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绝代（重生）》游三三

15、第 15 章

　　香字号雅间内安静异常，韶华看着对面忽然情绪低落的秦毅，蹙了蹙眉，心中大概知他想到了什么。

　　“秦公子？”她喊。

　　秦毅抬头看她，韶华便又道：“刚听小二说外面有回廊可以看到二楼的歌舞，你我要不要出去看看？”

　　秦毅是个温和的人，即便没有欣赏歌舞的心情也不会扫了她的兴，这一点韶华心知，所以才由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见秦毅点点头，道了声好。

　　二人来到连接雅间的回廊，回廊内布置得很是雅道，与隔壁由两道竹制屏风相隔。

　　二楼舞台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三米的高度，由上而下欣赏亦是最佳距离，如有必要，也可以隔着纱帘欣赏。

　　韶华自然是拉开了纱帘的，这样看舞姿才看得清晰，此时台上正有数位美人怀抱琵琶共同演奏，曲调忧伤，伴舞也颇为感伤。

　　得。韶华嘴角一僵，这下好，这是首主题为女子思念已故夫君的曲子，这般应景，秦毅更得思念她这个“已亡人”了。

　　“这曲子不好听。”她对着眼神明显空洞的秦毅道，“我们进去吧？”

　　可谁知秦毅却摇了摇头道：“韶公子先进去吧，在下听完这曲。

　　“……”这是听进心里去了。

　　韶华伏在红木栏杆上，准备静静陪他听完这一曲。对面，与香字房正对着的雅间为天字房，此时，李景之正在内。

　　江景在房内伺候着，湖光却跑到了回廊处，拉了纱帘去看二楼的舞蹈，可这舞蹈还没入眼，却先看到了对面的韶华。

　　韶华眼睛看着下面，没有注意到他，湖光一个撇嘴，也扭了头去看二楼，并没打算叫她的意思。

　　韶华没看到湖光，可她身后的冬雪却看到了，她对韶华道：“公子，湖光……湖光公子在对面。”

　　韶华闻言往对面望去，果真看到湖光正趴在围栏上往下望着，她眉头一皱，湖光在，那么说李景之也来了？

　　他不是说不来的吗。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

　　可他来了，却不来寻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发现她是女儿身份而避嫌了？或者说是心生厌恶？他似乎是讨厌与女子相处的。

　　韶华想着，想不通，决定自个儿去寻他。

　　“秦公子。”她同秦毅道，“安王殿下在对面。”

　　秦毅闻言也是一愣，又马上站起身道：“安王殿下没派人通知我们？”

　　韶华摇摇头，只说：“或许可以让老板娘到对面去招待？”

　　秦毅点头，“这到没问题。”

　　“那我们便到对面同王爷一起用饭吧。他总不会将你我拒之门外。”

　　秦毅犹疑了下，方点了点头。

　　秦毅命人去同玉姐讲了换雅间的事情，然后同着韶华一起绕道到了李景之所在的天字房。

　　雅间外都有专门的小二守着随时等候吩咐，这天字房外的小二虽识得秦毅，却也只是恭恭敬敬行了礼，并没有随意放人进去。

　　他掀帘进入里间，没走几步便停下了，躬身对着里面的人道：“公子，房外秦公子求见。”

　　李景之看也没看他，也不惊讶秦毅的到来，只道：“请进来。”

　　小二道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而后又恭敬将秦毅他们请了进去。

　　秦毅朝他道了谢后掀帘进入房内，韶华紧随其后。

　　李景之没看他们，秦毅走向前恭敬朝他行了一礼，韶华也道：“参见王爷。”

　　闻声，李景之朝他们看过来，视线先扫过秦毅，又落在他身旁的韶华身上。

　　却也只看了一眼，他收回视线，道：“坐。”

　　韶华坐在李景之对面，她瞧着他，李景之望过来，她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还是问出了口：“王爷不是不愿来吗？”

　　李景之也看她，眼神并未有何异常，只道：“湖光想来。”

　　“没想到王爷竟这般体恤属下。”韶华说，“王爷点菜了没？我刚刚点了一桌子好菜。”

　　李景之仍看她，“很巧，本王也点了一桌子好菜。”

