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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有女无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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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卫喻华同三两同僚酒酣耳熟被突然闯进院中的下人打断,不悦的皱起浓眉。
“怎得如此慌张?”他不耐烦的问道。
下人偷瞄了一眼在场的卫喻华同僚。
卫喻华啧了一声:“事无不可对人言,说罢。”
吓人这才垂眸道:“柳家小姐回了一封信,说事急从权,嘱咐小的带话给大人,让大人务必今晚亲启。”
“卫兄,你这媳妇儿还未嫁过门,架子倒是摆的不小呐。”
卫喻华面上笑容未减,但紧抿的唇角还是泄出一丝不满。
他接过信,挥退了下人,转身将信随意的扣在桌上笑道:“下人不懂事罢了,女人罢了,能有什么大事,来,咱们接着喝!”
酒过三巡,送走步伐踉跄的同僚,卫喻华敛了笑,一双眸子无半分醉意。
步伐如风的走回院中,拆开已经沾染了酒渍的信封,卫喻华好奇的读了起来。
柳静姝的性子他最是清楚,木讷沉静单纯的很,他之所以动了要同柳静姝成亲的念头,她好拿捏的性子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只是,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卫喻华将手中的信恨恨揪成一团,好生平复了心情才复又重新展开。
只能娶她柳静姝一个妻子?后进门的都只能做妾?不论她柳家是贫是富都不能休妻?在她身故后,将柳家所有财产悉数捐给百姓?!
如若不同意,就不会同他成亲?
如若不是卫喻华识得柳静姝的字迹,他几乎要以为这是柳宏盛看穿他的目的故意刁难。
在院中来回踱步,一阵凉风席过,卫喻华一个激灵,眸中微光闪过。
他招手唤来下人讳莫如深道:“你明日去调查一下,柳家……最近生意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是柳小姐今日的信有什么……”下人被卫喻华凉凉的目光扫过,心惊的低下头,“小的明白,定查清楚。”
是夜,卫喻华平生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辗转反侧。
他心中做了许多柳静姝突然转变的推测,却又一一被自己推翻。
直到雄鸡打鸣,他才神采恹恹的起床上朝。
一早上的心不在焉,以至于太尉同他说话时都出了错处,直到太尉气的拂袖而去他才惊觉。
卫喻华管不得这许多了,下了朝直接回了府。
派出去的人果然已经查到了线索,在院中焦急等着。
卫喻华一见来人面色凄苦,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心中便飘过一丝不祥。
果不其然,那来人一张口便告诉他了一个惊天坏消息。
“柳家生意打听不出有何问题,但小的倒是听到一点墙角。”
卫喻华没做声,来人舔了舔唇讪笑两声也不敢再卖关子。
“小的听说昨日里那柳家小姐同往日里十分不同,竟未带面纱就出了门。”
“未带面纱?”卫喻华惊疑出声方才觉得自个有点儿失态,干咳两声道,“你接着说。”
“诶,这只是一点,最不同寻常的却不仅如此。柳家向来宠爱独女,是以柳家小姐不论买多贵的东西都从未赊过账,但小的听闻昨日里她赊账了。”
来人声音拔高些许,似乎这样才能道明他有多么惊讶。
“而且,今日柳家小姐身边的婢女又去店里挨个问了一遍,似乎是丢了什么物事,但怪就怪在,今日那婢女去了,依旧没有结账,只推脱说忘了。”
来人绘声绘色说完,也不知自己查来的可否讨主上欢心,只能忐忑等着。
半晌方听卫喻华声音干涩道:“你先下去罢,今日你辛苦了,去账房支十两银子罢,还有,此事勿要同人提起。”
“小的省得。”
来人喜不自禁的去领赏,忽略了身后卫喻华讳莫如深的目光。
卫喻华在府中纠结之时,常锦正吃着啃着苹果惬意的晒着太阳。
点珠在外逛了一圈,累的两条腿打着颤,回到府中看到常锦又没戴面纱便大喇喇躺在院子里,她已经提不起惊讶的力气了。
“办完了?”还是常锦先开的口。
点珠点点头,最后还是沉不住气问:“小姐您明明没丢东西,为何偏要让点珠走这一遭?”
“还偏不让点珠将亏欠的帐还上,丢死人了。”
常锦站起身,笑眯眯期身靠近点珠,看的她直往后仰,眼见着要摔个大马趴,常锦才大发善心的直起身,摇头晃脑道:“天机不可泄露,快来帮你家小姐选身漂亮衣裳。”
点珠觉得她家小姐不仅脸皮变厚了,脑子也聪慧了许多。
要不怎么就料准了卫状元会约她见面,卫府将信送来之时,她正好帮小姐挑好衣裳。
按照礼数,这成亲之前,两人不应当见面,点珠有意拦着,但被她家小姐一句话堵了回来。
两人约在了城外的河边。
一路颠簸,快要到时,点珠忍不住问道:“小姐,您当真要去?”
常锦撩开车帘,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回首淡淡道:“忘了我同你说的了?这趟非来不可,不然卫郎想不开自尽了你负责?”
