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狄-苍与银》晴空星色

28、曲奇

　　澜有些后悔。
　　后悔为什么不趁早埋了蔡文姬。
　　这个小孩实在——太吵了。
　　“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蔡文姬，你认识我吗？”
　　蔡文姬叭叭叭地像个小喇叭，绕着在搭帐篷的澜不停转圈。
　　喇叭加上陀螺的大套装。
　　“……”
　　澜闭口不言，继续往木头支架上放干草。
　　这座岛目前来看是挺好的，树木多，还有不少是果实能吃的果树。
　　“不知道义父他们会不会来找我，阿典也不见了。”
　　蔡文姬捡了些掉在地上的果子过来。
　　“你身上有发信器吗？”
　　澜难得说话。
　　“原来你会说话呀，发信器？那是什么？”
　　蔡文姬打开挎包，把东西倒出来，全包内只有一团曲奇，她举起曲奇给澜，“你要吃吗？”
　　澜摇摇头。
　　在没有水源的地方吃饼干无异于找死。
　　“我给你留两……留三块，你比较大，吃得多，我个子小，吃少一点也没关系。”
　　蔡文姬把曲奇放回挎包中。
　　半个小时后，姑且是把帐篷搭好的澜拍拍手，再去海边看看能不能抓到鱼。
　　“你要去哪里？”
　　小女孩亦趋亦步，小声喊道。
　　“抓鱼。”
　　话音刚落，澜的一只手被身后的人抓住。
　　“海里有很大只的鱼，不能去！很危险！”
　　蔡文姬运用匮乏的词汇量，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头鱼的大小，只能干巴巴地强调危险，不希望少年涉险。
　　危险的大鱼本鱼·澜任由蔡文姬抓着手，继续往海边走。
　　“你是异能力者吗？”
　　澜没头没尾地问道。
　　右手被娇嫩的小胖手抓着不放，富家千金的保养还挺不错。
　　和他这样的亡命之徒有着天壤之别。
　　“义父说我会救人的魔法，这就是异能力吗？”
　　蔡文姬第一次听说异能力这个说法。
　　本来除了曹操和典韦没人知道她是异能力者，研究社社长偶然得知，现在澜也知道了，四人对她的看法大相径庭。
　　澜没回答她，思考着，不知道这座岛离南区陆地有多远，燃烧的烟雾是否能够被看到。
　　“你的脚和肚子还痛吗？”
　　“不痛。”
　　养育自己的老头都没有这个小孩话多。
　　蔡文姬全副身心投入角色扮演中，以母亲的角色。
　　海边。
　　一望无际的海面，波澜起伏。
　　见澜是非要抓鱼不可，蔡文姬只好慢慢松开手，但她也没有走回去，而是站在旁边看着。
　　攥着自己的小手松开后，澜走进近海的区域，抓鱼一抓一个准，抓住的鱼全扔到沙地上。
　　丑丑的海鱼在岸边拍打着身体，妄图跳回海里。
　　“你是大个子的晚餐，不能逃跑哦。”
　　蔡文姬试图抓住海鱼，却被海鱼的鱼尾奋力甩了一巴掌。
　　被甩得晕头转向的蔡文姬：？？？
　　“哧。”
　　手里还抓着鱼尾的澜哧笑一声。
　　“咦——”
　　“你笑起来真好看，再笑一个嘛。”
　　蔡文姬看到澜好不容易才有的浅淡的笑意，也不管那条鱼了，双眼闪闪发亮。
　　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露出这种眼神，纯粹的将他当成人看待的……
　　也是，她不知道自己是怪物。
　　“……”
　　澜一下子收敛笑意，拿起藤蔓做成的绳子把鱼捆起来，扛在背后。
　　“要回去了吗？”
　　蔡文姬想，这个大个子心思好难猜啊，说什么也开心不起来。

