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四》月海妖后

3、第 3 章

　　在昏沉之中，东方轩听见从音箱里传出的声音：“小轩，这个城市不适合你，这屋子也不适合你。到我身边来，我会好好照顾你。”

　　这个声音，与六年前的那个男人声音相重叠：“小轩，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们去国外，登记结婚。”

　　“小轩，你真是太聪明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要是愿意加入我们的团队，一定能名垂青史。”

　　“小轩，我该怎么办，我借了很多钱投在这个项目上，可是现在钱快花光了，但是项目却迟迟没有成果，投资人要撤资了。”

　　东方轩好像又回到了风雨交加的那天晚上，他看见自己拼命将站在天台边缘的男人拉回来，他听见自己说：“我帮你，我帮你就是了。”

　　无数张脸交错。
　　微笑的脸、苦恼的脸、温柔的脸……

　　然后是拨打了一次又一次，却总是提示空号的电话。
　　已经人去楼空的房子。
　　还有在路上偶遇，曾一起吃饭喝酒的朋友，他很惊讶地问：“你不知道吗？他和容莉莉结婚了啊，就在上个月，现在应该在国外度蜜月吧。”

　　当时那种被晴天霹雳打中的感觉，又重新在东方轩脑海里浮现。

　　每一次被迫使用，东方轩都会想起这段往事。

　　如果不是自己识人不明，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些小玩具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再痛，又怎么能比得上心里的痛。

　　“换一个吧，那根黑色的。”黑影笑道。

　　东方轩看着那根形状奇异的玩具，上面还布满了凸起颗粒。

　　“怕痛吗？”黑影温柔问道。

　　东方轩笑笑，接着手中一个用力，顿时他觉得两条腿都没有知觉了，他肌肉紧绷，痛苦地仰起脖颈，皱紧眉头，却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你的声音那么好听，不叫出来，真是可惜了。”黑影轻笑。

　　他把玩着手中的遥控器：“小轩，你喜欢第几档，如果你愿意到我这里来，我可以给你最轻一档。”

　　东方轩从眼前的黑雾中捡回些许意识，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是，还有很多孩子在等着我给他们上课。”
　　“你就这么喜欢当孩子王？我能给你的，比那个兴趣班多几千几万倍！”黑影似是怒了。

　　东方轩轻轻摇头。

　　没有等到东方轩松口，黑影用力将手中遥控器直推至最高档。

　　剧烈的刺激让东方轩的牙关再也咬不住，喉咙中挤出痛苦的低呼。

　　他闭上眼睛，也挡不住生理性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在胸前。

　　“又哭了，小轩真的太敏感了，真可怜，好好睡吧，明天，你就不用再为要上课而拒绝我了……”

　　屏幕里黑色的人影发出满足的叹息，他就想看着东方轩崩溃流泪，早一天彻底投降，早一天能将东方轩彻底拉进他的怀中。

　　至于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喜欢东方轩温顺的样子。
　　可惜东方轩虽生得一副温柔和顺的模样，骨子里却硬的很。
　　就好像一只小羊羔，仗着头顶上的两根小角，就敢顶撞比他凶悍多的猛兽。

　　他不着急，时间还很多。
　　东方轩被世事磋磨越多，越知道那双小角在面对强权时的无用。
　　最后，东方轩会双手将自己的羊角捧上，换取他的庇护。

　　屏幕暗了下去，整个房间里一片漆黑。
　　东方轩无力地蜷缩着身子，侧卧在床上，彻底失去意识。

　　黑夜终于过去，东方轩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床上凌乱散放着昨天晚上让他痛不欲生的东西，他将那些东西收拾起来，扔到阳台上一个大玻璃罐里，里面盛着半罐褐色的液体。

　　很快，塑胶表面便不断泛起汽泡，很快被腐蚀成一团，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用过一次的东西，那个人是不会再用的，还会有新的寄过来，在他身上尝试。

　　东方轩将屋子仔细收拾了一遍，屋子里没什么家具，都是上一任屋主留下来的，那个人说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无论是中世纪的古董，或是小摊上的手工艺品，所有费用都会有人为他支付。

　　但是他没有新添任何一样家具，连厨具和碗筷也没有。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已经被铁链锁住，那么再多锁一两根有什么关系？

　　可笑的自尊心……

　　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求能在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偏偏老天似乎觉得他还不够烦恼，总要给他找点麻烦。