　　“哦。”韶华点点头，“那刚好上两桌菜，冬雪她们亦好入座。”

　　“没想到韶公子竟也这般体恤下人。”

　　韶公子这三个字他说得较重，韶华心中冷笑，这人，还真是哪哪都不饶人。

　　“彼此彼此。”她说。

　　一旁秦毅静静看二人对话，眸中神色若有所思。阿华，总不会是败给了这位韶公子……

　　小二陆续将菜送了上来，韶华点得菜多，李景之点得却也不少，待满满两桌子菜上完后，玉姐也掀帘走了进来。

　　“爆炒青青来了~”

　　韶华瞧去，见她身旁跟着一个端着青白玉盘的小二。

　　玉姐吩咐小二将盘子放到桌上，瞅着韶华道：“掀开盖看看吧，小公子。”

　　她不说尝，而说看，韶华挑眉，抬手将盖子掀了开。

　　香辣的味道扑鼻而来，韶华看去，这菜果然还同从前一样，色泽诱人，调料丰富，令人胃口大增。

　　“王爷，”她看李景之，“何时动筷？”

　　玉姐朝李景之看了一眼，王爷？她这天香阁还是头次来这等大人物，心中惊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李景之瞅韶华一眼，拿了筷子夹了一块白嫩豆腐至面前碟中，开口：“吃罢。”

　　话落，韶华先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旁菜，而后，筷子慢慢移动到那道爆炒青青上，夹了一块，填入口中。

　　她缓慢咀嚼着，入口是丰富的调料味道，又香又辣，细致滑嫩的口感令人欲罢不能……一块肉下肚，韶华舒服极了。

　　时隔数年，她果然还是最爱吃这道菜。

　　爆炒青青实则为爆炒田鸡——田鸡这种食物，很多人接受不能，特别是女子，大多都是不吃的。

　　她看向玉姐，像是第一次吃这道菜，赞道：“老板娘，您手艺果真名不虚传，这味道好极了。”

　　玉姐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讲，又不禁笑了，道：“小公子可看出这是什么了？”

　　田鸡肉被她切成了小块，第一次吃得人许是看不出是什么的，果然就见韶华摇摇头。玉姐便笑道：“算了，你喜爱吃就好。”

　　“王爷怎么不吃？”韶华看李景之，李景之不回她，她也懒得多问，又去看秦毅，明知他不爱吃，还故意说，“秦公子尝尝，这肉味道极好。”

　　秦毅摇摇头，“在下就算了，韶公子爱吃便多吃些。”

　　果然，还是同从前一样。可她现在的身份也不可能故意逼迫他吃，便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韶华夹了小半盘肉到一个碟子中，递给身后的小二命他送到冬雪他们那桌，这田鸡肉李景之秦毅不吃，可湖光江景这种男子汉定是爱吃的。

　　这肉炒的极辣，玉姐坐在韶华身旁，见她吃得香，亲自倒了杯天香阁独有的桃花酒递给她，“小公子，润润口。”

　　“多谢老板娘。”韶华接过桃花酒一饮而尽，这酒配这肉，绝佳。

　　一旁秦毅看着她，不禁弯唇，李景之注意他的动作，蹙了蹙眉。

　　老板娘笑盈盈道：“小公子倒是让奴家想起了一位故人。”

　　“嗯？”韶华疑惑看她。

　　玉姐又笑，“这人秦公子也识得，名唤韶华，是一位极漂亮的姑娘。”

　　闻言，韶华一愣，秦毅也是一愣，听玉姐这么说，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也透过韶公子看到了阿华……

　　听得玉姐继续说：“奴家甚是喜欢这位韶姑娘，可惜已经好些年没来了。”

　　顿了会儿，韶华道：“那老板娘可也喜欢我？”语气闲闲的。

　　这话引得玉姐一笑，道：“喜欢，公子这么好看，奴家自然是喜欢的。”

　　有关韶华的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被转移了去。

　　玉姐夹了一条油焖大虾到韶华碟子里，“小公子吃这个，味道也是极好的。”

