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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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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清辉中,梅园梅树上,恩彩在梦中又回到了她和一枝梅初吻之前的那一刻……
“你的脸,能给我看看么?”梅花瓣雨中,恩彩缓缓地将手抬起……
可是,就在将要触及面具的那一刻,却像被凝住了一样,怎么也碰不到面具……
恩彩心中一急,打了一个机灵,从梦中醒来,“原来是梦啊……怪不得动不了……怎么就这样睡着了呢?”
也许是在树上睡久了,恩彩只觉得浑身发冷,四肢僵硬,正要下树活动活动身子的时候,猛然见到一个黑影跳入园内,向庭院中走去……
“是他么?真的会是他么?”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恩彩心中万分激动,很想叫住他,却觉得口干舌躁,作声不得……
那人正是勇儿扮的一枝梅。他与时厚相约,两人分别探访工判和户判家之后,就来梅园集合,毕竟时厚现在暂住这里,而且这儿很少有人来,除了……那位美丽的恩彩小姐。
勇儿在父亲就义的那株梅树前略作停留,几乎习惯性的想要回身,去看看对他和恩彩有特殊意义的那株百年梅树。可是,他却停住了。因为此时屋内亮着灯,想必时厚已经回来了。“还是正事要紧。”勇儿定了定神,直接向屋内走去……
屋内的时厚也是刚刚回来,在勇儿进屋的时候,他刚拿下面具。他的这一身行头是兴坚依照勇儿的那套为他量身订制的。
“哥,你先回来了?情况怎么样?”勇儿一边摘下面具,一边问时厚。
“没找到宝库,不知是他真的清廉到没有私藏,还是另有玄机。不过……”时厚回想着他在户判家窗口所见的那一幕,“我进院的那一刻,他正在伏案办公。直觉上,我感觉他会是个好官。”
“希望如此。”
“你那边呢?”时厚问勇儿。
“我那边的情况就有趣得多了。”勇儿嘴角含笑。“那工判想来是个书呆子或是画痴。宝库内没有财宝,净是工程资料和书画。”
“书画也是宝贝啊~ 你不记得户判李明的那幅陶渊明画了么?”时厚忍不住调侃他。那是他兄弟二人的第一场官贼对决,两人相认后,时常拿两人之前的数次交手互开玩笑。
“说到画,倒的确有个宝贝。是清国著名画家李方膺的老梅图……”
“哦?你不会又是……?”
勇儿知道时厚指什么,赶紧摇头,“这个新工判目前来看还不像户判李明那么贪,我哪儿能毁他宝画。不过嘛……”
“你还是给他留了点纪念品?”
“呵呵,还是你了解我。我另拿了一张纸,给他来了个‘双梅竞技,老树难压新枝!’”
见弟弟勇儿那个得意样儿,时厚大笑,捶了一下勇儿的肩,“你呀,就是淘气,你也不怕人家看图索骥,知道你这个一枝梅尚在为祸人间?”
“户判府内的书画,我一物未动。想来,他应该感念我这个一枝梅对他手下留情,不会对人讲我来过的事情吧。”
勇儿话音未落,却听得门外咕咚一声。兄弟二人俱是一惊,慌忙开门察看……只见恩彩面色苍白的晕倒在地。
勇儿和时厚同时赶过去扶,却又互看一眼,同时停住。
“我现在不方便见她。你来抱她进屋,我去找医生。”勇儿转身欲走,却被时厚拉住。
“她更想见的是你。而且我这身……”时厚仍是一身黑衣,面具挂在颈上。
“没办法了。实在不行就……”勇儿扶了扶时厚颈上的面具,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难道他竟然要我在恩彩面前继续扮一枝梅么?时厚心内五味杂陈。可救人要紧,一时慌神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时厚依言戴上面具,俯身抱起恩彩。
正当他要把恩彩放到屋内软靠上时,恩彩在他怀中悠悠醒来……
多么温暖的怀抱,温暖且熟悉……恩彩慢慢张开眼睛,朦胧中,只见一袭黑衣,戴着面具的“一枝梅”正抱着自己……
真的是他啊!他还活着!恩彩的双眼瞬时被眼泪涨满。纤手颤抖着轻轻拂上“一枝梅”的臂膀,沿着他的手臂和宽肩,缓缓靠近他的脸……
“真的是你么?”恩彩带泪的声音充满惊喜,望着时厚的双眼爱怜横溢。
恩彩那充满爱意的目光将时厚定身,一时之间竟然忘记将恩彩放下。十几年来对她的珍爱,一直深藏心底,尤其在知道自己和恩彩并非亲生兄妹之后,这份情感更是越加强烈。可是因为知道恩彩衷情的是一枝梅,是与他骨肉相连的亲弟弟勇儿才强自克制……为了这两个心爱的人,时厚原本打算一辈子把这一秘密藏在心底。可是,这一刻……怀中玉人那深情的目光,仿佛是在注视着今生唯一的恋人一样,这是只有在时厚最隐秘的梦中才会出现的情景。这一刻,恩彩的目光就像一把火,点燃了时厚心中那早已喷薄欲出的情感。虽然明知她看的是“一枝梅”,她爱的也是“一枝梅”,可是,在他自己的眼中,却仍旧不免露出疼惜挚爱的神情来。