　　岛上的夜晚比南区冷多了。
　　蔡文姬坐在帐篷的一角，手臂上鸡皮疙瘩直起，她只穿了一条裙子，凉鞋也在被浪花甩上岸前弄丢了，她这一天都是赤着脚走路的。
　　澜守着火源，旁边沙土下虚掩着吃完的鱼骨头。
　　明天曹操那边再没人来接这个小孩，他就要自己造条木筏回去，今天除了抓鱼外，他还搬了不少木头过来。
　　“大个子，你看，天空上有大鱼。”
　　蔡文姬抬头，深色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有几颗星星连起来就像昨天差点吃了她的大鱼一样。
　　“……”
　　澜也抬起头。
　　鲨鱼形状一样的星群在星空中闪烁。
　　他的族人们会在哪里，会不会也看着同一片天空？
　　“你在想谁呀？”
　　蔡文姬蹭到澜旁边，歪着脑袋。
　　“没有。”
　　澜将手放在胸口，隔着衣服捏紧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挂坠。
　　“阿典他在想我爸爸的时候也会这样哦，像你这样的表情——”
　　“你在想的人是不是和我的爸爸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呀？”
　　一阵冰冷从澜的胸口散发出去，令他的四肢发麻，无法动弹。
　　这个小鬼懂什么！她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他的痛苦也好，绝望也罢——她根本就不知道！
　　眼前的一切失去了色彩，就像在澜的梦中，无数次的黑暗将他吞噬殆尽，他在黑暗的泥潭中挣扎，也于事无补。
　　放弃寻找族人，放弃虚无缥缈的那些东西，就这样永远沉没……
　　“没有关系的，痛痛飞走~找不到也没关系，等不到也没关系，我会站在你的身后，你回头的时候，我总会在的！”
　　稚嫩的双手抓住他快要放弃挣扎的右手。
　　黑暗像害怕什么一样从那双手身边逃开。
　　色彩再度回归。
　　明明没有睡着，澜却像惊醒一般气喘吁吁，他看向自己的右手，一只小手覆在上面，浅金色的光芒没入他的手中。
　　“这也是我的魔法，异能力哦。”
　　蔡文姬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能力有没有用，但每次这么做以后，阿典就会稍微开心一点。
　　“不要随便使用异能力。”
　　澜冷冷地说道，手却没有收回去。
　　不懂也好。
　　也不需要她去了解他的真面目。
　　也许，他可以试着寻找一个能够回去的地方。
　　“好滴，大个子~”
　　“……我叫澜。”
　　“澜？好帅气的名字，我叫蔡文姬！”
　　“我知道，快去睡觉。”
　　“可是我好冷……”
　　蔡文姬委屈地抱膝坐，夜色越深，天气越冷。
　　然后一块布把她盖住。
　　蔡文姬：“？”
　　她努力着从布下冒出一个头，发现这块布是澜一直披着的亚麻色斗篷。
　　只穿着一身劲装的澜面色平静地看着火堆。
　　蔡文姬揪着斗篷的一角给澜披上去。
　　“你？”
　　澜皱眉，怎么这么不省心。
　　“可是两个人一起会比较暖和呀。”
　　蔡文姬躲在斗篷里，抱着澜的右手臂，很快就睡着了。
　　澜给火堆加了根木头。
　　他在思考着，是谁下了暗杀蔡文姬的委托，为什么要暗杀一个小孩？
　　但这些问题已经都不重要了，回到南区后，他查一下是谁下的委托后直接去把委托人干掉就行。

　　南区。
　　哮天犬搭着飞机，来得很快，到达机场后也是由血龙集团专人接送到曹操的别墅。
　　“狗子！”
　　别墅区入口，狄仁杰向它招手。
　　“汪！”
　　许久未见的哮天正欲往狄仁杰身上扑，半道却被另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拦腰抱住。
　　“这就是狗子吗，你好，我叫李白。”
　　“嗷——”
　　哮天很不开心，它不喜欢眼前这个拦住它的男人。
　　“它就是外援吗？”
　　曹操站在典韦撑的伞下，问道。
　　“是的，它就是重案研究社的特殊社员哮天，专职搜救，来哮天，和曹老板打声招呼。”
　　狄仁杰推推李白，让他把狗子放下。
　　其实，蔡文姬失踪当天晚上，武都警备局也有派警犬来参与搜索，但它们都只在别墅内四处寻找，没有嗅到其他的出走方向，所以哮天犬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曹操对此持怀疑态度。
　　“汪。”
　　哮天不乐意待在这里，它想快点做完任务回研究社，突然好想主人了。
　　“狗子，来，闻闻这个味道。”
　　狄仁杰把准备好的，蔡文姬穿过的鞋子放在地上给哮天嗅。
　　“？”
　　哮天将鼻子靠近凉鞋闻了闻，露出了可以称作“迷惑”的表情。
　　一只狗露出迷惑的表情也是一件让人迷惑的事情。
　　鞋子上有一个它讨厌的味道。
　　非常非常讨厌。
　　是女娲大人曾经让它记住的味道。
　　‘伴生的是……狗？’
　　‘刚好，这是他留下的书，汝要牢记这个味道。’
　　‘再度遇到他时，远离他。’
　　‘远离诺亚。’
　　要逃跑吗？
　　可是主要的味道也不是诺亚的味道。
　　“怎么了狗子？”
　　狄仁杰蹲下身，揉揉哮天的肉球。
　　“汪！”
　　狄大人开心主人就会开心，所以狄大人开心最重要！
　　哮天想着，往别墅外跑。
　　“看来狗子有线索了，曹老板就在这里等候，我们前去查看。”
　　狄仁杰说完，跟在哮天后小跑。
　　李白刘邦也一同前去。
　　“你和他们一起去。”
　　曹操说道。
　　“是。”

