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Vividgreen

7、七

　　铃声响起的时候，郁巧西交出了手里的试卷，陈捷大叫一声夸张的跑来扑在他身上，伸手拽他的耳朵，大叫。
　　“考完了考完了。去哪玩儿呢！”
　　教室里别的人，无论男女均看着这边笑，不时的有人加入探讨着是否要来个班级聚会，在恐怖高二来临之前，在昏暗期末考之后的这个时刻。
　　待郁巧西不动声色的拉开陈捷搭在他肩膀上的“爪子”，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他已经听到班长发言，决定晚上去唱歌了。他很无所谓，收拾了桌子上自己的文具，一身清爽的离开了考场，回自己的班级去。
　　七月初的天，火辣辣的过了分。出了教室，没了空调，身上立马出了汗。愣是连郁巧西这样的凉性体质，额头也出了汗，可见天气是多么的累。而此刻正是十一点多的光景，更是热的不行。
　　期末考试刚刚考完，后天便是暑假的日子了。再来学校的时候就是高二的学生了，陈捷抱怨了已经一个多月了，因为他很自信的以为自己绝对会进那个恐怖的好学生集训班，为自己将要流逝的快乐时光而哀叹。
　　郁巧西有次笑话他，“既然这么怕，那就申请不进那个班啊，或者直接学文科，要不你期末考试的时候数学试卷的最后四道大题都不做，看你能不能进去。”那个班是分给理科班的。
　　“说你傻！还不信，进那个班了，北大清华不就在向我招手了？就算上不了，保送机会也是不会少的吧？”一脸向往。
　　郁巧西那个时候为此不屑，这个时候再想到这话的时候，突然想到连音好像就是那个集训班里的一个人，就是被保送出去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个想法，不知那个人自己去认真备考的话，能不能考上北大等等，想来也是懒人一个宁愿被保送也不愿自己去拼一下。
　　想着就笑了。
　　陈捷转身见郁巧西没了，抓起自己的笔就冲了出去。
　　身后班长在大叫，“陈捷别忘了跟郁巧西说呀，他可一定一定要来！”
　　陈捷看看班长那红彤彤的脸蛋，心里其实有点小伤感的。当年郁巧西还没来的时候，自己可是班里女生们的宝啊，现在？看看彪悍女班长的表现就晓得了，心里不禁荒凉啊~

　　考场在四楼，自己的教室在三楼。陈捷噼里啪啦的往楼下跑，在拐弯的地方看到了慢腾腾走着的他，立刻出声叫他。
　　“郁巧西！”
　　郁巧西听到有人叫自己，但瞬间又恍惚了，他觉得自己幻听了。陈捷的声音他当然听了出来，但是他又听到了另一人的声音，另一个绝不会出现的人的声音。一时停了下来，缓缓的转身，往左边看去。
　　却是真的恍了神。
　　连音站在南边楼梯的楼梯口那边，穿着的白T恤还是那个打篮球的早晨穿着的那件，前面只是一个简单的Nike的logo。见郁巧西看到了自己，连音笑了，要往这边走来。
　　郁巧西也往他走去。
　　陈捷以为郁巧西是朝他走去，笑嘻嘻的往这边跑，却眼睁睁的看着郁巧西跟自己擦身而过。奇怪的望着他走去的方向，也看到了站在楼梯口那边的连音，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耸耸肩自己回教室去了，不甚了解。

　　“考完了吗？”连音看着他笑。
　　“嗯，刚刚考完最后一门，化学。”郁巧西笑着答，眼睛里皆是笑意。
　　“化学？我化学最烂了，高一没分科的时候还考过三十多分。”
　　郁巧西听了哈哈大笑，“我化学也最烂，不过最差的是四十多分，比你强。”眨眨眼睛，促狭道。“哦，你回学校干嘛来了？”
　　“给学弟学妹们开讲座来了。”连音故意严肃的说。
　　“真的？”郁巧西模糊想起好像老是真的说过今天下午全体同学要去大礼堂里开会。
　　连音看着他那表情就想笑，伸手又是一胡噜他的头发，“是真的，不过就是简单的代表高三的师兄们给予一点建议罢了。”放松的倚在楼梯的栏杆上。
　　收完试卷的老师们都往办公室走，不时的经过这边，就不时的有老师上来跟这位得意门生说话，郁巧西颇无趣，暗自吐吐舌头。过会儿果然看到了要往这边来满面笑容的花主任，眼睛倏的睁大，起步就走。
　　被连音一把拉住，“哎，过会儿我去你们班找你去，一起去吃午饭。”
　　哦。郁巧西答应，走了。右手开始发烫，全身开始热了起来。愣愣的伸手，伸出右手去顺自己那刚刚被连音撸乱了的刘海，心里滚烫也是一片。
　　却真的很是应这七月炎热的景。