点珠乖乖闭嘴。
常锦轻盈的跳下车,点珠悄悄掀开轿帘子一角,看着常锦的背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诶,小姐命真苦,天生异相便罢了,怎么好不容易找了个相公,还有龙阳之癖呢?”
常锦不知点珠心中所想,但她乐的唇角止不住上扬。
因为点珠阻拦她来之时,常锦随口胡诌了个理由,说卫喻华酒后同太尉做了那糊涂事,现在想不开要自尽。
越想越开心,以至于见到卫喻华之时,表情还没及时调整过来。
“静姝。”卫喻华这一声叫的百转千回。
常锦暗自呕了一声,“羞怯”的点了点头,顺便垂着头按捺了一下自个雀跃的神情。
卫喻华两只手握住常锦肩膀就想将她拉进怀中。
常锦可不想脏了自个,连忙推开,半是羞赧半是嗔怪道:“卫郎这是做什么?”
常锦今日没戴面纱,微微侧头之时,面对着卫喻华的恰巧就是有胎记的右脸。
卫喻华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笑的一派清风霁月:“还不是想你了。”
常锦错开身子,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卫喻华:“卫郎莫要说笑,今日你约我到此处,定是有要事相商。”
没错,卫喻华在信中并未说明约常锦的原因,虽然常锦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静姝还是如此善解人意,其实这次约你来,我是想问问,纳征之日,你托人送来的信是怎么回事?”
常锦惊愕的转过身,无辜的眼瞪的溜圆:“信?我从未寄过信给卫郎。”
卫喻华一脸果然如此,从袖中抽出一看就被狠狠揪过的信纸递到常锦面前。
常锦一看,脸色迅速白了下去,整个人摇摇欲坠先写站不住。
“怎么,怎么会如此?一定是我爹,我爹他……呜呜呜,卫郎你莫怪我爹,他只是……”
常锦呜呜的哭着,豆大的眼泪滴落在手背上,卫喻华却站着未动,倘若常锦此时抬头便会看清卫喻华眼中的不耐烦。
待常锦哭声渐歇,卫喻华才道:“静姝,你柳家是不是生意上出了问题,是以柳伯父才会逼我许诺?”
常锦低着头,葱白的手指扭着衣角,好似激烈挣扎了一番,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柳伯父怎得会如此想我!他是觉得我是贪图静姝的家产才同静姝谈婚论嫁的吗?这、这简直是辱没了斯文!”
卫喻华声音陡然升了个八度,将常锦吓的一阵擒缩。
“柳伯父既然如此想我,这门亲事我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了,静姝,我不想对不起你,但我的自尊不允许我继续,我对你最大的温柔便是将退婚的权力交给你,倘若由我提出退婚,你名声定然毁了,所以退婚由你提。”
“可我……不想退婚。”
“那你便想你爹继续折辱于我?你是真的爱我吗?”
一阵静默,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卫喻华是笃定眼前爱他至深的女子定然会点头答应主动退婚,如此,他既能保全自个信守当年承诺的好名声,事后亦能说是柳静姝自知貌若无盐主动退婚。
常锦没有说话,因为她在酝酿眼泪。这说哭就哭,还是十分锻炼能力的。
酝酿的差不多了,一汪泪在眼眶将落未落,衬的一双眸子如盈盈秋水,卫喻华骤然撞上常锦的目光,竟晃神了片刻。
“卫郎莫要如此说,静姝原就不该将柳家生意将败之事隐瞒与你。这婚我会主动退的,但爹那边我仍需一个解释,这封信,不知卫郎可否回上二字?”
卫喻华看着常锦咬唇欲哭的模样,唯恐拖则生变,咬破了手指便在信上写到:“恕小侄无法做到。”
卫喻华又宽慰了一番常锦,说了一些日后还是朋友之类的屁话,自觉将常锦哄的服服帖帖方才离开。
卫喻华一走,常锦便擦干了眼泪,仔细将信叠好,笑盈盈的走回了马车。
一回到柳府,还未进门,常锦便命人弄来了一盆浆糊,将信贴在了门边。
点珠识些简单的字,看清信上内容瞪大了眼珠子,结巴道:“这这这、状元爷是要退婚?!”
常锦摇摇手指:“非也,是你家小姐我要退婚,至于退婚原因,写的很清楚了,状元爷舍不得日后我将柳家银子捐于百姓,想据为己有。”
说完常锦也不理点珠天榻了似的表情,哼着曲儿进了屋。
第二日一早,卫喻华用着早膳,思索着退婚之后要如何收回纳征之礼,下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卫喻华面露不愉。
这次下人却顾不上这些,指着门外慌张道:“不好了大人,现在城中到处再传,再传大人是个贪财忘义之辈!”
同一时间,点珠端着早膳进了常锦的屋子。
然后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常锦坐在梳妆镜前,放下手中的胭脂,歪了歪头道:“怎么?小姐我好看么?”
点珠反复张了几次嘴,才蹦出几个字:“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