　　韶华看着碟里的虾，却停住了筷子。她对虾过敏，这事秦毅知道，老板娘也知道，若她此时因此拒绝吃这虾，不知刚刚才认为她像韶华的老板娘会怎么想。

　　“怎么，小公子不爱吃虾吗？”见韶华迟迟不动筷，玉姐疑惑问，秦毅也正看着她们。

　　韶华一笑，急中生智道：“我不喜吃蒜。”说着，她将碟中虾剥好，放到玉姐面前的碟中，“老板娘多吃些。”

　　“小公子可真会照顾人。”玉姐将碟中虾身吃了，忽然又想起爆炒青青中也有蒜，她看了此时正夹了一筷子田鸡肉的韶华一眼，眸中有着不解，正要开口说什么，韶华却忽然开口：“这肉里似乎也有蒜？老板娘是用爆火炒了吧，竟比那半生不熟的蒜香得多。”

　　说着，她冲着老板娘一笑，“看来我也不是不喜吃蒜，还得看是谁人做的了。”

　　这漂亮话逗得老板娘咯咯笑，“下次小公子来，这油焖大虾奴家也亲自做。”

　　说着，她又亲自为韶华倒了一杯桃花酒，韶华又是一饮而尽，对面李景之注意到，蹙眉看着她。

　　玉姐又起身为李景之与秦毅倒了杯酒。“二位公子吃好，奴家这便退下了。”

　　秦毅点头，“有劳老板娘。”

　　玉姐领着小二出了雅间，湖光他们在回廊的桌子上用饭，此时雅间内便只留李景之秦毅韶华三人。

　　房内安静了会儿，韶华提着酒壶踏步到李景之身旁，先给他斟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杯，“王爷，我敬您。”

　　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又是一饮而尽，李景之蹙眉看她，并未喝杯中酒，只道：“桃花酒后劲足，少喝些，莫要醉了酒。”

　　韶华却不以为然，“我酒量大着呢，三壶桃花酒也不会醉。”她说。

　　话刚落，秦毅抬眼看向她，这话……他曾听韶华讲过，一字不差。

　　“是吗？”李景之看着已有醉意的她，冷冷道。

　　“自然。”韶华点头，垂眸看李景之杯中酒，“我亲自倒的酒，王爷不喝？”

　　李景之不说话，只定定看着她，僵持了会儿，韶华伸手去拿他的杯子，“王爷不喝就算了，我喝——”

　　话未落，刚拿到手中的酒杯便被李景之夺了去，有几滴酒液洒到了她的手指上，凉凉的。

　　李景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冷瞧她，“本王喝完了，然后呢？”

　　“然后？”韶华重复，又提起酒壶，“然后自然是该去敬秦公子了。”

　　说着，她抬步朝一旁的秦毅走去。只留身后李景之独坐，只是那俊朗无比的面容愈发的黑沉了。

　　韶华走到秦毅身旁停下，亲自给他斟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秦公子，我敬您。”

　　话刚落，又是一杯酒下肚。

　　“韶公子这是醉了？”

　　“怎么会？半壶桃花酒而已，我怎会醉？”

　　嘴上这么说，可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已经醉了。

　　见秦毅也不喝酒，又皱眉问：“秦公子怎么不喝？”

　　秦毅端起酒杯，送至唇边，却又忽然拿开，问她：“韶公子之前可曾喝过这天香阁的桃花酒？”

　　韶华点头，“自然，这酒虽后劲足，但我喝三壶也可无恙。”

　　秦毅道：“这酒是老板娘亲自酿得，旁人喝一壶都难得，韶公子怎么可能喝上三壶呢？”

　　“秦公子不信我？”韶华瞥他。

　　秦毅道：“并非不信，只是有些奇怪——”他顿了一下，看着韶华道，“韶公子应是第一次来这天香阁，可怎会喝过老板娘亲自酿得桃花酒呢？”

　　韶华一愣，刚刚冒上头的酒意似乎散了一些，她盯着秦毅，半晌，道：“我何时说过喝得是这里的桃花酒了？”

　　“刚刚。”秦毅道。

　　“……”她刚刚说了吗？韶华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秦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再说话了，刚刚真是鬼使神差，居然控制不住地去试探他，他明明还是个男子，并且喝了几杯酒就醉了……若是阿华的话，这几杯酒定不会醉的，她是真正的千杯不醉。