　　哮天带着四个人一路狂奔。
　　一狗四人在码头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到了码头沿海某处后，哮天停下脚步，在那块地方转了转，然后朝着海面汪汪叫。
　　“该不会，文姬小姐搭着船走的吧？”
　　狄仁杰眺望远处的海平面，几艘货轮正归来。
　　“小姐从未搭乘过海上的交通工具。”
　　典韦攥紧拳头，要是他能看紧一点，小姐就不会失踪了。
　　所以也没有人想到蔡文姬自己离家出走后会选择坐船。
　　“典韦先生，这附近有血龙集团的快艇之类的吗？也许我们能搭着快艇试着找一找。”
　　狄仁杰提议道。
　　哮天信心满满地汪了一声，只要燃料充足，区区找个人可不在话下。
　　“有的，请稍等。”
　　典韦拿出手机发了下信息。
　　“五分钟内会有快艇送到。”
　　“谢谢，典韦先生，文姬小姐没有手机吗？”
　　“老爷说等小姐上初中后再买。”
　　“……”
　　这方面的家教倒是十分严格。
　　快艇很快开了过来，是一艘六人座的快艇，快艇侧面印有血龙集团的标志。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阳光正猛，视野开阔，十分适合找人。
　　“狗子，靠你了！”
　　狄仁杰抱着哮天跳到快艇上，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四人中唯一会开快艇的只有典韦，他自然坐上了驾驶位。
　　“汪！”
　　哮天得意地对着李白叫了一声。
　　李白：“……”
　　“要不还是我帮狄先生抱着？”
　　“不用不用，狗子又没多重，你和刘邦快坐好，要开了。”
　　“好吧。”
　　事实证明，只要留有气息，无论多么微弱，哮天都能死死地抓着那一点气息找到要找的东西。
　　二十七分钟后，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岛。

　　一声嘹亮的狗叫吵醒了午睡的蔡文姬。
　　“怎么有狗狗的声音？”
　　蔡文姬坐起身，岛上也没有见到过狗。
　　“应该是来找你的。”
　　澜说道。
　　“小姐，您在吗？”
　　紧接着，洪亮的声音响起。
　　“是阿典，我们可以回家啦！”
　　听到是熟悉的阿典的声音，蔡文姬高兴地蹦了起来。
　　“在那边。”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
　　蔡文姬远远地就看到几道人影朝她这边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阿典，其他三个人都不认识。
　　澜默默地后退一步。
　　他很清楚在蔡文姬的保安看来自己会是什么定位。
　　诱拐蔡文姬的人……之类的。
　　【狂战士】形态一【红眼】，发动。
　　典韦双眼发红，一把黑色的斧头出现在他的手中。
　　【鲨之猎刃】发动。
　　澜在典韦冲刺的瞬间，化身水鲨在地面下向海边游动。
　　“阿典？”
　　“典韦先生——”
　　蔡文姬和狄仁杰的呼唤也没能让典韦停下追杀澜的脚步，一人一鱼消失在树林深处。
　　“你就是文姬小姐吗？刚才那个少年是？”
　　狄仁杰问道。
　　典韦他是拦不住，还是先确认蔡文姬的安全吧。
　　“我就是蔡文姬，阿典会打澜吗？澜是好人。”
　　蔡文姬也要往树林里跑。
　　“……”
　　看典韦那架势，恐怕澜不被打死也会被打残。
　　谁都能看的出蔡文姬的失踪和他有一定的关系。
　　砰！
　　是什么倒地的声音。
　　“汪。”
　　哮天在蔡文姬面前趴下。
　　“狗狗？”
　　“狗子的意思是它载你去，你放心坐在它身上吧。”
　　狄仁杰扶着蔡文姬让她坐稳狗身，她没做防护措施的双脚被石头划了好几道伤口了。
　　几人进入树林中，只有典韦站在几棵倒地的树边，不见另一个人的身影。
　　“小姐，被他逃了。”
　　典韦又变回平时的样子，他把蔡文姬抱起，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真是的阿典，澜不是坏人啦。”
　　蔡文姬气鼓鼓地抓了抓典韦的一头红发。
　　哮天：“汪？”
　　那个味道还在这里啊，这个家伙睁眼说瞎话！
　　“既然文姬小姐已经找到了，我们就回去吧。”
　　狄仁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向几人说道。
　　“赞成！回去的时候哮天就让我抱着吧！”
　　李白不由分说把哮天抱在怀里。
　　哮天：“汪！”
　　本汪不要，要狄大人抱抱！
　　“刚才来的时候我有在注意方向，这里回南区往九点钟方向开就能回去了。”
　　狄仁杰故意大声说道。
　　刘邦：“……”
　　建议不要如此明显。
　　“阿典，我的包包~”
　　蔡文姬推推典韦，让他带自己回刚才帐篷的位置。
　　她的挎包还放在帐篷里，包里还剩三块曲奇，她说好要留给澜的。
　　“好啦，走吧。”
　　等快艇开出一段距离后，澜才从树林里出来。
　　那个巨汉把他逼进树林后只是砍了几棵树，没有继续追，他才得以脱身，不然免不了一场苦战。
　　澜走到帐篷边，一团纸巾很显眼地放在帐篷口。
　　“……”
　　他拿起纸巾，慢慢打开，是三块有些松软的曲奇，放了两天，受潮也正常。
　　将一块曲奇放进口中，细细品尝。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