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if·阳间夏油杰(上中) ...
-
3.
“那是我高中时的学弟。”
有人用这个作为开场白，垂着眼的样子像被点了金色感叹号的主线任务NPC。
产生了这样想法的插画师在心里偷摸向他道歉。
“他和另外一个很好的学弟，是我在咒术师学校的认识的伙伴，直到今日，我都觉得待在高专的时光，是我作为咒术师最好的。”
“但那只不过是一年多而已。”
“总而言之……后来，两个学弟只剩一个，我对此却无能为力，好像咒术师天然就该这样，像社会的消耗品，肆意被普通人消磨一样。”
“……。”
插画师捧着罐装冰镇芒果味可尔必思嘬了一口。
有人情不自禁地瞄了她一眼。
有人忽然说不下去了。
袈裟上还沾了一滴鲜亮的嫩绿色，点缀在沉闷的衣摆上，既像瑕疵，又像玩笑。他忽然就恢复了曾经的明骚做派，狞笑着一探手把插画师嘴边的气泡饮料自下而上地一挤！
插画师：“……？！咳、咳咳！！！”
插画师：“呃、呕——夏油杰你干嘛！”
夏油杰一看她天与咒缚般浑然天成的原生态呆瓜脸就不爽，冷哼一声就带门出去了，他风一样拔腿就跑，果然躲过了雾的咒灵随即蔓延开来的庞大领域——
插画师：“啊、我呕——更年期吗？干嘛搞我？！心理果然很阴暗这人！”
她手忙脚乱地抢救毛绒睡衣，但晚了，黏糊糊的人造毛粘在一起，看起来更是一块巨大的可怕瑕疵，而其的玩笑性就相应消褪了（这就是瑕疵-玩笑二象形）。
雾的咒灵在虚空中上浮，凝固成一张流泪的简笔画人脸。
【——？】
“不行啦，”插画师说，“我的咒力还没精准到这个程度，洗一洗就好了，不过你下次见面要帮我打他。”
【——！】
“好！就是这样，很有精神！”
插画师如是说。
“不过他还真是……”
她回想起和夏油杰的初遇。
“真是孽缘啊。”
-
接触咒术才三个月的小说家是对咒术界只有胎教级别理解的不合格咒术师，参加考试只有第一道判断题能答对，而判断题的题面是读图选出下列分别有哪些是咒灵，哪些是咒术师，顺便一说，小说家会卡在有疑似机械丸照片的倒数第二题，最后一题则是不是咒灵胜似咒灵的天下第一咒术师五条悟，小说家会本持着“看起来最像咒灵的东西又放在最后一题所以应该是个陷阱”这样的学生式想法选了是人。
不过竹取崎并没有要把咒术师当作职业的意思，所以就像法律生不会因为挂科了黑魔法防御科而感到耻辱一样——
竹取崎觉得这样挺好的。
故事就发生在“挺好的”这一天。
小说家今天的钱包入账是0，出帐则是3000块，恰恰好停留在“我快赤贫了”和“好像还能再撑一会儿”的平衡线上。
很有危机意识的她已经开始考虑转职的必要性了。
（写小说真的太不赚钱了……豁出面子在杂志上连载完全无意义的豆腐块、写出自己也不会去吃的餐厅推荐词，日本人对文字的耐受力就那么低吗？——我接翻译都比写文章赚钱！）
这样想着的小说家背着双肩包，慢吞吞地踏在幻觉般的血色夕阳中。
竹取崎周围徘徊着普通人见不到的雾，这是为她提供咒力的伙伴，在三个月前某个不知名二级咒灵的袭击中意外被激活，从一个被饲养在梦中并且通过无害化处理考核的伪永生咒灵，变成了一半身处虚空、一半则停留在现实的特殊特级咒灵。
（就像是还没通过产道就呱呱落地的什么胎生动物一样……处于薛定谔的叠加态，既杀不死、也救不活——令人奇怪。）
她路过了一个穿着袈裟的高大狐狸眼男人，如果他端坐在庙里，说不定会有人特意选这个男人附近的功德箱投钱，但小说家不信神、好像也不是那种见到野生庙就急功近利地进入拜拜的人，因此本来不应该和他产生什么交集，要问为什么特意要把这件小事拿出来讲，主要是因为。
“你把夏油大人骗到哪里去了！”
这样的人。
和无缘无故拍了她的肩，又一脸神秘又温柔地说出——“没关系，已经结束了”——这样的话的人。
在几分钟后消失掉了的这样的事。
竹取崎：“……？”
竹取崎：“啊？？？关我什么事！”
确实，抓着一个看起来只是被卷入意外事件的普通人无能狂怒、质疑撒气，是一种对于向来看不起人类的超人类诅咒师来说也非常下品的行为。
诅咒师满脸嫌恶地离她5米远，这是连喷嚏都能隔离开的健康距离，随后怒气冲冲地走开了，什么都没发生、又什么事都没做，好像她没来过一样。
竹取崎周围的雾于是慢吞吞地缩了回来。
雾想道：心理冲击算伤害吗？我要保护好竹取的……她那么脆弱，又那么善良……
因为雾的脑在离开梦的世界后，不得不离散分布在空气中，所以它光是这段有逻辑的话都想了好久。
雾就这样老老实实环抱着她。
雾的领域里藏着夏油杰。
这里要插入一段话，也就是夏油杰离开雾的领域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对已经二转插画师的竹取崎做出的关于这个可怕的死局式领域的评价。
“不该出现，不该诞生，不该这么完美的，”年轻的特级描述另一个特级，“咒灵诞生在世界上，要么应该被杀、要么应该被封印和控制起来，对工作产生的畏惧、因为毕业产生的忧伤、无缘无故的懒惰，甚至对天灾的恐惧、未知的妄想……都是人在生活中随随便便产生又解决不了的情绪，但像雾这样几乎不该存在的——本质是对实现不了的妄想而产生渴望和灰心——这是负面情绪吗？或许连这个都要打个问号。
如果正常诞生下来，恐怕只会比徘徊在人群中的蝇头略强一点吧，它反而因为不该存在的束缚逐渐壮大，变成理论上永生不灭、并且有着无限可能的特级了……”
作为人的一面让夏油杰说不出什么。
这太讽刺了。
他么，现在就困在这种讽刺中。
4.
