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伊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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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离，今日有新的学生来。”
莫娘子看着我，忽地淡淡出声，提醒着说道。
我抬眸，望着她笑了笑，表示已经知晓，复又低下头去整理书籍。
“你这性子真是……淡然的很。”她无奈的叹口气，摆袖而出，“罢了，今日这位可是贵客，记得莫要失了礼数就好。”
“…我明白。”我望着莫娘子的背影，静默一会，将书卷归档整齐。
无论谁来听课，与我而言，其实并无太大区别。
收拾整妥，我转身进了竹屋，套上一身淡绿色的长衫，束了发，在铜镜前细细端详了自己片刻，伸手描了凌厉的剑眉。
镜中人相貌清秀雅正，只是一双眼睛，却是宛若湖水的蓝色。
单看长相，是识不出真正身份。
我喟叹一声，站起身推门而出。
缓步走到学舍外，远远的，看见有人站在门口，两男一女。
我顿了顿步子。
左边是梁夫子，一身白色长衫，已过不惑之年，面容儒雅，而他对面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色长袍，华贵非凡，浑身有一股沉稳威严的气度。
我识得那是袁将军，当今天子身边的红人。
心下不免有一丝诧异，移开目光，落在他旁边的娇小女子身上。
一袭淡黄色衣裙，腰间系着一枚白色玉佩样的物什，黑发在身后披散，身姿秀丽高挑。
离的很远，只能看见她眉眼弯弯的，笑的很是讨喜，年岁尚小，或许是袁将军的女儿。
我心下想了一番，脚步却迈开，直直向梁夫子走去。
“夫子，这是今日要用的书卷。”我微垂了头，恭敬的说道。
“哦，阿离啊。”梁夫子望向我，温和道，“放进去吧。”
我点头，方才转身，对着袁将军恭敬地喊道：“将军。”
袁将军一愣：“你识得我？”
我微微一笑，朗声说：“曾有幸，将军得胜归来时，在街上见过一面。”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
北边才是都城，这袁将军突兀的来到我们南方，应是有皇命在身。
我心下思索，面上笑容却不变，转眸望向他身边的小女子：“您……”
我不由得一怔。
对方有一双极美的黑色眼眸，漆黑如墨又光华潋滟，如同点点星辰洒落下来，但，我分明看见那内里的情绪翻涌波涛，复杂难言。
似喜似忧，似愉悦又似无奈，只不过对视一瞬，我却感觉窥视到她心里千万思绪。
她定定看着我，竟像是在发呆，眼神说是沧海桑田也不为过。
袁将军不解地喊她：“未央？怎么在走神？”
那年轻女子反应过来，弯了弯眼睛，露出小小的一颗虎牙：“未央……只是瞧着这位公子面善。”
她面容生的清纯如画，此刻笑起来，眼里已经是一派天真的盈盈，如山野间灵动自由的蝴蝶。
我心下疑惑，却也无意多说，只轻声道：“小姐说笑了。”
与袁擎一起的人物，应也是天潢贵胄。
未央笑笑，却并不答我，对着袁将军说道：“可是放心了？将军还有公事，便先行离去吧。”
将军？我垂目，静静想到。所以她并不是袁家的女儿？
她对那袁将军的语言并不客气，可对方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没有丝毫不满怒意：“是还有事。回客栈的路可还记得？”
“自然。”未央浅笑答道。
我在旁低垂着头，眸光闪烁间，心头思绪万千。
猝不及防一双手臂挽了上来，萦绕着淡淡清香。
我一惊，忙侧眸望过去，撞进未央一双含笑的黑眸中。
我皱眉，下意识地往她右侧看去。
“放心，将军已经走了。”她启唇，却已经过来挽了我的手臂，很是好奇的问道：“你叫作什么？”
我微愣。旋即挣扎着，十分不习惯地后退一步，低低道：“谢离。”
她挑了挑眉。
顿了顿，才放开了拉着我的双手，巧笑嫣然的说道：“谢璃么…很好听的名姓。”
我不知她什么意思，但以前也有过一些举止放浪任性的公主郡主，以袁将军对未央的态度，或许她也是其中之一。
我敛了眉宇，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并不答声。
离的近了，我方才看清她腰上白色玉佩的模样，是银月状，中间却有一点殷红，突兀的昳丽。
我蹙眉，总感觉有点熟悉。
她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夫子已上前走了，不追上去吗？”
我抬头，果真梁夫子已踱步走远。
“…未央小姐也快些进去吧。”我恭恭敬敬的说道。
“你不随夫子一同进去么？”
随。
但我不想和她一同进去。这是无端的直觉，她给我的感觉并不像表面的无害乖巧，而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没言语，兀自当了一座铜像，沉默在原地。
我并不想多惹事端。
