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之苟住》文婉

16、第 16 章

　　天气渐渐转凉，清晨起来都冻的人一个瑟缩，这露水重的山里就更冷了，住在牛棚这么个四面透风的地方，那寒风更是啪啪的往脸上吹，即使再努力的蜷缩身子，那冷风都嗖嗖的往骨头里钻。

　　战老爷子抬手将那干草又往身上扑了扑，其结果嘛，只能说聊胜于无。

　　一阵哗哗声作响，让战老爷子知道一旁的同伴们也都只是做了这样的无用功，风冷冷的吹着，众人冻的瑟瑟发抖，没一个人说话，在这良久的沉默，甚至于死寂的气氛之中，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对于几位老人来说却不是好事，因为如今他们的地位是怎么说呢？狗都可以上来踩他们两脚，谁心情不好，遇上了他们都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因为这是阶级敌人，再怎么批斗都是不为过的。

　　气氛更加沉默了，直到一声轻轻地敲门声响起，沉默的仿佛化为石像的几位老人才猛地坐着了身体，因为那些想要批斗他们的人，可从来不会这么礼貌。

　　所以必定是对他们怀有好意的人来了，如今到了这地步，能对他们有好意的肯定是至亲至爱之人了，在众人难掩期待的目光之中，外头穿了一身细细小小的轻唤。

　　“爷爷，是我快开门！”

　　一听到自己的宝贝大孙子的声音，战老爷子一改刚才颓废无力，噌噌的爬起来，将那勉强能够称得上是门的东西打开。

　　昏暗的环境，因为这打开门时带来的一缕光被打破，几位老人脸上都遏制不住的流露出了失望之色，但没人说话，只为了不打扰这一对在这逆境之中都能如此情深义重的爷孙俩。

　　一进了房间里，便赶紧将背在身后的棉被递给战老爷子的战天飞语速极快地说道：“爷爷，你先拿着棉被用着！”

　　战老爷子急得不行的问道：“这么好的棉被，你从哪寻摸来的？你才刚刚下乡，人生地不熟的，谁会给你换这样的棉被？”

　　自己这孙儿是个顶顶执拗重情的人，如今，自己是被人人唾骂，迫不及待地踩上一脚的人物了，还重情重义的跟着自己下乡，战老爷子生怕这孩子为了自己又做傻事？

　　自己年纪都这么大了，说句难听的，指不定哪天两脚一登就走了，可这孩子呢，他还这样年轻！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难不成要让他来过这样被人人践踏的日子吗？

　　战老爷子又是感动又是着急的，硬是在这大冷天的时间里都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战天飞赶紧解释道：“这是村里的一个小妹妹给我置换的，您站在这山上都能够看到的，那格外干净的一个四合院，我如今就住在那里头。

　　那小妹妹人很好……”

　　战老爷子恍然大悟的说道：“是吴老二家吧，她家的闺女的确实是个好心的，白白嫩嫩的，看着跟个糯米圆子一样！”

　　白白嫩嫩，这话咱认，可要说跟个糯米圆子似的，这形容词显然不是在说吴柔，而是在说吴敏。

　　瞅着因为说起了吴敏，眼里都带上了难得的欢愉之色的爷爷，再想着吴柔殷勤备至的就差把水递到自己手边的态度，战天飞打了个寒颤。

　　太吓人了，那种无亲无故的，没来来由的拼命要对你好的样子，让战天飞只能想到对方所图甚大。

　　战老爷子不知道这些内情，见自己的孙儿沉默着的他只以为对方是默认了，打开了话匣子的说道：“那闺女最爱吃这山上的野果，那些鸟雀眼睛尖，人还没吃上，那熟透了的野果都被那山里精明的鸟雀给吃了。

　　吴家的闺女见着我们几个在那吃野果呢？就专门拿了囊给我们换！”

　　在战老爷子等人看来，这明明可以直接拿去吃的，偏偏要拿那么珍贵的白面馍馍和自己换，显然这是在故意接济他们的。

　　吴敏真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在她看来，这只是一场等价交换而已，清甜干净的野果，专门的洗好放在那一片片的芭蕉叶里，够吃上好久的，换一个白面馍馍很公平。

　　毕竟她如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有着疼爱自己的爹娘，护犊子的奶奶，她并不想展现什么过人之处。

