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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阁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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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光庆二十一年。
正月十五,元宵节。
月圆星稀。
京城第一歌舞楼,品花阁。
这品花阁占地百里,立起三层。
青柱红砖,木梁石瓦,外表上看不出有多富丽堂皇,若站进内堂,怎就一个奇字了得。
上等红木地板上铺满各色花瓣,踩之其上软软的如脚踏浮云,飘飘欲仙。
底层共放竹藤桌椅百张,每张台面上都放置着瑰丽绽放的海棠花,这便是应了去年离开这里的花魁海棠,那身段柔弱步如点水,轻妆淡抹颜似娇花,吟歌起舞间流香四溢,彩蝶纷飞。那番妙景至今都让在场之客堪称为世间之仙舞。
品花阁往上则是厢房数间,每间都有敞窗,供观舞所用。那紫檀木桌椅上鸳鸯描金攒盒里各式茶茗点心,一应俱全。而顶层如非王公贵族即使出黄金万两也无缘那紫檀木圆桌椅,八宝香炉,和那被称三杯醉的百花踉,据说这酒的价格高的令人埕舌,仅是一壶足使数家布衣户倾家荡产,充分显示出北朝等级观念的森严。
相比之下,品花阁外不远处极不协调的立着一个小面馆。一个红衣少女一根根的挑着碗里的面,这已经是第三碗了。下意识揉揉小肚,已经微微鼓起。推开碗托着腮,她实在吃不下了。望着灯火绚丽的品花阁,进往的人络绎不绝。
爹爹才进去一炷香的时间她便按捺不住,全然忘记爹爹的千叮嘱,万嘱咐。要不是品花楼不接待女客,她一定死缠烂打的要随行。突然她看见有搬运的小工从后墙绕去,灵机一动。除了上天下地,还没有我红璃进不去的地方。偷笑间,人已经悄悄跟过去。
在接近后门时,黑暗处突然伸出一手,一小工还没反应过来,已不醒人事。红璃套上麻衣,俏皮的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压低嗓子道。“杂粮到!”然后混进小工里进入品花阁。
帐暖阁,暗香浮动,酒气袭人,另人微醉。
红璃窜进内堂,看到这华丽景象不禁惊叹。这就是传说中的品花阁么?还有那好比琼瑶仙会的品花节。她曾听上京的人们说过,每年元宵之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品花日。
而所谓的品花,亦是以舞会友,众花夺魁,由客人出价,身价最高者则成为品花阁第一花魁,同时她也会在结束时选择自己将要托付终身的人。能鹤立鸡群者必然集美貌才艺与一身,而所有宾客不惜重金想抱的美人归最重要的原因是这里的姑娘出身清白,多数是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
红璃左顾右盼的大饱眼福,迎面来了一个小厮把她误认为是打杂的,递给她一盘酒菜道。“把它送去二楼的西厢一房。”
无奈之下红璃只好接过,谁让她是这样的打扮进来的呢。正好也可以顺道四处瞧下,可就在她抬脚上楼时,突然楼道旁一个醉酒的男子手扶栏杆蓦地爬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红璃回头看见一个乞丐似的家伙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便使劲的甩着手想要摆脱。可越甩,手抓的越紧,疼地她嚷道,“拿开你的手!”
“酒……酒……”
红璃见他痴了一般,无奈的说:“要拿就拿酒壶啊!”
他顿了一下,真就松手去夺酒壶。红璃嘴角一抿,压出两个小酒窝。想要酒?还要看你有没这本事。手中的盘子一侧,乞丐的手抓空,酒壶滑落,却稳稳落到她的另一只手。红璃起步往上走,却料那乞丐“嗖”的溜到她身后一把抱住她,嘴里嚷着“酒!我要酒!”
“啊!”红璃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大惊之下愤怒的挣扎道,“放开我!!”
“把酒给我!”
“你先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不放。”
红璃大怒,可他是从后面抱着她,力气之大让她无法挣脱。而此举却引来众多视线,有的还小声议论着,却没有人来帮忙。红璃真想找个洞把所有人都埋了!
