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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自他复明之后,她后来只出现在他面前一次,告诉他自己要修行养伤,可能要有一段时日不能与他相见。

      他暗自松了口气,言明自己虽然已经耽搁了回乡扫墓,但孝心仍在,所以打算趁她休养期间回乡,待他日归来,再迎娶她为妻。

      她自然同意,一人一妖缠绵话别。

      她印象中的那次分别,是自己对他的恋恋不舍,是他对自己的难舍难分。

      而他印象中的那次分别,是她对自己的纠缠不休,是自己对她的一再忍受。

      她那时还不明白,人的心境,有时与表象并不相同,甚至会恰好相反。

      自此之后,他踏上了四个月前的路途,她重新回到老巢闭关修炼。

      一别之后的三个月,秋寒来袭,她已经在燕回花树上将旧伤休养得复原了十之五六。

      这五六中的其一,便是她又重新修炼了一双眼睛,不过因为修为不够,那只是一双看起来很像眼睛的眼睛,与普通眼睛最大的区别,是空洞无神而且看不见光明。

      第一次出关,从老神医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欣喜万分,心想倘若他看见了定会为自己高兴。

      又三个月后,她的眼前开始有色彩跳跃,只是皆不成形。

      那一次出关,恰逢老神医又收到了一封信。

      那些曾被老神医搭救过的人临走时大都会感恩戴德,但真正会来报恩的人少之又少,其中有一些会在回乡后向止芽山鸿雁传书以表谢意,也许信中只是一封家常书信,也许里面会夹着金额或多或少的银票,而每隔几日上山砍柴的樵夫便是送信人。

      但那一次,薄薄的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说后生陈少华临死前让人送信至此以报丧。

      信中,还夹着几片有些发枯的燕回花瓣。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故乡在哪里。

      她悲痛欲绝,似乎从未质疑真假,自然而然地便接受了那个消息,抱着他还给自己的那几片燕回花瓣嚎啕大哭。

      老神医幽叹着,劝她切莫哭坏了眼睛。

      但她终究还是哭坏了眼睛。

      好不容易出现的光明彻底消失了,因为那次伤害使她失去了眼睛里仅存的灵气,她再也不可能复明了。

      之后的止芽山似乎与以前一模一样,偶尔有人来又有人去,但都与她无关;昼夜四季循环着却又一成不变,似乎也与她无关。

      与很久之前相比,她还是她自己,除了光明之外,没有失去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但她明白,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老神医见她日渐消沉,便请她在药庐里帮忙,毕竟就算看不见,她的修为也能让她行动自如。

      熬药,采摘,修行,她开始有些繁忙,不再胡思乱想,只是每次老神医带了奄奄一息的人回来,她都会莫名紧张,然后莫名失落。

      她相信他重病而亡,却又异想天开地以为他迟早会回来。

      那些日子反反复复,虽然因为忧伤而变得稳重寡言,但她开始习惯了与人打交道,也习惯了与他分别后的寂寞,直到两年后。

      当地一家最大的一家医馆不知从何处听说止芽山有神医坐诊,每天几次三番地派人来请老神医出山。躲了几次无果后,老神医不堪其扰,决定另寻山头落脚,临走时,希望她也随自己离开。

      她拒绝了,不是不愿意,而是那棵燕回树是她的老巢。

      那棵燕回树会助她修为大增,但更重要的是,她也害怕背井离乡。

      老神医并不勉强,但请她送自己最后一程。

      一个凌晨,她送老神医离开,在附近一座小山峰停下,又被他缠着安置了家用。准备回去时已近暮晚,她突然觉得自己浑身先是剧痛,然后似是被火烧了一般地灼痛。

      老神医轻叹着,留她住了一晚,为她熬了药,却绝口不提病因。

      疼痛渐渐消散,她冷汗涔涔,只觉身子被抽空一般,有种不祥的预感。

      回到止芽山,她才发现原本井井有条的药庐似是被人洗劫了一般,灵草仙药被拔得干干净净,徒留一地的废墟残余,而她的老巢——那棵已数千年的燕回花树被大火烧透,灰烬散了一地。

      她终于明白老神医一直拖着不让自己回来的原因,倘若那时她在当场,那后果要么是她在闭关而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烧死,要么是她有所察觉而为了自卫犯了杀戒。