　　如此除了一天天的都不得闲，大早上的就得起来干活，见天的在这山林里钻的几位老人，谁还有功夫专门摘野果呢。

　　不是说不能抢，但吴敏又不是傻的，她知道将来他们都能平反，哪怕不和人家故意交好，但也不至于非得去得罪人是吧？

　　吴敏这平平常常的态度才越发让几位老人感念在心，因为真沦落到他们这种仿佛所有人都对自己心怀恶意的环境之中的时候，才明了那种过于明显的关心并不会让人觉得心里一松，反而是本能的防备。

　　心中感念万分的几位老人认认真真的给吴敏留下了最新鲜的野果，吴敏自然不会占他们便宜，如此的两方有来有往的，要不是有吴敏和他们换的那点粮食，他们还真不一定能熬得下去。

　　战老爷子感慨良多的说道：“你住她家那就好了，她家富裕你也跟着沾光！”

　　战天飞明白自家爷爷说这话并不是说想让自己占便宜，只是因为人生活富裕了，再加上性子又好，就很容易惠及到她身边的人，说的再直白点儿，就是人家手指缝里漏下来的东西都够他受益了。

　　曾经他们是给予的人，如今倒成了受益的人了，战天飞看着两鬓斑白的爷爷，眼里的热意止也止不住。

　　战老爷子哪能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洒脱的一笑：“你这孩子，别总念着爷爷，得多顾及顾及你自己！

　　现在你也来了住村里了，以后咱爷俩见面的时间还多着呢，平常少来这牛棚。”

　　战天飞眼含热泪的点了点头，不是不想念，不是不担忧，而是自己万一真折了，那他和爷爷才是真没出路了。

　　再多的担忧也只能闲话少叙几句，要不然被其他人看到，那才是大麻烦，战天飞狼狈的擦了擦眼泪之后转身离开了。

　　清晨，走在露水极重的乡间小路上的他止不住地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忘了什么，想了半天，脑海中才带了点灵光的他看见站在小路尽头的吴柔，心里吓的一个激灵。

　　浑然不知的吴柔还在那里试图表达善意的说道：“战大哥，你也太勤奋了，平常在家里多休息休息没什么的，不用一大早的就跑出去锻炼的！”

　　吴柔自觉自己说这话真是有水平级了，首先表明自己知道他跑出去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自己担忧关注着对方，所以才能听到那点动静。

　　其次十分温柔的没有过多的探究什么，反而是给了对方一个不错的理由把事情给原了回去，让对方能够以后以此为理由的继续去牛棚。

　　战天飞听后却只觉得如遭雷击，吴柔温柔的面容在他眼里几乎能够幻视到那些曾经和他称兄道弟，后来却在他家中疯狂打砸的所谓的好兄弟。

　　一瞬间，冲天的戾气就涌了上来，那一瞬间他心中闪过了许多不好的念头，因为这事儿是个大雷，爆出去他和爷爷就真完了，而这雷捏在一个疑点诸多的人手中，这如何能够让人安稳的了？

　　“姐，还有…那谁…站在这里干什么？”吴敏语气不佳的如此问道：“该吃早饭了，你们再不回去，饭菜都得凉了！”

　　前头一声姐喊的不说十分亲热，但也是亲昵自然，后头一个那谁说的真是冷冰冰的，正是这样的冰冷让战天飞回过神来。

　　他不怕恶，明明白白的就表明对自己的不待见，反而让他更加自然，毕竟他也能理解如此合乎常理的冷淡，所以只会让他觉得安心。

　　而那种没来源的好意和热情只会让他害怕，因为曾经他的好兄弟也是这么亲亲热热的和他套着近乎。

　　哪怕自己家里突逢大变，也不离不弃的和他忙前忙后，随后就是因为从自己这里哄到了几句只言片语，还有所谓的摁自己手印的认罪书，成了爷爷身上不能辩驳的重罪之一。

　　从那以后他就怕极了这种温柔仿佛毫无所求的笑容，被勾起梦魇而上涌的血气，也在这样冷冷的却透着真实的话语中重新的冷了下来。

　　回想着自家爷爷谈及吴敏时亲热的话语，战天飞眼中带着微不可觉的柔光，冲着双手抱胸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某个矮墩墩的小丫头点了点头。

　　自觉吴敏的无理取闹能够衬托出自己温柔体贴的吴柔，还在那里假惺惺的劝慰着说道：“小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战大哥来了咱们家就是一家人了，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的喊人！”

　　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试图以此来表现出自己的温柔善良的吴柔，浑然不知在她想要打动的人眼中她是吵吵嚷嚷的夏蝉。

　　不过也正是得益于此，这种愚蠢又过度的行为让战天飞知道，她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老谋深算，因此倒打消了之前那许多不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