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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落晓星沉(下) ...


  •   汉献帝建安二年初秋,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东逝江水连绵不绝,逝而不分昼夜,堤岸边有一片稀疏的小树林,依稀的树下,零零落落的散座着身着汉装,神情愁苦的男女,向南而去的沿途不断有人倒下,伴着低低的抽泣声,他们个个恍若未闻,略显呆滞的目光,看着身后来时的路,一脸的哀痛,一脸的忧心。

      缓慢南行的队伍中,混着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子,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便可将他吹跑一般,纶巾束发,黝黑的五官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相对于别人的呆滞,哀痛,他则多了些灵动之气,忽闪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明亮,仿佛如夜幕中闪烁天际的明星。

      “死三生,臭三生,本小姐着了你的道了,看你笑的飘逸淡定,一脸的人畜无害的样子。谁知道你这么的腹黑,人家穿越不是公主,便是小姐,人前人后风光无限,可是我呢?”婉云一边低囔着,一边打量着自己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简直可以同的乞丐服媲美的服装,勉强遮体。因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套白色连衣裙有些惊世骇俗,所以这身破烂的汉装还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想到这里,身上一阵恶寒,连呸了几声晦气。

      “好饿啊!”婉云左顾右盼了一阵,看到身旁不远处的树下没有别人,随即走了过去,摇摇晃晃的走到大树前,懒散的依靠着大树坐下,眼前是一条滚滚东逝的江水。婉云一手撑着陇拉着的脑袋,一面闭目养神,一面摇晃着脑袋,喃喃道:“我要回家,我要吃饭,我要喝可乐,我要吃八宝酱鸭饭,我还要吃冰西瓜,我……”

      “我说小兄弟,想开些吧,咱们现在没有家啦,能活命就不错了,还想着吃这吃那的。”

      婉云停下摇晃自己脑袋的动作,对打断自己话语的不速之客感到好奇,有些懒散的睁开半只左眼,不知何时,身边又坐了一个年轻的男子,一副书生打扮,面容白净斯文,几处打着补丁的汉装,昭示着他的落魄,还在精神饱满,不像是饥饿过度的样子。

      “瞧公子说的,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我都一天没吃饭了,又身无分文的,再这样下去还不把人饿死啊,在下瞧着公子虽然落魄了一点,却还不至于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样子,看在同时天涯沦落人的份上,不知公子能否接济一二吖?”说着,婉云使劲的抽憋了几下,勉强从眼眶中挤出了几滴眼泪,露出一副可怜兮兮,我见犹怜的样子。可是,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若是以女装示人,脸上也没抹上这么多的炭灰,那么她可能算得上是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惜……她是以男装示人,黝黑的脸上让着一切都表现的滑稽可笑,不伦不类了。

      “民以食为天?同是天涯沦落人?小兄弟好文采,形容的甚为贴切。”年轻书生撇头低吟了一遍,抬头笑着说道。顿了顿又从随身的行囊中拿出两张面饼,递给婉云:“小兄弟,我瞧你精神略显不济,想必是饥饿所致,你若不嫌弃,我这里有两张面饼,你尽可拿去。”

      婉云前面开口完全是出于戏谑,现在见他真拿出两张面饼给自己,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自己真的很饿。自己很幸云的穿越到了汉末,却很不幸的落在了居巢县的周边县城合肥县,目前正在赶往居巢县的路上。

      如今是建安三年(198年),依照历史,建安二年袁术在寿春称帝,与袁术深交的孙策则从江东来信,心中狠狠的数落了一番袁术,并与之绝交,自立门户。而北方的曹操立即打着“奉天子以令不臣”为名,进讨袁术。

      不久,袁术派其堂弟袁胤取代周瑜从父周尚任丹阳太守,而周瑜便随着周尚到了寿春(今安徽寿县)。袁术发现周瑜有才,便欲收罗周瑜为已将。周瑜看出袁术最终不会有什么成就,所以只请求做居巢县长。

      建安三年(198年)24岁的孙策获封吴侯、讨逆将军。周瑜到居巢县赴任,趁机东渡回吴,加入孙策旗下。那么就是说,周瑜目前是在居巢县做县长。

      看见婉云的犹豫,年轻书生逐又笑着开口:“小兄弟拿去吧,在下此番是去柴桑投奔亲友,包裹里的粮食对在下来说足够了。”