　　回教室，稍微收拾了下。抬头就看到了教室门口笑盈盈站着的连音，班里有女生低呼。
　　“连音哥哥。”小薛同学已经首当其冲的冲出门外，身后跟着几个扭扭捏捏的小女生。围着连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连音倒也能忍受，照例一脸笑容的回答着。眼睛却不时的往郁巧西这边飘。
　　“都毕业了还来荼毒本校的花朵。”陈捷凑过来，趴在郁巧西肩膀上说，语气酸酸。
　　“直接说你嫉妒不就得了。”一把甩开，郁巧西走出去了。
　　俩人吃饭去了，下午果然集体坐在大礼堂里，等待什么动员大会的召开。
　　陈捷愣是不明白，其实郁巧西也不明白，为什么才高一高二的他们就要来开这种高三学生才会深刻面对的动员大会？但这也才是他们这所百年名校的路数，只得全盘接受。
　　等发间已有银丝的校长跟一脸阳光的连音一起出现的时候，小女生们不淡定了，纷纷鼓掌，恨不得就把自己的手掌给拍破了。
　　郁巧西坐在有着冷气的大礼堂里，明明身边全是人。突然就觉得一切都成了虚幻，这只是一片布满绚烂花朵的绿色草地，自己坐在这里，而他，坐在另一边。他们相看无语，却是笑意盈盈。
　　是校长醇厚的声音打破了自己的遐想。一如以往死板的大会，尤其这次更是动员大会。校领导一个接一个的发言，下面是形式化的掌声，倒也热烈。
　　等到了连音讲话的时候，又是一阵沸腾。
　　郁巧西亲耳听到后面一排不知哪个班的女生在说，“传说中的连音啊！！为什么他笑起来的时候那么好看？”
　　纯粹的花痴小女生说出的话，郁巧西听了笑，心里在反问：为什么我也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是那么好看呢？
　　无力的靠到了舒适的椅子里，悠悠看着台上还在侃侃而谈的连音，至于他说了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很好看。

