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格温的一面之词 ...
-
康奈莉一向是个热爱学习的孩子，平时哪怕是有天大的困难，她也不会耽误自己上课的时间的。
但今天不同。她心里实在是太委屈，太难过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根本没心思听课。
她跑到了教学楼外面，一路跑到了操场上。
外套上还有残余的咖啡渍，暴露在冷空气下十分冰冷，而康奈莉就像感觉不到冷似的，她坐在操场旁边的楼梯上，靠着楼梯扶手，把脸埋在双膝之间，埋头痛哭起来。
上课铃早就打响了，但康奈莉不为所动，只是不停地哭。
她旷课了。
她会因此被记名字，被老师惩罚，被请家长，但这些东西她此时此刻都不在乎了，她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操场上有几个高年级的同学在打球，没人注意到角落的楼梯间里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无助地哭泣着。
她从来没有这么怨恨过哈利，即使哈利以前欺负过她，她对哈利的怨恨也没这么强烈过。
但今天他确实是太过分了，他居然在露茜面前故意让康奈莉下不来台。
康奈莉越想越气，她甚至有了想向诺曼告状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被她从脑中抹除了。
诺曼表面上对哈利爱答不理，实际上对自己的这个儿子颇为看重，只不过他的教育方法是那种传统的严父教育，让哈利有时感受不到父爱而已。也许哈利是个傻的，他看不出来诺曼的良苦用心，但康奈莉知道在诺曼心里谁更重要。
做一个俗套的假设，如果有一天哈利和康奈莉同时掉进水里，诺曼就算拼死拼活把哈利救上来，再把他痛骂一顿，也不会舍命去救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康奈莉。
哭够了之后，康奈莉失神地靠着楼梯扶手，残余在脸上的眼泪也没有擦，她就那样双目无神地靠着，像一个支离破碎的布娃娃一样。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真心对她好的，愿意真心待她的人，早就去世了。
她就这样愣神了很久，久到第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她也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坐多久。
“康奈莉？你怎么坐在这里？”
康奈莉有些麻木地回过头，对上一张关切的脸。
是格温。她的手里抱着一颗篮球，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一副青春洋溢的样子。
康奈莉是在寒假期间得知格温和彼得是哈利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这件事情的，因为哈利有时候会带他们俩来家里玩，和康奈莉打过那么几次照面。当时她还十分纳闷，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哈利这样的臭脾气是怎么交到这么两个善解人意的朋友的。
“我……我有点不舒服。”康奈莉低下头说道。
而格温直接坐到了她旁边，关心地问：“你哪里不舒服？需要请假回去吗？”
“我没事。”
康奈莉这样说着，但她脸上的泪痕骗不了人。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格温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她一眼就看出康奈莉情绪不对劲。
她这样一说，康奈莉又是一个没忍住，哭出声来。
格温一下子慌了，她赶忙从兜里掏了张纸巾递给她：“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道歉！”康奈莉哭得一抽一抽的，“我明明就没有做错什么啊……”
她现在的情绪是真的绷不住了，于是干脆一边哭着一边把所有的苦水都倒给了格温，格温也从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格温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就像一个知心大姐姐一样，没过几分钟，康奈莉就平复了下来。
“格温，你有没有受到过同学之间的恶意啊？”
康奈利红着眼睛看向她。
“我没有过。事实上，我在班级里算是人缘比较好的，”格温摇摇头，“但是彼得有过很多次。”
康奈莉乖乖坐在旁边，听她讲彼得的故事。
“彼得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他是借住在叔叔婶婶家的。他家里没什么钱，穿不起同学们之间互相攀比的名牌，再加上他人也比较木讷，不擅长社交，大家都觉得他软弱，好拿捏，所以从小到大他没少受过欺负。”
格温叹了口气，说道。
“他没什么朋友，愿意跟他玩的只有我和哈利。我是个女孩子，他被同学打的时候我根本帮不上忙，反倒是哈利每次都冲上去保护他。哈利身份特殊，同学们不敢拿他怎么样，所以也就顺带着放过了彼得。”
“他还有这么重情义的时候？”
康奈莉不屑地冷哼一声。
“是啊，彼得和哈利，他们俩都是怪胎。”格温说道，“一个木讷内向，一个喜怒无常，没什么人愿意真正地跟他们交朋友，所以他们就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可你不也是他们俩最好的朋友吗？”康奈莉看着格温，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那是因为我和彼得是青梅竹马，后来他认识了哈利，我也就顺带和哈利利一起玩了。”格温笑着说道。
和朋友聊天让康奈莉的心情好了一些。格温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康奈莉很喜欢她。
但她心中对哈利的怨念并未消除。
“格温，如果你是我的同班同学就好了，我现在除了你，一个朋友都没有。”
格温并没有回答康奈莉的话，而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康奈莉，你见过哈利发疯的样子吗？”
格温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康奈莉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哈利他其实有点……不太正常。”
康奈莉愣了。
不正常是什么意思？
格温又靠近了点，表情凝重地告诉了康奈莉一件惊人的事情。