      听到这,婉云感激的接过面饼,坐在一旁狼咽虎食了起来。嗯,好干,好硬,不过味道貌似不错,要是在里面装上好的肉馅,再用油做成煎饼那就更好了,相信味道就完美了。见她吃的急促,年轻书生不停地在一旁提醒着,小心点,别憋着。终于,当婉云勉强的咽下最后一口面饼时,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没办法,饱死总比饿死强。

      徐徐晚风拂面而过,吹皱了一江春水,江水涟漪,残阳的余辉渡在粼粼的水面。这一刻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怀着心事,似是过了很久,婉云突然想起白居易的《暮江吟》,应对着面前的情景是如此的相符,在还没有回过神来之时,暮江吟前两句便已脱口而出:“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清浅的音调自她口中逸出,似是低囔,又似是感慨,清风飘过,很快的便随着粼粼东去的水波,消失在了江面上。

      晚风传来远处单调的马蹄声,在这空旷的原野上,显得尤为突出。看着这些难民,婉云心中突然涌出一抹浓浓的悲伤,这就是自己一直向往的三国?这就是那段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乱世?难怪世人将乱世中的人比作牲口都不如,难怪会有人说,宁为和平年代的一条狗,不愿做乱世中的一个人?在这个杀戮横行的时代,活着的人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而自己穿越到这个乱世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见到自己一直仰慕着的历史名将?付出的代价却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值得不?

      “小兄弟是何方人氏?师从何人?想不到小小年纪便能出口成章,虽然所赋的格局有些怪异,却对的很应景,让在下好生佩服。”似是被婉云的诗句惊到了,年轻书生一脸的震惊,细细回味着诗句的意思,一脸赞赏的问道。

      此言一出,立刻勾起了婉云对三生的恼怒,只见她“霍”的站起身来,施施然对着年轻书生施了一礼,清了清喉咙:“公子请听我一曲。”

      语毕,使出吃奶的力气,唱出了:“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唱到着,婉云发现周围已是一片静寂,看看年轻书生,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大伙儿莫不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

      婉云尴尬的摸摸鼻子,讪笑着:“呵呵……呵呵……我……”

      “好一曲霸王别姬,真是令人回味无穷,绕梁三日不散呐……停车……”

      好熟悉的声音……

      婉云有些疑惑的转过身,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掀帘,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从马车上跳下,清丽佳人,盈盈浅笑。待二人看清对方的面容时,皆是一楞,异口同声的叫道:“婉云?”,“七七?”随后二人以风一般的速度跑向前去,一把抱住对方,又哭又笑。

      被婉云唤作七七的女子,姓沈,名七七。大学时,与婉云是住在一个寝室的死党,两人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铁,除了上课,二人几乎都呆在了一起,曾一度被人猜疑两人是“百合”,不过,二人不管别人的眼光,只管囔囔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后来,因为好事者长时间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说服大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大学毕业后,两人因为工作的原因,不曾在一个城市,所以算起来也有一年没见了。如今,却不想在这个孤独的异时空再度相遇,怎叫她们不开心?

      坐在马车内,二人叙旧的同时,沈七七说起自己来到汉末时代的奇遇,又问起婉云是怎样来到这个时空时,婉云也说是被一个叫三生的神秘男子送过来的,想起自己要见到的那个人,两人莫不都沉默了下来。

      婉云舒服的躺在被褥上,微闭的眼睛似是要睡着了。冷不丁,婉云猛的睁开眼眸,忽的坐了起来:“糟糕,我忘记向那个书生辞别了。”

      沈七七被她这么一惊一咋的也吓的坐了起来,连声问怎么了?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听到她的话深吐一口气,白了她一眼,继续躺了下去:“算了吧,现在都离开一段,难道还要马车在回去一趟不成?我可是赶时间呐,对了……”

      沈七七翻身坐起来,问道:“我忘记问你了,你此次是要去哪里?”

      婉云侧过脸淡淡一笑:“居巢县,你呢?”

