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童僮

9、年少时

　　耀廷将林予怀扶起来,眼角扫了紫葵一眼,微微压低嗓音说道:“予怀,你想来的时候姐姐随时都欢迎你…走吧.”
　　林予怀扯着她衣裳踌躇了半天才松手,紫葵领着他往外走,经过院门的时候,他回过头神情凄婉地看了她一眼,又兀自走出了园外.
　　“小姐,我看这林少爷不像个白痴,倒像个疯子.”白菊在耀廷耳边小声的说.
　　“痴子和疯子又何尝不是在一线之间.”耀廷出神地看着院口,怔怔地说.
　　今夜的风有些大,耀廷站在屋檐下遥看梅林,那风卷起嫩红色花瓣在空中盘旋,香气四溢,不绝如缕.哥哥想必已经歇息了吧…这数个院落的距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苦了红颜白头.也许是自己太倔强,太自私了,不知道芸芸众生中,那一回首便是沧海桑田,已是覆水难收了.琉璃盏里香火纠结绽放，山涧水边日月长相厮守,也只是个梦而已…
　　白菊走到耀廷身后,轻轻地为她披上外衣,“小姐,这儿风大,进去吧.”
　　“白菊,我竟觉得自己有些卑贱了,以前不敢去想的事情,现在却越发大胆起来.”耀廷的声音里带着叹息,泪湿的双眼无神的凝望着.
　　“小姐,白菊是个笨丫头,但是白菊也看得出来小姐的苦,”白菊哽咽道,“小姐,你听女婢一句,早日放手就不会痛苦了.”
　　“伍胥山头花满林,石佛寺下水深深.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耀廷喃喃地念道,然后听见自己的心在风雨中飘零的支离破碎,黑暗铺天盖地而来,绝望而空寂.
　　在耀祖年少的记忆里,那年冬日特别漫长,每次爹吩咐去各家米铺去收账,总要坐一整天的马车,车檐上绑的铜铃叮咚作响,怀里的人儿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朱唇微启,露出娇憨的睡颜.马车经过山路的时候,车轮被石头磕绊了一下,惊醒了熟睡的耀廷,她迷蒙的睁开眼,对上了耀祖的笑脸,“醒了?”
　　耀廷“嗯”了一声,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埋了进去,闷闷地开口:“还没到吗?”
　　“快了,你再睡会儿.”耀祖轻抚着她的背,他知道她每次醒来气都不顺.
　　“不了,我想陪你说说话.”耀廷抬头柔柔地望着他的俊脸.
　　耀祖抿嘴一笑:“好.”
　　耀廷垂下眼,低声说:“哥,我娘这几天身体很不好,夜里咳得不停…”
　　耀祖的手顿了顿,将她搂紧:“廷儿,等我当家了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哥,你以后会像爹一样三妻四妾吗?”耀廷撇过脸,认真地看着他.
　　“廷儿,你记住,哥这一辈子只会娶一个人.”闻言,耀廷伸出双臂绕到他的颈后,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心里偷偷的笑了.
　　山路上,雪积得近一尺深,没多久马车就陷在了雪地里,寸步难行,车夫在车外喊道:“少爷,马车陷在雪里,动不了了.”
　　耀祖从车里探出身来,皱眉道:“老张,你先到附近叫人来帮忙.”
　　老张抹了一把汗,答道:“那少爷小姐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这就下山叫人.”说完便急急忙忙走了.
　　耀廷拽住耀祖的衣袖,问道:“哥,我们是不是困在这儿了?”
　　“不用怕,老张已经下山叫人了,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耀祖把她的手攥在掌心,“冷吗?我把箱子里面的袍子拿给你披上.”
　　风雪越来越大了,刺骨的冷冽让两人蜷缩在了一起.“廷儿,哥带你走,留在这儿是活活等死.”耀祖将耀廷扶起来,两人的脚刚触到地,就被积雪冻得麻木了,耀祖蹙起眉,弯下腰一把将鞋子脱了下来,把鞋垫塞进了耀廷的鞋子里.
　　“哥,我不要!”耀廷噙着泪光推拒道.
　　“听话,哥的身体壮,没事,把哥的袜子也穿上.”耀廷祖颤颤巍巍地给耀廷穿上袜子,手冻得不住的颤抖.
　　两人步履蹒跚地走在下山的雪路上,耀廷冻得意识模糊的时候,耀祖就轻轻地在她耳边念着‘红莲曲’,直到他的双脚脚彻底失去知觉,耀祖抬眼望去,眼前的一片苍白刺痛了他的眼睛,风雪的呼啸声在他耳边低吼,震得他脑子嗡嗡作响,一切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恍惚间,他听到了清脆的驼铃声,叮叮咚咚的敲打在他的心上,像那穿透灵魂的救世梵音.
　　耀祖醒来的时候,鼻间香烟缭绕,坐在眼前的是一名老僧人,年逾七十有余,眉目清癯深陷,鼻梁高挺,须发皓白,满脸刀刻般的皱纹深入肌里,一尺长须垂在胸前,让人望而生畏,此人便是雷鸣寺清元法师.
　　“大师,是你就救了我?”耀祖用力撑起身子,浑身酸痛无力.
　　“是施主与佛有缘,老衲也只是顺应天意.”清元法师颇有深意地一笑,缓缓说道.
　　耀祖拱手深深一辑:“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敢问大师可也救了一名十岁的姑娘,她是在下的妹妹.”
　　清元法师闭上眼睛,气定神闲地说:“那位姑娘没有大碍,正在隔壁的厢房休息.”
　　“那我去看看她,大师,先告辞了.”耀祖的脸色略有放松,转身要走.
　　清元法师喃喃说道:“这位虽与佛无缘,但颇有慧根,施主不妨让她跟老衲学医,日后定有所帮助.”
　　耀祖迟疑的停下脚步,屋外传来含混不清的念经声,敲打木鱼的节奏声,提起脚每跨出一步仿佛踩着红莲盛放的那一地殷红,如血色般蔓延开来.
　　在以后的六年里,耀廷一直追随清元法师学习医术,为了瞒着家里人,便开始乔装成男子,每隔初一、十五就到雷鸣寺学医.
　　年少的时光荏苒,缅怀的记忆,散落的梦,纷纷扬扬仿佛落花般不断飘零.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看钟汉良演的<>系列,感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