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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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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半山,举目四望,荒无人烟。
这么恐怖荒凉的地方,就算她回去,就算她不做这个采访,也对她的人生没有任何影响。
其实她也没有很高尚很伟大,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个普通的咸鱼记者。
同事们去采访金融巨鳄,社会名流,只有她愿意日复一日地在街道小巷里穿梭,写一些大家看起来鸡毛蒜皮头寂寞的民间杂事。
可是。
乔桥擦了擦鼻涕,鼻尖有些红,眼眶有些热。
她是一个记者,一个求真的记者,为百姓发声的记者。
如果她也退缩了,还有谁会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热爱至死不渝。
倘若她真的有什么意外,牺牲在工作岗位上,也算是人间值得。
她心里忽然间有了一剂镇定剂,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
此时的每一步,都比刚刚更坚定,更充满力气。
终于到达她记忆里的埋死猪的地点,乔桥直接愣在原地——
她没想到,他们这么大胆,竟然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本来特意挖的一个埋死猪的大坑,现在呈现出一副被完全挖开的样子。因为下过雨,坑里还有积水,而之前埋的那些死猪,全都消失无踪。
她赶紧掏出相机将这现场拍下来,换了几个角度,甚至还加上了特写。
正要再换个角度拍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吼声:“干嘛呢!”
乔桥心里一慌,手里的相机差点握不住。
她强自稳定了情绪,手虽然有些抖,面上却带了笑,假装不知情地说:“大哥,你是这里的人吗?我刚刚看到这里有个大坑,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还以为是陨石之类的东西砸出来的呢,毕竟这地方也没住人,看起来这个坑形成不久呢。”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男人语气不善,快速赶了过来,一副警惕的样子,“你是谁?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是这样的,”乔桥快速思索着对策,面上笑意不减,“最近不是猪肉价格上涨吗?市面上的肉太贵了,听说这里有家养猪场,所以想过来看看能不能便宜些买头生猪,然后宰杀了带回家做些腊肉香肠之类的送给朋友。”
这个理由确实还算不错,临近过年,是有人会这样做。
但是。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明显有些怀疑,“你?一个人?一个弱小的女孩子,过来买一头猪带回家?”
“不是的,我跟我老公一起过来的,但他在这里有个朋友,先去找他。我看这里景色还不错,就先下车了,你知道的,我一个女人家家的,跟他们男人也没有共同话题,过去也是无聊。”
男人好像信了几分,却也还是将信将疑的。
“大哥,你知道养猪场在哪里吗?我这突然之间乱逛了一会儿,就找不到路了,一会儿我老公该来找我了。”
乔桥说着,掏出已经被她关机的手机,看起来很着急,“我手机也没电了,一会儿我老公找不到我,知道我乱跑,该担心我了。”
“你看看还能不能开机,打电话给你老公,叫他过来接你。”男人十分警惕,并没有完全信任她,甚至还很怀疑。
靠。
乔桥没想到这男人这么烦,真是难缠。
她长得这么漂亮,他居然一点不心软。
乔桥敛了眼睑,酝酿了一下情绪,再抬眸时看起来就已经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子。
她鼻尖被冻红了,小脸煞白,一双盈盈星眸里,含着将落未落的晶莹眼泪。
“我老公肯定很担心我,”她的声音里带上哭腔,听起来十分委屈,“我今天出门才跟他吵了架,他已经把我拉黑了。”
男人依旧不为所动,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那你拿我手机打,你老公的电话号码你肯定记得。”
“……”
她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男人。
她当然不敢拿过他的手机打电话。
首先,她没有老公,连个男朋友也没有。
其次,她只记得梁柚和爸妈的电话号码。
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打给梁柚也明显不行。
乔桥忽然有点慌了,这男人看起来面容不善,而且油盐不进,铁石心肠。
如果她今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扮演她的老公,或者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理由脱身,那么她今天可能会交待在这里。
可是上哪儿去找个老公,或者,应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脱身呢?