      沈七七坐起身,低头将头埋在并拢的双腿之间,掩盖了眼底的落寞,闷闷说道:“我要去江陵。”

      “江陵?是去找人么?”婉云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步行走向居巢县,是为了找到自己仰慕已久的历史名将周瑜,拿回一把名唤“无忧”的断弦古琴,那么她去江陵也是和自己一样吗?也是为了见到某个人,拿回某件被三生指定的东西?

      沈七七抬起头,苦涩的笑了一笑摇摇头,无声的看着自己,看似毫无情绪的眸中,实则早已惊涛骇浪。

      “七七,你怎么了?”婉云看着她的这个样子,挪动着自己的位子,靠近她担心的低声询问。

      沈七七闭了闭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夜幕沉沉,安静的夜晚,入耳的只是从不知名的虫鸣声与马蹄声,过了很久,就在婉云觉得她不会开口说话,准备放弃询问的时候,她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婉云轻轻的开口:“我记得你的历史很好,你能不能告诉我,历史上的郭嘉,郭奉孝……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郭奉孝?鬼才郭嘉?想想三国志是怎么写的来着,《三国志·魏志·郭嘉传》:“夫智者审于量主,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

      婉云一面在脑海中找出关于郭嘉的历史资料,一边想着她到这个世界是不是被三生指定到在郭嘉身上拿到什么东西?

      想到这,婉云细细的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历史上的郭嘉,生于建宁二年(170年),卒于建安十二年(207年),有着鬼才之称,三国志中说‘夫智者审于量主,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翻译过来也就是说,每次行动都能完成其事,事事得心应手,都能取得好的效果。”

      沈七七点点头,想了想,又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那有没有关于他的生活作风问题的描写呢?”

      “私生活不严谨,好色。”婉云想也没想便以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后悔,偷眼看向沈七七。果然,她那双漂亮的眼中闪烁着浓浓的痛楚。

      “七七,对不起……我……”婉云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沈七七轻声打断。

      “傻丫头,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说的是事实啊,你也许已经猜出来了。对的,我这次要找的东西就在郭嘉的手中……”

      “郭嘉不是在北方么?你如今怎么跑到南方来了呢?”婉云有些疑惑,又有些小心的问。

      沈七七苦涩的笑了笑,眼底倾逸的悲伤犹如春日里江水粼粼不尽水光,一波连着一波,源源不断向四周漫溢。环膝的双手渐渐加重着力道,紧紧的包裹着自己双膝,似是在控制着什么,又似想环住着什么,娇弱的身躯在这车厢中显得那么的孤独与凄伤。

      半响过去,沈七七收起自己的悲伤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抬眼,眸光定定的看着婉云:“你知道么,有时候历史上的描写也未必是真实的。可是,我们却还是要让那些刻在书本上的历史继续下去。哪怕,那些事情的最初走向明明不是那样。还有,我提醒你一句话,拿到东西我们也未必可以离开,一定要在三生规定的时间才能离开。婉云,我不知道你要见的是这个时代哪个风云历史人物。但是,我希望你能让原本的历史继续下去,有些事情当你自己掌控不了的时候,那么,离开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否则,也许你真的会如同三生所说的那样,会失去性命,深陷地狱之谷,千年不得轮回转世!”

      不要妄想改变历史,否则,将会失去性命,深陷地狱之谷,千年不得轮回转世!真的是这样的么?婉云暗自在心中想着,她不怀疑三生的能力,也不怀疑三生的话,想起他那迷一样的身份与能扭转时空的能力,不禁在心中暗想着他究竟是人是神?难道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的存在?

      夜……正在一点点的过去,离居巢县越来越近,婉云躺在马车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沈七七躺在一旁也没有睡着,看着自己兴奋的面容一脸担忧,轻叹了一夜的气。

      在这个乱世,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婉云知道,她将看到自己仰慕已久的历史名将,有人说:周郎之美,美在不凡。相貌俊美如画的他,有着风一般飘逸出尘的绰约风姿,他的儒雅风姿,和他的翩翩风度,使他成为一个在生活中既有着江南才子的温文儒雅,战场上则比别的将军多了一份飒爽英姿。擅音律,精书画的周瑜,即使生于乱世,也可保留着自己的个性与真实。在军阀纷争的三国时期,周瑜好象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清新自然,潇洒飘逸。这也是自己一直对他仰慕的原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落晓星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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