还狡赖。盛渡踹了郎豪一脚，把人踹走后，将那袋里剩下的饼干分给了聚在一块儿的宁易、穆云辉和成昱三人。

　　宁易接过饼干，边拆包装袋边和成昱聊他们待会儿要拍的棒球场景。“我是捕手，穆云辉是投手。”宁易说，“跟我们比赛的是附近高中棒球部的学生。即便比赛是演的，我还是希望咱们能打得好看些，尽量像那么回事，也给剪辑师少点工作量。”

　　这时，郎豪把自己挂到穆云辉的身上，指了指穆云辉，跟成昱说道：“就因为他不想跑垒，我投得可比他好。四棒是盛渡，剩下的你随便挑。”

　　“那我就三棒好了，”成昱说，“棒球我是真的不太懂，虽然看过几场。”

　　“这本来就是拉你凑人头的。”穆云辉将吃空的饼干包装袋塞到郎豪的手里，对成昱说：“棒球部能来参与的学生加上我们几个，分两支队伍人数有点不够，小汤也会上场。你要是不想打就坐场边休息，随便看看。反正这一处的拍摄不在张榕姐和你经纪人谈的合约里。”

　　他们正说着，房车停靠在了棒球场外。等他们和工作人员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棒球部的学生们也换好了着装，在球场上进行着热身。那群高中生一点儿也不惧镜头。一个个朝气蓬勃的面貌看得人仿佛也跟着年轻了许多，像是回到自己十六七岁的大好时光。那群高中生们很快便分好了组，人少的一拨并入到TimeLapse的队伍里。

　　褐色皮肤的教练走过来，指导了一下不太会打的那几个。有点令临时抱佛脚的成昱意外的是，穆云辉他们的助理小汤不仅会打棒球，而且还打得很好，在大学比赛中也得过奖。

　　扫视一圈作为对手的那部分高中男生，郎豪用力拍了拍掌，为他的队友们鼓劲：“加油地上吧！全力以赴，万一我们这边儿有人击出全垒打呢，一切皆有可能，心有多大，机会就有多大！”

　　航拍无人机渐渐升空，球场各处的机位也调整好，对方的投手站上了投手丘。郎豪来到右侧击球员区，挥出第一棒。接下来的二棒是一个大块头的男生，打得很稳。

　　成昱看着场上的变化，朝穆云辉投去一个跃跃欲试的眼神。

　　穆云辉想到成昱受过伤的右胳膊。“不是真打比赛，玩得开心就好，右肘别太用力。”他整了整成昱的帽子，“有摄影师剪辑师这些高手在。”

　　在MV导演和教练的指示下，成昱走到击球员区。他双手握紧球棒，左手在上。第一次他没有挥棒，倒不全然出于谨慎，细论起来是肾上腺素和胜负欲占了上风。任何跟运动沾边的项目，他一旦接触，就不太想输——

　　对方投手不甚在意地再次投出直球。

　　乒！

　　清脆有力的一击，球飞出去那漂亮的轨迹，金色太阳下的全力奔跑，上垒后挺拔的身姿，回望过来的坚定眼神，以及对上穆云辉的视线后雀跃而灿烂的笑容。

　　穆云辉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动，盖过了郎豪方术他们的欢呼声。这一刻的成昱，比阳光耀眼……

　　等球场镜头全部拍完，所有比赛的人身上都沾了不少土，但明显以郎豪成昱为代表的几个劲头十足，玩得不亦乐乎，球打得怎么样先不说，开心是真开心，对弄脏造型毫不在意。穆云辉自掏腰包请客，叫那帮学生想买什么好吃的就买什么，花光了剩余的那点在赌城赢的钱。

　　郎豪和成昱的兴奋劲一直延续到入住穆云辉的新居。车刚停稳，郎豪便举着复古收音机造型的蓝牙音响蹦下了车，一边放小黄人的歌一边等穆云辉给他们开门。进屋后，郎豪踩着后跟把鞋一脱，跳着轻快的舞步，从客厅转到二楼再转到露天阳台。成昱被穆云辉赶去冲凉，他把自己拾掇干净了，套上拼色T恤和黄色五分裤，也跑到露天阳台，和郎豪玩了一会儿喷钱枪，随后又抽起了积木塔。

　　其他人把餐桌和烧烤架抬到了露天阳台。一个半小时过后，餐桌和烧烤架换成了吉他、电子琴和箱鼓。

　　“好好吹。”穆云辉在郎豪打开长号箱包时，拍了拍他的后背说。

　　“必须必。”郎豪露齿一笑，举着长号站到盛渡左侧。

　　穆云辉调整好他与成昱面前的麦克风，朝方术比了个OK。方术打开摄像机，然后坐到了阳台石栏上。

　　成昱弹了一下舌，手搭上麦克风支架，对穆云辉说：“最好还是提醒我一下何时该进。”

　　穆云辉冲他抬了抬眉，眸中的会意似曾相识。前奏缓缓响起。

　　“平常不过的一天
　　不期待任何的改变
　　随意翻动着书页
　　自我排解姑且容忍长夜
　　静候树叶旋落的瞬间
　　你就这样地出现
　　With a bouquet
　　归来到我的身边
　　岁月与心打了照面
　　Time has brought me
　　back to you
　　后知后觉
　　对再一次的相见
　　…………”

　　穆云辉打着拍子，手指指着成昱的麦克风倒数五下，在成昱唱出第一句后勾起一个浅笑。成昱将歌词改了改。

　　“Waiting for that kiss
　　on the roof
　　你我之间的初遇
　　在一切正式上演前
　　是所有故事的序言
　　…………”

　　有人跟着节奏打起响指。和声轻柔，宛若日落时分的海风……

　　直至乐器归盒，欢笑休憩于床榻，最后一缕缭绕的余音也随风散去。

　　拂晓前，成昱被十几条微信提示给震醒。他眯着眼看了看锁屏，而后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脸埋在枕头上有一小会儿，之后他微微抬头，望向另一半床。穆云辉不在。成昱转过头，合上眼缓缓憋下一个呵欠，然后坐起身，找到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凉水，清醒后，放轻脚步去找穆云辉。

　　他穿过走廊，推开通往露天阳台的铁艺玻璃门。虚掩的门旁边架了一把人字梯。爬上梯－子，他一眼就望见穆云辉躺在屋顶上，双手枕于脑后，等待日出。成昱自屋檐翻身而上。

　　穆云辉随之坐起。他曲着右腿，左腿支起，胳膊搭在腿上，收回骋望天穹的目光，转而看着成昱，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在看什么？”成昱挨着他坐好，笑着问他。

　　穆云辉注视着成昱的面容，几秒后回答了他。

　　“Reality.”

　　两人会心一笑。噙着微笑，穆云辉闭上眼，吻上成昱的唇。成昱抚上他的耳后与后颈，加深了这一吻。

　　在他们的东方，那初升的太阳正泛出它第一道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