“怎么,连你老公的号码也记不得?”男人睨着她,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
乔桥吓得一抬头,“我……”
“说,你到这里来到底是干什么的?”男话里威胁意味更重了,仿佛想抓她,“什么老公,都是你找的借口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是跟老公一起来的!”乔桥咬住这个借口不肯放。
她没有别的选择。
男人把手机递过来:“打给你老公,现在立刻马上!”
“我……”
乔桥心慌意乱,束手无策。
这荒郊野岭的,难道天上还能掉个老公下来给她吗?
当然。
能。
她左顾右盼,仿佛身处茫茫大海,急需一根浮木带她上岸。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就在离她一百多米远的那条山路上。
乔桥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冲着那人影大声喊起来:“老公!老公!我在这里!”
远处山路上,刚见完委托人的路亦行和何明环正闲聊着准备下山。
何明环忽然指着乔桥的方向喊到:“路哥,那不是那美女吗?”
路亦行看见了,是她。
但是她在叫她老公,不是在叫他。
“嗯,可能在找她老公吧。”
何明环不由感叹:“女孩子真是太痴情了,她老公都家暴她,她还一口一个老公,喊得这么亲热。”
乔桥一看路亦行根本不理她,心里把他骂了一千八百遍。
平常不需要他的时候,天天跟苍蝇一样在她眼前晃悠,现在危急关头,她这么需要他,都放下身段叫他老公了他居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偏偏身旁这男人还满脸警惕地看着她:“你该不会随便叫了个人老公吧,人家都不理你呢。”
“早上我们吵架了。”乔桥庆幸自己刚刚找了这么一个说辞,不然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又急又怕,声音里真实地带上了一点哭腔,大声冲路亦行的方向喊:“路亦行!”
路亦行脚步一顿。
那是,幻觉吗?
紧接着,空旷的山谷里,响起乔桥带着哭腔的喊声:“你不要我了吗!”
心脏就这么直接酸疼了一下。
这一切,一如当年分手时,她问他的最后一句话。
那年初雪,大雪纷飞,她满脸泪痕,哭得不管不顾。
她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什么话都说完了。
他狠心转身离开,她只在背后喊他:“路亦行!”
那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全名,平常她总是师哥师哥地叫。
他停下,却没回头。
身后她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问:“你不要我了吗?”
那天冬天的第一场雪落在他的眉上,一片冰凉。
但他想,当时他的话,应该比雪还冷。
他说:“嗯,不要了。”
随后她们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直到五年后的重逢。
五年后的现在,她也是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问出了和当时分手时一模一样的话。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就算时间不能倒流。
他也没办法做出和从前相同的选择。
路亦行脚下一转,直接从还算平坦的山路上踏上了斜地里往下延伸出来的一条崎岖小路。
这条小路这样窄,又是这样陡,两边都是杂乱无章的枯草,上面积着雪,看不清深度,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被被掩埋。
或许是因为担心,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是他看上去步伐急切,不稳,摇摇晃晃。
但却,速度飞快。
何明环在身后急急地叫了他一声“路哥”,也忙抬脚追了上去。
乔桥真实地哭了出来,却无声,只是眼泪从眼角滑落,滚烫,跟快被冻僵的脸温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看着路亦行从那山路上瞬间拐了下来,在那羊肠小道上,身形不稳,摇摇晃晃,但却朝着她的方向飞快地走了过来。
不,跑了过来。
她不知道那小路两边都有什么,看不真切,就觉得危险。
“你小心一点!”她忍不住提醒。
话音刚落,后面追着跑来的何明环脚下一滑,掉到了小路一边的杂草丛里,滚了一身雪。
“哎哟卧槽。”何明环张嘴吐着磕到嘴里的雪,从杂草堆里爬起来,抬眼就见路亦行脚下如飞,已经只距离乔桥几米远了。
啧,爱情就是力量。
路亦行在距离乔桥两米的地方慢了下来,只这样慢慢走着,看上去很平静。
只有不停起伏的胸膛和乱了呼吸的心跳明白,他此刻颤动不安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