这双饱含爱意的眼睛令恩彩觉得万分熟悉,却又似乎与记忆中的略有不同,“四年未见,你的样子似乎变了呢……今天,你仍旧不让我看你的脸么?……你要知道,事不过三呀……”
恩彩的语气甜美又委屈,就像是向爱人撒娇一般。这甜美的神情,对时厚无异于毒品。明知是毒,却又不忍舍弃。
就在恩彩的手即将碰到面具的那一刻。时厚握住了她的手。他强忍着心中的悸动,不去看恩彩眼中失望的神情,将恩彩轻轻地放在了软靠上,然后站起身来。
“你先歇一歇,我出去叫医生。”时厚实在难以忍受这种甜蜜的折磨,直觉地要逃。
“你……这声音……”这声音为何这般熟悉,却不是一枝梅的……而是……“时厚哥?”恩彩小心翼翼,却又万分不敢确定,很希望对方能否认,告诉自己他真的是一枝梅。
可那人并未作答,而是走出了屋子。
开门之际,却见一个背着药箱的人正要敲门,正是勇儿叫来的宋医师。
宋医师作为勇儿一家的老朋友,也是知情人之一。只是他和其他知情的村民一样,为了保护勇儿,都假装不知道勇儿就是一枝梅。
可是,时厚假扮一枝梅的事,除了勇儿一家和恐吓、兴坚等人知道以外,宋医师并不知道。所以,乍见刚刚找过自己的“一枝梅”,明明仍在院外守候,却突然出现在屋内,着实吓了宋医生一跳,想要自我介绍却又结巴起来,““我是一……呃,那个谁找来的医……医馆的大夫”
时厚心中了然,随即摘下面具,表明身份,“是我弟弟找您来的。快请进来。”
勇儿何时又多了一个哥哥?宋医生心中狐疑,却又不敢直问。因为屋内还有一个陌生的小姐,正满腹心事地看着勇儿的“哥哥”。多年从医的经验告诉他,这就是他要诊治的病人。
看清了摘下面具的那个人真的是时厚哥,恩彩又是失望又是伤心。自己刚刚在门外明明听到是两个人在说话,想来那真正的一枝梅,应该是在自己晕倒时避开了……等等,刚刚时厚哥说是他弟弟找医生来的。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恩彩一肚子的疑问,却碍于医生在场,不好发问,只是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望着时厚哥。那眼中的失望,伤心与焦灼,令时厚焚心似火,伤痛莫名。
“这位小姐是着了凉,又似乎受了点惊吓,没有大碍。我开点韩药,舒散一下就好了。”
“谢谢您。”时厚和恩彩同声致谢,恩彩更是拉住了正要转身去开药的宋医师。“大夫,我能否问您一个问题……是……是谁找您来的?”
宋医生抬眼看了一眼时厚和恩彩,面有难色,其实早在进门之前,勇儿曾叮嘱过他千万别提他的名字。可自己一进门,被时厚吓到,一紧张,差点说溜嘴。这该怎么办呢?
“恩彩,我先陪医生去抓药。一会儿回来,我再告诉你。”时厚逃也似的拉着医生快步走向门外。
待到院门,却见勇儿焦灼地在那儿踱步。他见到时厚和宋医生出来,慌忙迎上前,“她怎么样?”
“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进去见她?!”时厚心底有火,却不知道该冲谁发。
“我……我……”勇儿欲言又止,索性直接抓着宋大夫的手,“快告诉我她要紧么?”
“没事的,没事的。她就是受了点风寒,又好像被吓到了……我这就要和这位少爷一起去抓药……呃,他是……你哥哥?”
“先别说那么多,我和你去抓药。”勇儿拉着宋医生就要走,还不忘回头叮嘱时厚,“哥,你快进屋守着她,过一会儿再出来迎我。”
唉……这小子又把难题留给我了……时厚叹息。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恩彩,不知道该怎样应答她眼中那一串串的疑问。反正那小子还要回来送药,到时候再逼他去见恩彩吧。
既然不敢去面对恩彩,又要等勇儿回来送药,时厚索性在园中踱步。不一会儿只听院门外一人跑入……
“你倒真是快啊!”时厚回身迎上,“咦?怎么是你?”
跑来送药的居然是大植!“我正要找宋医生抓个治泻肚的方儿,没成想又被勇儿那小子抓了劳工。他要我告诉你,他今晚不回来了,有事儿明天再说。”
勇儿这个人精,倒像是他肚里蛔虫。似乎知道时厚会逼着他去见恩彩,索性躲个干净。时厚谢过大植,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向屋内走去……
院墙上的树荫里,勇儿一直默默坐着,目送着时厚的背影进了屋,“对不起,哥哥。不是我不想见她,而是……现在的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况且,你也喜欢她,不是么?虽然你从未说起过,但是早在我们相认之前,你和我在造纸署一起救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而且,你还为她切断了小指……这仅仅是身为一个哥哥为妹妹所作的牺牲么?我想不是吧?那个时候,你早知道了她不是你亲妹妹,可是你还是……是因为爱吧?一定是的。你每次看向她的时候,眼中的深情是藏也藏不住的,就像我……”想到这儿,勇儿心中一阵烦乱,索性跳下围墙,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