　　完会之后，便放了学，隔天可以在家里休息一天，后天来拿了成绩单便就放假了。
　　郁巧西挎着自己的书包慢腾腾的往外走，陈捷跟一帮子小女生不知道在神神秘秘的说什么，自己乐得清闲。
　　出了校门，就看到了站在那儿的连音，没有骑自己的自行车。看他出来，熟络的走上去，看他挎着那么重的书包，皱眉，要伸手帮他拿。
　　“不要不要，我自己背就行了，前面也就到家了。”郁巧西自然是拒绝，笑话，自己又不是柔弱弱的女子。
　　“你瞧你那肩膀削薄的，拎的动吗你？”
　　郁巧西深感侮辱，不理他，越发直起背，走得更加方正。连音笑着跟上去，“哎，今晚出去玩吗？刚考完试。”
　　“去哪儿玩？回家睡觉！”语气还有点冲。
　　连音耸耸眉，真不是一个乖小孩，不久说了那句话吗，就能记恨，况且自己不也是为他好么。上去肩膀勾住他，倚在他身上，一米八几的个子也真不怕压着别人，还笑嘻嘻。
　　郁巧西心里又是一紧，却又不敢动，任他那样。
　　“哎，没事的话，今晚我去你家蹭饭好不好？你做的那炒饭还真好吃，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郁巧西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接了起来。
　　陈捷在那边嘶吼，“郁巧西！不是说好了晚上去唱歌你怎么落跑了你快给我回来我要被这群女匪整死了你给我回来，啊！！”惨叫着，还可以听到身边有女生大叫，“让他过来让郁巧西过来快点”
　　郁巧西啪嗒把手机盖子给合上了，连音正倚在人家身上，耳朵离得尤为近，自然听到了，笑，“你人气这么旺啊，哎，还是回家让我娘给我下面条吃好了。”说着要抽掉自己的胳膊。
　　被郁巧西一把拽住，直接调头，正对上连音的脸，脸对脸，眼睛望着眼睛。连音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看着那浅褐色的眼睛珠子。
　　“我不去唱歌，我给你炒饭吃。”说出的话直接拂在了连音脸上。
　　连音开始觉得热，手臂却没有力气，也没有再抽回来，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说得好像我是要饭的。”
　　“你就是来要饭的。”郁巧西说，还是盯着连音的眼睛。
　　“好好好，我就是要饭的。”连音也傻了，被盯傻了，连忙答应着。顺便抽回了自己胳膊，还悄无声息的把郁巧西的书包给拿到了自己的手上，郁巧西这次没有反对。一身更是轻松，在前面带路。
　　“哎，手机给我。”连音跑上前去。
　　“干嘛？”郁巧西递过去自己的手机。
　　“一小孩就用这么好的手机，啧啧。”连音看着手里他那绿色的sharp手机，“好像是新款，我给你把我手机号码给输进去。”存好了又拨了自己的手机，都存好才完事把手机给揣回了郁巧西兜里。
　　“很喜欢绿色吗？”连音看着他身上的绿T恤，细看了看，鞋子上也是有绿色条纹的，手机居然也用这么夸张的绿色款。自己家里那个粉色狂魔连玥同学好歹有的时候也会看上别的颜色呢。
　　“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妈送的，从外边给我寄回来的。”郁巧西很显然的答非所问。
　　“你爸妈工作很忙吗？难怪见你一人生活，还会炒那么好吃的蛋炒饭。”连音自然更是不在意了。
　　“分居多年，后来离婚了。”
　　连音这才察觉郁巧西那突然低下去的声音，有点后悔自己说了这些，却又傻不拉几的继续问，“什么时候啊？”说完了自己都要抽自己。正要忙着补话说对不起的时候，郁巧西转了过来。
　　“就是买蛋糕的那天。”抬头看连音，路边的大树依然茂盛，下午三四点的阳光透过树枝斑驳的全都打在他的身上，郁巧西看傻了。
　　连音猛然想到了那个夜晚，他笑着把巧克力蛋糕给自己，告诉自己最喜欢巧克力蛋糕，还有那个早晨，有着迷蒙眼睛的他，心里不禁有别的感触要涌出来。想着就又拉过他的手，要往回走。
　　“干什么？”
　　“去那家店里给你买蛋糕，你不是最喜欢巧克力蛋糕吗？”
　　郁巧西看他那样，笑了起来，眉眼弯的更厉害。“你别担心也别自责，只是有点失落而已，况且他们分居那么多年了，我早知道这样子的结果会出现了，没事的。”说着还拍了拍连音肩膀，像哄小孩似的。“走吧，回家我给你炒蛋炒饭去。”拉着连音往前走，手也没有再松开。

　　再进郁巧西家的时候，连音不觉得清爽宜人了，相反心里有点苦。郁巧西不理他，拿了饮料给他，俩人并排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哎，你高考考了多少分的啊？”郁巧西知道他虽然被保送了，但是也是去参加高考的。
　　“就500多分。”
　　“你玩成那样，500多分不错了，反正有学校上。”喝了口可乐，“哦，萧冶学姐考得怎样？”
　　连音灌了口饮料嘴里，“不知道。”
　　“咦？”
　　“我跟她分手了，高考之前就分了。”连音倒是很平静。
　　郁巧西一激灵，坐了起来，看着他。
　　“怎么了，不相信？我…”还想接着说，他的手机响，于是站了起来到窗前接电话去了。
　　郁巧西在沙发上躺了下来，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他的名字看着，分手了？分手了！缓缓闭上自己眼睛，心里像是有花在盛开，又有花凋谢了，嘴角却漾起了笑容。
　　举起手机，看着站在窗前的那个背影，踱着光影的背影。摁了下去，把那一瞬记录了下来。
　　空气中有泡沫在散开，有雾气在升起，却又慢慢散开。
　　不再迷蒙，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