大概是在两年前，那时候康奈莉还没来到奥斯本家，有一次格温跟彼得带着哈利一起出去玩，当时有点晚了，但他们没有及时回家，还一起去了一个特别偏僻的废墟，说是要探险。那时候他们还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好玩，就走进去了。
那个废墟在一个破旧的小巷子尽头，他们穿过巷子的时候遇到了几个比他们大几岁的大孩子，他们把格温三人围堵在巷子里，要教训他们。
其中一个大孩子先抓住了彼得，一拳一拳往他脸上打，另外的几个孩子过来抓格温和哈利。那还是格温第一次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打得这么狠。
而紧接着，就发生了格温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彼得被打的时候，哈利不知道从哪儿爆发出了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那几个大孩子的束缚，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狠狠拍到那个打彼得的人的脸上。这几个孩子也是欺软怕硬的，他们见哈利突然发狠般地展开攻击，怂了，顾不得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彼得，就往巷子外面跑。
欺负他们的人已经离开了，他们本来可以直接回家，但哈利不知怎么的，居然死死揪住那个刚刚打彼得的人的领子，用砖头一下一下狠狠砸着他的脸，表情扭曲而疯狂。那个孩子被他打得满脸淤青和血迹，甚至蜷缩在地上求饶，哈利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似乎想这样活活把他打死。
格温和彼得被吓呆了，冲过去想要拦住哈利，却被他用力推开了。哈利就像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样，表情狰狞，眼睛也红得吓人，他失去理智般地一边砸那个孩子的脸一边喊着“你不该惹我的”之类的话，下手越来越狠。
那个孩子被他打得逐渐失去了意识，就连气息都有些微弱了，最后彻底昏了过去。彼得和格温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拉回来。
当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哈利垂着沾满鲜血的双手走在前面，彼得和格温不敢主动去跟他说话，便并排跟在他后面，始终和他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这个故事的后劲有点大，康奈莉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那个孩子最后怎么样了？”她问道。
“他毁容了，一只眼睛也瞎了，据说脑子还出了些问题，”格温摇摇头，说道。“但架不住奥斯本家有钱啊，诺曼叔叔花钱摆平了这件事，没过多久，那个孩子和他的家人就搬离纽约了，再也没回来过。”
康奈莉沉默了。
她所认识的哈利性格是恶劣了点儿，但也不至于可怕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猜到了康奈莉的内心所想，格温继续说着：“我们也问过哈利那天为什么突然这样，他给我们的说法是当时他实在是太愤怒了，才会情绪失控。我们起初觉得他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反常，但后来他再也没这样过了，所以我们渐渐也不提那件事了。”
康奈莉的想法跟格温是一样的，她也觉得哈利这样太反常了。
这是两年前发生的事，那时候的哈利只有十一岁，却能如此下死手地去殴打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孩子，尽管是那孩子有错在先。
康奈莉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不会这样做。就比如她很讨厌露茜，但她有过的最过分的想法也不过是希望露茜转学，让自己这辈子再也不看到她而已。
而哈利的做法在她看来实在是太过恐怖了，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能有的正常举动。
“康奈莉，记得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格温叮嘱道，“也不要去问诺曼叔叔，好吗？”
“好，我知道了。”
康奈莉点点头，心里却对哈利有了不一样的印象。
“对了格温，你为什么抱着个篮球啊？”康奈莉语气轻松地转移着话题，“你们有体育课吗？”
“对呀，我们班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我是去帮老师拿篮球的。”格温又恢复了阳光灿烂的笑容，“哎呀，跟你聊了这么久，我都忘了正事了！我先走啦，改天再见吧！”
说完，格温冲她摆摆手，随后便抱着篮球跑进了教学楼。
与此同时，第二节课的上课铃也打响了。
康奈莉收拾好心情，准备回教室上课。她已经旷了一节课了，第二节课她必须去上。
但格温刚刚给她讲的那个故事实在是有些吓人，她坐在课堂里，看着在讲课的老师，脑子里却一遍一遍地回放着格温刚刚说过的话。
康奈莉其实有点怀疑格温是在骗自己。她也许是故意编了一个离谱的故事，就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再伤心。
但她为什么偏偏要把哈利带入进这个故事呢？
这件事难道是真的吗？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哈利两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格温又是为什么要与自己分享这个故事？
康奈莉的心思有些乱，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为了求证这件事而去询问任何人。
这只是格温的一面之词，再说了，就算这件事是真的，诺曼也绝对不会希望由她提起这件事的。
她要做的，就是压下好奇心，把它当成一个荒唐的故事就好。
哈利只不过是个顽劣调皮的男孩子，他和其他的男孩子并无不同。
就是这样，没错了。
康奈莉自我麻痹着，很快便将这个故事从脑中抽离出去，并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老师所讲的知识上面。
真真假假，也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