低下眸，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直直的也未曾遮掩半分，丝丝缕缕的缠绕住我。
我面无表情，全当那些注视不存在。
半晌。
她轻笑了一声：“……那你随后跟过来吧。”
我嗯一声，听见她脚步渐远。
我直起身子，探究的望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过了几秒，迈步跟上。
***
整个下午，我在夫子旁边规规矩矩的坐着。
未央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
我自身不太能记得住一个人，无论男女还是老少，但唯有她给我的感觉特别。
我似乎见过她，她给我一种很陌生的熟悉感。
她的文采、阅历、谈吐都绝不是一般金枝玉叶的贵族子弟能达到的程度，也绝不是这个年龄段能学会的东西。
非富即贵，却又不仅仅如此，看模样，周围这些显贵子弟与她似乎是第一次见面，态度却很恭敬。
我静静看着她，朱颜若玉，巧笑倩兮，只看外表，似乎只是一个年龄尚小的年轻女子罢了。
她却在此时抬眸，与我的目光蓦地撞在了一起。
未央眼眸漆黑，幽暗且沉静，却又在下一秒晕染了丝丝笑意，似一壶醇香浓郁的美酒，有了点涟漪。
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淡淡点头颔首。
她唇角笑意更甚，眉目间的欢愉却是做不了假的。
我垂下眸，重又投入到手中的书卷里去。
日落时分，学堂也作散了。
有两个公子郎上前寻问题解，梁夫子被他们困住，我只得在旁等待。
“谢离。”
清亮低柔的声音，我微微抬眸，向未央看过去：“什么？”
她歪了歪头，笑眯眯的，又一次喊了我的名姓：“谢璃，为什么感觉你不是很喜欢我？”
她似很是喜欢我的名字，而不知道是她天生嗓音的缘故，还是我的错觉，谢离这两字从她口中讲出来，竟是异常的轻柔。
我下意识的皱起眉，顿了顿，答道：“未曾这样想过。”
我只是直觉的，想远离她。
“可是我看出来了。”她蓦地软下了音调，漂亮的眼睛里泛起委屈的一层水雾，向我又逼近两步，无辜道，“我会觉得很不开心。”
我微屏了呼吸。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美面庞，只觉得这人很是莫名其妙。
“我们不相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童。”我默了一下，说道。
她含笑望我，黑如夜空的墨瞳里眸光闪动：“可我却喜欢你的紧。”
她神色瞧来认真，我却当然不会生出其他想法。
我自认见的人很多，但像未央这样乖张任性的，却也不曾有几个。
“小姐慎言。”我淡淡冲她笑了笑，侧过身子不再说话。
未央似是微怔，旋即噗嗤笑出声。她俏皮的往左走了两步，又与我面对着面，笑眯眯的凑近我，呵气如兰：“可是不信吗？”
我只觉得好笑，抬眸与她静静对视。
未央目光深深看着我，似笑非笑的，真实的意味却看不透彻。
“…………”
我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为何，在场如此多人，对她的行为却像是习以为常的忽略了，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阻止。
她等了等，见我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声，退离了些距离：“好罢，为何你还是这般不爱说话？”
还是？
我心头疑惑刚起，她便又笑道：“没关系，我爱闹，这恰好与你互补了。”
“……………”
我终是不解出声：“今日不过初次见面，何来还是一说？”
她面色渐渐有暖意出现，眉眼柔和。
“很久。”她对我微笑着说，“在未央看来，喜欢你已经很久了，到现在，已是好几个刻钟了。”
竟也能这般来算？
我略无奈的挑了挑眉，浅浅笑了一下，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果真是个任性胡闹的贵族子弟罢。
未央也不再开口，在旁默默看了我一会，又有人与她上前交谈，她也没什么空暇来和我闲聊。
梁夫子得了空，我将手里归类好的书卷递上去，说道：“这些都已整理妥当。”
“辛苦你了，阿离。”夫子笑着接过。
我摇了摇头：“这是我应做的。无事，那我便先走了。”
“好。”
我浅浅颔首，转身没有犹豫地迈步离开。
“等下。”有人叫住我。
我脚步顿了一瞬，心下已经罕见的生起不耐烦之意，极力忍了忍，转身平静道：“未央小姐可还有什么事？”
我很少被人惹得动了情绪，话语中也明显带了不悦。
她却仿佛没有听出我话中意味，只笑道：“想问问，明日我可还能再见到你？”
“………”
我觉得她问了一句无用之话，淡淡点了点头，然后退着身子出了学堂的门。
未央这次没有追来，只站在原地望着我，面上含笑，目光深深。
她甚至，没有姓氏。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伊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