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说的话》陆是是

4、chapter4

　　妈妈的那些朋友，我第一个认识的是剑叔。

　　大夏天的，我刚刚从楼下回到家，他铺了张凉席，在客厅旁边躺着，穿着5分裤搭着白衬衫，两条瘦腿上长着卷卷的毛，戴着细边框眼镜，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我格外留意他，因为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访客，我衡量着这个人是否危险，他话不多，我以为那时我是最不爱说话的人了，他则更甚。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在客厅里看电视，吃完饭他就走了。在那之后常常来，也许他看出来我很防备，有给我带过几次礼物，糖果，巧克力，但是我都没有吃。

　　再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阿英阿姨、阿慧阿姨、还有阿连阿姨……他们一般晚饭后来，妈妈让我自己回房间关上门写作业。他们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天，渐渐的我觉得不太合理，妈妈的那种刻意，刻意让我回避。每次她要隐藏的事情，她都觉得隐藏得很好，可是她不知道她那些细微表情总会出卖她。

　　我只好趴在地上透过门缝观察，意外发现米色地瓷砖反光的镜像，看到一部分，他们抽着烟，聊天看电视，没有什么异常。

　　晚一些他们就走了，妈妈会晚点，她开了家店，她说做老板总要看着员工。

　　我感觉到很不安，即使他们相互之间亲昵的称呼，热络的交流，体现着真挚的情谊，而我都不相信。

　　所以我持续了好几天趴在地板上看，发现了一条新线索，我看到阿慧阿姨用丝袜缠住了自己的胳膊，其他人没有什么异样，她熟练地往她手臂上扎针。这个画面我知道，小区里贴着禁毒宣传，有张海报就是这样的，一个针管插着手的内侧。

　　我轻轻地从地板上起来，开始找不常穿的黑灰色卫衣，把它放在被子底下，继续写我的作业。房间门开了，妈妈进来告诉我，她要出去了，叮嘱我早点睡觉。我收拾着书包，整理书桌，假装准备要睡觉，他们出去了。

　　我拨开一点窗帘，他们已经到楼下了，正经过停车场，继续步行。于是我快速换了那件黑灰色的衣服，留着灯，带上钥匙出门了。

　　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也注意着自己身后是否安全，我跟了两条街，街灯亮着，华灯四起。妈妈走在前面，她突然回头看了看，但是没有发现我，我离他们的距离挺远的。

　　他们进了其中一家店，我看到了，那是一家化妆品店，门口有个中年男性坐在椅子那，正在看本杂志类的书，我走近了看商品不是很多，隔壁是按摩洗脚店，再旁边是理发店，但是整体都不对。

　　我那时候个子不算太高，看杂志的人也没有留意，我就溜了进去。

　　妈妈手上拿着烟，坐在沙发那，面前那几个阿姨站成一排，她好像正在说什么，但是停住了，因为她看到了我，我光想着溜进去，没有想到她就在那，而我直接被发现了。

　　她几乎是同时地直接站起来，扔掉手中的烟，把我拉了出去，坐上了出租车。

　　“你怎么跟着出来了，你刚刚是不是在我身后叫我，我来的路上听到你在叫我。我回头没有看到你，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她说着，语气是那么自然，她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我在跟踪她吗？我一言不发，她是不是假装幻听，让我不那么像秘密跟踪者。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问她，我心爱的妈妈，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问她。我缠着她，没有让她出门，在沙发那里抱着她，磨蹭了很久，才说第一句话。

　　“妈妈，你是不是开的这个？”
　　“哪个？”
　　“什么院？”我在沙发上比划着一个院字。
　　“妓院吗。”我妈妈说。
　　“是的，你开了一家这样的店吗？”
　　“不算，我也只是收房租的。”
　　“可是她们站在你面前，整齐的。”
　　“我在给她们培训化妆品销售词，你相信妈妈，我们不冒险。”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抱住她，我不知道怎么保护她。也没有再问阿慧阿姨的事情，我不能让她知道我趴在地板上可以看到客厅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