就在她想要用内力震开他时,雪上又添霜的是,先前被她打晕扒了外衣的小工竟找过来,他穿着白色内衣蓬头垢面的像个恶鬼似的扑过来。看来她还是心软了点,出手轻了点。情急之下红璃猛地用力一耸,后脑撞上他的鼻梁,他一个吃痛退后几步。而红璃的布帽也跌落,束起的头发顷刻谢泻落。乞丐一愣,眼神略闪。
眼看那小工快要追上,红璃把盘子往乞丐手里一塞,然后跃出楼栏,四下窜逃。
一个在后面穷追,一个在前面狂跑。地上的花瓣被震得乱舞,品花阁瞬间被弄的混杂一片。
“你不要在追啦!我把衣服还你就是。”
“你给我站住,小毛贼。”
小毛贼?红璃一听,顿时停步转身瞪着他。小工没料到她突然止住,一个缓冲。红璃一闪,小工“啪”的砸在红柱上。红璃卸了那件麻衣丢给满眼冒着金星的他。调皮捂笑道。“实在是对不住!让你追了这么久。你就抱着柱子多休息一会吧。还有那衣服该洗洗了。”而她刚转身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璃儿,你太胡闹了。”
放眼看去角落里的竹藤椅上静坐着一位面容温润如暖玉的中年男子,琥珀色锦锻长袍,两鬓的发丝用浅青蓝绸带系于脑后,其余的头发自然泻落。神态安然,举止洒脱,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桌上的青釉茶盏,暗音传递。
“爹爹!”她吐吐舌头,步子很不情愿的往那边挪。
待小工回过神,已有两个小厮跑过来说他损坏了红柱,让他赔偿。事实上有事的是他,那额上已起了诺大的一个包。可他还没有辩驳的机会,就被人拉出去了。
这边红璃已经笑到桌底下了,谁让他叫自己小毛贼了。哈哈……得罪大罗神仙也不要得罪她。
众人齐齐望去,刚才那个麻衣小厮此时已是红色少女,乌黑的长发随意挽着几个发髻披至腰间,简朴寒酸的装束更加映称了她的素面可人。只见她秀眉宛若新月,一双漂亮的杏核眼黑白分明顾盼生波,巧鼻笔直精致,朱唇皓齿,抿嘴间压出两个小酒窝。
红璃却不去理会这些惊讶世俗的眼光,不安分的夺过男人手里的茶盏,尝了一口便“噗嗤”全喷了出来,蛾眉紧蹙道。“什么茶,这么苦?”
男人也不答理,淡淡一笑。这孩子,一刻也静不下,竟不如她娘一半的温顺娴静。
瞬间却恍然隔世,他第一次见到她,从头到脚都是红,似天边落幕的红霞温文尔雅,如绽放的红莲娇媚眩目。只是一眼,却足已让他牵挂一生一世。
他望向不远处醉倒的破衣乞丐,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是时候把她交给他了,希望他不会让他失望。
“爹爹,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爹爹的画?”红璃瞧见梁上的灯笼疑问道。
回过眼男人疼爱的抹了她唇边残留的茶渍答道。“这些画是爹爹为一位故友所作,算起来它的年纪比你还要大!”
红璃转而继续打量这些画,比她年龄还大么!看这些画笔墨清晰,纤尘不染,红烛影动间,竟是如此栩栩如生。可料藏画之人定是极为珍惜! “爹爹的画从不轻易送人,可见这位伯父在爹爹心里一定占了很重的分量!”
“是啊!”男人应的意味深长。叹息间,门外略过一阵旋风,男人的面色变得凝重,举止间却依旧淡然。他道,“璃儿,爹爹去会一位旧友,你在此等候。若子时还未回来,你便先回客栈!”
红璃一肚子的问题还未托口,爹爹便要离去。很不情愿答了声,“遵命!”
眼巴巴的送爹爹出门,她打算悄悄跟上去,却发现双腿动弹不的。定身术?爹爹什么时候下的手?怎么能这样啊!红璃只好暗自定神运气,巴望着还能赶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