      那两种后果,都会比现在的要严重得多。

      她又找到了老神医,想知道其中因果,但他只是淡然道:“那次是你的劫数,老身不能干预,而这次,亦是你我的命数。”

      她对那句话半知半解,可再问,老神医却什么都不愿说了。

      她也不再执着于答案,在几日之后与他告辞,决定抛开自己数百年来的枷锁,去看看陈少华口中的繁华而又热闹的人间。

      后来,她开始四处飘零,途中结识了几位朋友,见多了人心叵测,但那个叫陈少华的已故人却一直占据着她最美的回忆。

      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熙熙攘攘的晋安城中,那个本该故去多年的恋人正活得自在逍遥。

      裴容似乎明白了一切,原来姐姐一心一意挂念的人,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的宵小之徒,一开始就没有以真名实姓相告。

      他接受了她的眼睛,却嫌弃她的出身,所以早就决定一走了之,甚至后来还编排了他自己重病而亡的借口让她彻底死心。

      站在一旁的许飞亭摇着折扇道:“如此说来,倒也合理。”

      他们早就调查过,这申余是个孤儿,后来被申家收养,虽然从小也锦衣玉食,但后来申家家道中落债务累累,他便卖了申家大宅来抵债,他的养父养母不久后便病逝了。从此他孤孑一人,以靠卖画为生,因为心高气傲,并无至交,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但他天生一副好皮囊,又颇有些才华,坐在街头自是养眼,所以生意也不算太差,六年前更是靠着丹青几笔便赢得了医药世家荀家千金的暗自倾慕。

      那荀家小姐乃是荀家的独苗,虽然样貌平平,却仗着家世对未来夫婿的要求极高,而荀家老爷爱女心切,在她两次以死相逼后就不敢再对她的婚姻大事擅自做主,所以虽然早就过了出阁的年纪却仍待嫁闺中。

      得知自家女儿终于有了心上人后,荀家老爷不由大喜,虽对申余的出身家世甚为不满,但见他生得一表人才又才高八斗,也便勉强同意,只是须得他入赘荀家。

      申余很快答应,他本就是孤儿,认为申家领养他不过是为了延绵子嗣,并不在乎自己的后代是否也姓申,更何况申家除了他之外早就没了其他人。

      所以,那桩婚事很快便定了下来,为表诚意,在申余提出在成亲前要归乡祭祖时,荀家老爷甚至很大方地资助了他的盘缠。

      原本一来一回也不过三个月,可他却走了大半年也杳无信讯。

      荀家老爷认为他是在诓了自家银子后逃之夭夭了,气得险些昏倒,而荀家千金整日以泪洗面,寻死觅活地要自己父亲去四处打探未婚夫婿的下落。

      本以为受了戏耍的荀老爷疼惜女儿的身体,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开始派人四下搜罗申余的消息。

      荀家医馆药馆的分号遍布各地,也颇有些势力,所以申余在老黑山被杀人劫财的噩耗很快便传到了京城。

      得知他并非逃婚而是遇害,荀家小姐更是伤心不已,坚持要为他守孝百日,只是此事最终还是因荀老爷的坚决反对而无疾而终。

      但就在那时,原本已经死去的申余却突然又现身在了京城,那时,他已经失踪七月有余。

      虽然他风尘仆仆衣衫褴褛,显然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但模样看起来却似乎更为俊朗了。

      他自称自己虽然被老黑山的草寇险些要了命,但却被一位世外高人出手相救,只是却因重伤而休养了多日,所以耽搁了回京的时日。为了不让荀家小姐担忧,他甚至没有继续回乡便返京了。

      荀家小姐自然欢喜不已,而荀家老爷听他说得入情入理,自然也不再追究,便寻了个最近的良辰吉日,将两人的婚事给办了。

      虽然外人都认为他申余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但他刚入赘荀家时似乎并非如此。

      在生活中,他与荀家小姐衣食无忧,自然恩爱非常,毕竟风花雪月于他而言也并非难事,否则也不可能轻易地便俘获她的芳心。而在生意上,他颇为吃苦耐劳,似乎也收敛了许多之前目中无人的孤傲性子,主动协助荀家老爷在生意场上的事。

      只不过,细心的人总会发现,他其实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和恭顺,反而藏着一种无法言明的暴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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