　　秦毅将酒喝了，韶华又回到李景之身旁，给自己与他各倒了一杯酒，“王爷，我敬您！”

　　说罢，抬手就要往自己肚里灌酒。

　　“……”又来了？

　　李景之在她嘴唇触到酒杯之前将她手中的酒杯夺走，韶华抬眼看他，“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呵。”李景之冷笑一声，“原来韶公子还会耍酒疯？”

　　韶华亦学他冷笑出声，“我耍酒疯？我可是千杯不倒！”

　　“江景湖光。”李景之叫回廊吃饭的二人，待他们出来后，说道，“回客栈。”

　　湖光道：“王爷吃好了？”

　　李景之冷冷道：“有人喝醉了。”

　　这桃花酒甘甜可口，可后劲极大，如今韶华已经开始头疼腿软了，冬雪忙向前搀住她，“公子，您怎么了？”

　　“没事。”韶华任由她扶着，跟着众人一同出了天香阁。

　　上马车的时候，她又开始不安静了，挥开冬雪的手道：“我同王爷坐一辆马车。”

　　冬雪为难地看着她，却又不敢阻挠，只好跟在她身后来到了李景之的马车前。

　　“做什么？”湖光瞪着她问。

　　她又道：“我同王爷坐一辆马车。”

　　湖光嫌弃地看着她，“怎么可能？赶紧回你自己马车去！”

　　冬雪也拉她，“小姐，走吧……”

　　“不！”她却异常执拗，“我要坐王爷的马车！”

　　湖光无语了，“你怎么还耍酒疯呢？”

　　“安王殿下！”她朝马车里面喊。

　　没人应声，她便又喊：“安王殿下！”

　　马车内的李景之面色极不好看，待她喊了第三声时，终于沉声道：“放她进来。”

　　不过眨眼功夫，便看到她掀开马车帘子钻了进来，一见到他，便冲他笑，倒与平日淡然的模样不同。

　　她坐到马车一侧的位置，东瞧西看打量了一周，最后将视线停在了李景之脸上，“王爷。”她喊。

　　李景之看向她，待她下文。

　　“你——”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李景之也不急，只沉默看着她。

　　“会不会因为我是女子而讨厌我？”

　　“……”

　　她见李景之皱眉不语，有些低落，喃喃出声：“果然会。”她顿了会，又自顾自说，“一直都是这样。”

　　李景之冷眼看她失落模样，不觉好笑，而后抬唇道：“不会。”

　　“嗯？”她却一脸疑惑模样，“什么不会？”

　　换来李景之满头黑线。

　　同一时间，马车不知轧在了哪里，忽然一个颠簸，正抬脸瞧着他的韶华一个重心不稳，朝他跌了过去……竟跌倒趴在了他的双腿上……

　　马车又是颠簸了几下，韶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干呕一声，李景之皱眉看她：“不许吐。”

　　“呕——”又是一声干呕。

　　韶华捂住嘴巴，缓慢从李景之腿上退下去，口中支吾着：“放心……不会吐你身……呕……”

　　“停车！”李景之急喊出声，马车外江景紧急勒马，便看到李景之亲自扶着韶华出了马车，走到路边的草地旁。

　　一弯下身子，韶华便不再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众人只听得她连“呕”数声。最后，从马车上下来的冬雪伺候她漱了口，才算结束。

　　韶华这一吐完，胃里舒服多了，便又抬步上了李景之的马车。有了李景之之前的许可，这次湖光也不再拦她。

　　只待她进了马车后同身旁的江景道：“他这么脏，王爷竟也不嫌弃……”

　　只得江景一句：“别多话。”

　　李景之正坐在马车上拿了一张帕子净手，韶华上了车后坐在一旁眯眼瞧着她，显然是酒仍未醒。

　　“王爷嫌我脏？”

　　她忽然问出声，李景之不看她，却毫不客气地“嗯”了一声。

　　“因为我是女子？”

　　她又问，问出的话乱七八糟，引得李景之皱眉，淡淡道：“与男女有何关系？”

　　“以为我不知道？”她挑眉看他，“王爷喜欢男人。”

　　“开始说胡话了？”

　　“哪里是胡话？我有证据。”

　　这话差点把他气笑了，遂一字一顿问：“证据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