　　晚上，他去幼儿兴趣班准备上课的时候，忽然发现很多家长站在门口，群情激愤，骂骂咧咧。

　　“说关就关，你们太不负责了！”
　　“对啊，我们没上完的课怎么办！”
　　“我们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才赶过来，你们连个提前通知都没有的啊！”

　　东方轩心中疑惑，难道是负责人卷款潜逃了？

　　这事倒不新鲜，什么理发店、健身房，只要是预付费项目，就有这种可能。

　　但是负责人没走。

　　他很大方的走出来，向各位家长道歉，告知他们学费会全额退赔，同时还有另一家位置更好的培训班可以五折接收他们，教完剩下的课程。

　　这门课的学费是一万五，这边全赔，那边打五折接收，那不就等于白赚7500块？

　　家长们很开心，很快就原谅了负责人没有提前告知他们就撤班的行为。

　　至于老师们，也给了N+3赔偿，也就是工作满一年的老师，就能得到4个月的工资补偿。
　　工作满六个月就算满一年，不满六个月算满半年。

　　可以说是相当大方了，劳动法规定N+1，各种互联网大厂，最大方的也就给了N+2。

　　以东方轩的资历，能拿到六个月的工资。

　　他看着其他人拿着补偿高高兴兴离开，在场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几个人。

　　其他老师也许还能找到工作，而他……

　　如果那个人存心不想让他找到工作，那他一定找不到工作。

　　东方轩找不到工作，
　　EAST在深网上却能很容易地接到活。

　　好不容易才从泥潭里挣脱，难道要重操旧业。

　　眼看着最后一个家长也带着孩子离开，东方轩缓步走出大厦。

　　一切都结束了。

　　“轩老师……”一串急奔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童音由远及近。

　　郭琅背着他的小书包兴冲冲地扑过来，兴奋得小脸红扑扑：“轩老师，你来接我呀？”

　　“兴趣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站在郭琅身后的高挑身影，是昨晚见过的郭旭。

　　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老师却在大厦外面，显然很不寻常。

　　“嗯，兴趣班停办了。不过放心，学费全退，还可以以五折价格去另一个更好的兴趣班。”东方轩淡淡道，说罢就要走。

　　郭旭却拦住了他的脚步：“停办了？那你们老师去哪？”

　　“拿了遣散费，回家。”

　　郭琅终于琢磨出什么叫做“兴趣班停办了”，一张小脸皱得像苦瓜：“我不要去别的兴趣班，我要轩老师，轩老师你能去别的兴趣班吗？”

　　“他们有自己的老师，比我更好。”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轩老师……”郭琅一把抱住东方轩的腿，死活不肯撒手。

　　郭旭扯了他几下，都没把他从东方轩的腿上撕下来。

　　“东方老师，您要是暂时没有想去的地方，不如先到我们家，在家里教小琅。上下班车接车送，工资三万，五险一金齐全，您看怎么样？”

　　东方轩本不想答应，但抱着他大腿的郭琅仰着头，用一双黑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扁着一张小嘴：“轩老师，我会乖，我会听话，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你不能不要我，呜呜呜……”

　　哭得满脸泪痕的小可怜，实在让人不忍心对他说出拒绝的话。

　　东方轩无奈蹲下身，掏出纸巾给他擦了擦眼泪：“好，你不要哭了。”

　　郭琅破涕为笑，拉着东方轩的手，将他拉到车上：“今天还没有上课。”

　　那辆车很是宽敞，郭琅坐在中间，东方轩与郭旭一左一右坐着。

　　没开一会儿，郭琅就坐不住了，他扑到窗户边：“我看到俊俊了。还有丽丽……”

　　郭琅这么大个孩子，着实份量不轻，东方轩不得不往中间移，给他让位。

　　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几乎就是贴在郭旭身边坐着。

　　郭旭闻到从东方轩身上飘来的淡淡柚子香气，苦涩中带着淡淡的甜香，就好像他这个人，外表温和亲切，眼中却似乎总带着愁绪。

　　记得昨天去他家，那是个地段很好的房子，房主姓名是他。
　　虽然屋子里没什么家具，但那些家具都是一家有名的北欧风家具厂商出品，就那么几件加在一起，也得要十多万。

　　更别提屋里的各种有心思的装潢，那个感应水笼头，单价就是一万一。

　　那个地段的房子，那样精心的装修，他还有什么可愁的？

　　难道他是什么人家逃出来的大少爷，不想要家人安排的人生，只想过自己的生活？

　　郭旭不由得生出好奇心，想要好好探究东方轩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