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花开海棠红》貌林

14、十四 花鼓

　　二月红跟商细蕊边喝酒边聊天，桌上的菜都换了几遍新的下酒菜。
　　二月红跟陈皮虽然是微醺，但商细蕊此时却有点晕乎乎的了。
　　此时的商细蕊也顾不得这时候让陈皮唱戏好不好了，舌头打结的跟二月红提议道：“二爷，我可还没听过你徒弟唱戏呢，听你的意思陈皮好像是最能承你衣钵的徒弟了。要不趁着今天高兴，您让你徒弟来一段吧？”
　　陈皮听着商细蕊的提议有点尴尬，他根本就是个完全没天赋的，唱戏跑调到都被师父放弃了。这怎么来一段啊？
　　二月红听完倒是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商细蕊以为他是高兴自己说陈皮能承他衣钵呢。
　　可一旁知道内情的陈皮却知道，师父这是嘲笑他唱戏跑调呢。
　　陈皮刚要坦白自己不会唱戏，二月红就在他之前开口了：“我徒弟唱花鼓戏比京戏好，商老板还没时间听我们长沙本地的花鼓戏吧？”
　　商细蕊老实道：“确实，我对花鼓戏还真没什么了解，来长沙以后也没想着认真找地方听一段。”
　　二月红又道：“那正好，让我徒弟给商老板来一段听听我们本地戏。”
　　商细蕊当然乐意，放下酒杯一副要认真欣赏一番的样子。
　　不过这可愁坏了陈皮，他唱京戏跑调不假，可他唱花鼓戏跑调更严重啊！
　　二月红在桌子底下拍了拍陈皮的手背，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到：“没事，商老板没听过花鼓戏，能糊弄过去，放心大胆撒开了唱吧。”
　　陈皮心中了然，他还琢磨刚才师父为什么问商老板听没听过花鼓戏呢，原来是打着蒙人的主意呢。
　　得了师父指点的陈皮心里有了底气，大模大样的站起来拍了拍短衫上根本没有的灰。
　　陈皮朝商细蕊一拱手道：“商老板，那我就班门弄斧了。”
　　听他这么说，商细蕊就更是觉得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了，胳膊拄着桌子单手托腮准备洗耳恭听。
　　别看陈皮唱戏跑调，但是还真有点表演天赋，身段什么的当初也是一点没比戏班里的人少练。
　　如商细蕊所料，陈皮跟着二月红练的真都是花鼓戏里旦角的功夫。
　　既然是要糊弄人，陈皮就选了一段卢林会，这是一个妻子被休的故事，注重表演比唱段多一点。
　　陈皮摘的是“泣血问天”这一折，这一段是整个悲剧的高潮，是妻子被休后冲老天的悲愤控诉，也是整出戏里最注重表演的一段。
　　陈皮在二月红用折扇在手心里打拍子的节奏下开始了表演，他庞氏三娘神态凄楚怨愤哀婉缠绵。
　　身段优美流畅一切动作皆是行云流水，看的商细蕊都叹为观止。
　　可是这唱腔嘛……
　　商细蕊暗想：“这花鼓戏身段和对表演的要求真是一点也不输京戏。就是这唱词我听不懂，这唱腔也有点怪啊。”
　　二月红听陈皮一开口就开始憋笑，连手上的拍子都要打乱了。
　　好不容易忍到陈皮的这段表演结束，二月红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了。
　　也可能是因为在微醺的状态，他笑的完全不知收敛，笑的酒窝都露出来了。
　　陈皮脸红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商细蕊一脸不解的看着二月红。
　　二月红收了收笑容，胡扯道：“哎呀，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啊，唱的真是有味道。”
　　商细蕊倒是正色道：“虽然花鼓戏的唱段我是不懂，但陈皮刚才这一折的表演和身段真是不错，确实有一个未来台柱子的样子。”
　　二月红强行往下压了压嘴角道：“是，我就是把他当台柱子培养的。”
　　陈皮听师父调侃其他来竟然上瘾了，无奈又郁闷的喝了一杯酒。
　　可商细蕊却没看出他的心情，认真的说：“虽然二爷刚才说陈皮京戏唱的没花鼓戏好，但是看来也差不到哪去吧？我有个徒弟叫周香芸，以后有机会你们可以合作一下嘛，他是唱花旦的。”
　　二月红本来还没玩够，向继续替陈皮往下胡扯。
　　陈皮赶紧着急的打断二月红的话头，大声抢话道：“我不唱了！我改行了！我当大掌柜去了！”
　　商细蕊看陈皮对唱戏这么抗拒，暗自同情二月红，尽心竭力教出来的小角儿就这么改行了，任谁也不会开心。
　　二月红低着头在偷笑，可商细蕊却以为他是在掩饰自己的失落。
　　商细蕊贴心的安慰道：“二爷真是个好师父，像你这样肯割爱放徒弟去干自己喜欢的事的师父可真是不多了。”
　　陈皮看二月红笑的肩膀微微抖动说不出话来，他很少看师父这个样子。
　　陈皮很高兴见到二月红的另外一面，现在的二月红比以前陈皮见到的更加像一个有感情、鲜活的长辈。
　　陈皮怕商细蕊起疑，赶紧接话替二月红往回圆谎：“是，师父这样深明大义是我的幸事。”
　　怕再提起陈皮唱戏的事自己真的露馅，二月红故作悲伤的说：“唉，不提陈皮的事了，咱们还是聊聊戏吧。商老板觉得我们这边京戏的唱法跟你们北平的有什么区别吗？”
　　商细蕊也认为不该在聊二月红的痛处了，回他道：“我觉得所有不同的地方京戏的唱法都有细微的区别，比如……”
　　这边二月红跟商细蕊是转移话题了，但陈皮还自己沉浸在刚才唱花鼓戏的羞臊情绪中无法自拔呢。
　　两人就这么一直聊着喝着，陈皮自从唱完花鼓戏以后就一句话没说了。
　　在天亮以后金鸡报晓后，二月红见商细蕊困意明显，坐在饭桌边直点头。
　　二月红叫来一个小厮吩咐道：“去城北的水云楼小院告诉小来姑娘，他们商老板喝多了酒，在咱们红府歇息了。上戏之前我肯定会派人送他回去的，叫他们放心。”
　　把商细蕊在他原来住的小院安顿好以后，二月红正准备回房歇息，却看陈皮在院子里还没走。
　　二月红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新接的盘口是不是还得盯着去啊？”
　　陈皮看二月红提起正事又一脸严肃的样子，有点紧张的点了点头。
　　二月红又道：“那还等什么呢？快去吧台柱子！”