披着袈裟的男人坐在甚至有些简陋的蒲团上。
一天前，以五条悟为首的咒术界正式向他们提交了降书。
三个月前，支撑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有千年之久的天元大阵被他通过研究破解。
半年前，诅咒师们攻破了京都的咒术师高层本部，盘踞在一切咒术师高层的，那些老而不僵又死也不愿放权的咒术师被最终一战反噬得一干二净。
三年前，这个国家就燃起了第一缕狼烟，诅咒、咒灵，以及长期与之作战的咒术师因为一场计划外的百鬼夜行完全地暴露于人前，国家秩序是从那时开始颠倒了的。
夏油杰的袈裟一开始滚上金边、又被血色溅染，然后血与火都不再缭绕在他的鼻端。
“人类就像垃圾一样。”
他缓缓道，对着空气。
“为了垃圾而生活，为了垃圾而背叛，像蛆虫一样彼此仇恨，像蚂蚁一样卑劣可怜。”
“普通人是垃圾，咒术师，也是垃圾。”
远处传来欢呼，是已经更名为新人类的——在颠倒的世界秩序下像驱役牛马一样驱役着普通人的——诅咒师，他们麾下狗一样的人们讨好地自夸，要杀一个有漂亮眼睛的咒术师给新人类们赏玩，新人类于是狂喜着先赏了狗一鞭。
面前是【路】。
夏油杰走在这条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道路上，忽然没有走下下一步的兴趣。
他当然知道还有人没有认输，被迫苟活在阴影中，伺机待发，欲要刺杀他，也要去恢复这个世界……但这一切与他无关，因为山崖上的滚石，除开第一下被推动，随后的庞然的力都是惯性所导致的，如果不是人心诡谲，诅咒又怎么会诞生的呢？
他只是，厌倦了。
夏油杰回过头去。
在这一刻，天空一角像黄油融化般垂下蛛丝般的痕迹。云很远，红尘炼狱也很远。
-
竹取崎刚从书店出来。
双肩包里塞了一堆什么《三分钟入门新手速写》、《简笔画衍生笔法大全》，还有完全无关的《藤野太太教你做50种完美家庭餐》云云，把打算自绝经脉重选职业的小说家压得迈步也沉。
雾就在这时翻腾起来。
像烧开了一样，比烧开的水蒸气还要激烈，可以说是到了化学反应的级别——这是怎么了？竹取崎不禁想，她张口结舌，雾好像也是。
【……？？！……！】
“什么？！”竹取崎，差点摔跤，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天然呆瓜脸，距离死机还有一步，“什么生了？你？现在？”
“怎么怀的？！要躺下吗？……总而言之尽量不要死啊！”
言而总之，好倒霉的夏油杰，享受了一把私人定制版伪·现在视，因为福至心灵的后退一步，从似乎还没诞下的咒胎中，奇迹般的，堂堂苏生。
雾：【……qospwks我呕——！】
“……。”
竹取崎在5分钟内骑着电瓶车冲回家，头发里都还有热气，因为承受了过量信息而面无表情，这才发现雾偷偷吞了一个疑似反社会犯。
……而且还给改造了。
…………说不定还改造成功了。
弥散的雾在涌动，咒力随着时间不断叠加膨胀，原来似乎仅仅徘徊在三到四级的力量等级的普通诅咒像潜入水下的冰川……蔓延、威慑、凝固——
如果现在的房间内有咒术师在侧，他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个本来无害的咒灵逐步显现，跨越二级、一级，顺理成章地顶破特级诅咒的界限，然后塌缩、固化成一只以咒胎莅临特级诅咒之列的可怕诅咒。
但那好像只是一瞬间。
夏油杰也没意识到。
他睁着眼，被可怕的厌世感笼罩，身边坐着一脸好奇的小说家。
竹取崎：“……、你好。”
竹取崎：好惨。
她对着还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哪，一脸厌世的袈裟狐狸眼男解释道。
“——呃，总而言之，在你从你的梦中走回来之前，我们可能要绑定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第9章 if·阳间夏油杰(上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